相柳的九个脑袋依次扫过在场诸人，着重看了渊羡片刻后，他缓缓道：“天道想要的很简单，无非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八个字而已。”
这话昨天跟“盛如月”交手时，盛汐听她说过，隐隐猜到一些线索。
吕想不明白：“基本上所有修士都很敬重天道，还不能让他满意吗？”
相柳睨了他一眼：“你们骂过‘老天不公’之类的言辞吗？”
言澈吃着笋干，头也不抬地说：“以前骂过好多次。骂完没什么用，胡祯还活蹦乱跳的。平白浪费我精力，就懒得骂了。”
他们师兄弟天赋好，又早早跟在镜尘元君身边，什么都不缺，因此需要骂老天的时候很少很少。
但即使是这样，也在偶尔的时候有过埋怨。
他们尚且如此，宗门外其他人的埋怨只会更多。
温哲明联想起自己的家世，若有所思地问：“前辈，您是想说，因为这样的埋怨多了后，惹怒了天道？”
“这只是其一。有蝼蚁骂你，正好被你听见，顺手弄死就完了，不至于大动肝火。真正惹怒他的，是后面的事。”
名为“星期一”的圆形脑袋想起这事就恼火。
他翻了个白眼，换了个脑袋继续说。
“天道肆无忌惮地收取各界灵气，引得各界不满。有些高阶修士布置阵法，想留在自己所在灵界的灵气，却遭了天谴。”
“这样的事情越来越多，高阶修士们陆续能感受到来自天道的恶意。”
“起初，大家都不愿意相信这一点。”
“毕竟那是所有修士从小敬仰的天道。”
“但大乘期后，天人感应加强，来自天道的恶意越来越明显，死去的高阶修士也越来越多，大家才不得不信。”
“大乘期能有部分比肩天道的战力，天道忌惮高阶修士威胁到自己的地位，开始诛杀高阶修士。”
“高阶修士开始反抗，双方的斗争越来越激烈。”
“天道疯了似的降下灭世灾祸。”
“曾经宜居的家园血流漂杵、昨日还言笑晏晏的族人，眨眼就成了枯骨尸骸……”
“无数种族一朝被灭。”
相柳的九个轮流诉说这些他曾经亲眼见过的人间地狱，声音越来越低，直到逐渐安静。
他是凶兽，也曾为祸一方，可天道比起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屋内安静得针落可闻，连言澈都捏着笋干没再往嘴里送，被这事惊呆了。
盛汐想起灭亡的冰霜巨人一族，想起自己曾经透过寻踪图看到的无数被冰封的凤凰尸体，估计这也是天道的手笔。
镜尘元君曾说过，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
雷劫不是为了检验修士的修为，而是为了抹杀有天赋的修士。
忽地，一道灵光闪过盛汐的脑海。
“天雷是天道的权柄，但化神期晋升合体期，需要正面抗下天雷，利用天雷淬炼自身。”
“前辈，这一过程中，是不是会动摇天道的权柄？”
相柳的九个脑袋“蹭”一下全部抬起来，一眼不眨地盯着盛汐：“谁跟你说的这些？”
盛汐被看得有些不安：“我猜的……猜得对吗？”
“哼，你倒是聪明。”相柳在黑蛇镜的湖水上舒展了下身躯，“我晋升合体期很久后，才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
“所谓合体期开始能有‘天人感应’，其实也是因为触碰到了部分天道权柄而已。”
“晋升大乘期后，这部分权柄力量会加强。”
“因此天道才不愿有更多的大乘期修士。”
“在我那个时候，修士在晋升合体期之前，无需经历任何雷劫。”
“但后来合体期修士增多，天道或许是感受到了威胁。”
“为了尽可能压制修士们的力量，天道在修士进阶金丹期的时候，就会降下雷劫，用于扼杀修士。”
修仙一路，炼气是入门、筑基是根本，只有结丹之后，才算真正踏上仙途。
渊羡不明白：“既然大乘期修士对天道来说是威胁，那为何颐溟要投靠天道？或者按您的说法，是天道帮助他晋升到了大乘期？”
“颐溟具体是不是因为投靠了天道，才顺利晋升大乘期，我不清楚。”
“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投靠天道的大乘期修士不止他一个。”
吕想诧异：“可天道不是一直都在诛杀高阶修士吗？”
能让相柳称作高阶修士的，只有合体期和大乘期。
相柳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原本竖得老高的九个脑袋全都失魂落魄地耷拉了下去，圈在背上叠在一起。
“单独一个大乘期，无法杀死天道。他恐惧的是大乘期越来越多，联合起来后，会改天换日。”
盛汐敏锐地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低落，试探性地问：“前辈，有大乘期修士试过诛杀天道吗？”
相柳的目光望向盛汐手上那蔟忘记收起来的凤凰绒羽上，九个脑袋齐齐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声：“废物凤三！”
他骂完就没了声，盛汐只能再问：“凤三前辈尝试过？”
相柳暴怒：“他个弱鸡，尝试个屁！去杀天道的是锦菡！”
这是盛汐第三次听到这个名字。
这次她终于听清了，相柳的的确确说的是“锦菡”，而非她惯常听见的“锦婳”。
看来这应该是两个人。
“锦菡是谁？”盛汐问。
相柳不出声，一条蛇九个脑袋，同时在生闷气。
“前辈……”
“别烦我！”
盛汐才开口，就被相柳打断。
他把自己团成一团，九个形态各异的脑袋钻进身躯之中，不想再理人，又一次进入了拒绝交流的状态。
伤心蛇蛇，在线emo。
见他这样，盛汐知道肯定问不出更多的消息。
这会儿她不敢直接去摇黑蛇镜。
不然真的惹怒了相柳，他来一个同归于尽，盛汐非但问不到更多消息，还得搭只许愿王八。
不过，相柳这番话，让盛汐明白了很多。
凤三与其同伴，应该是反天道同盟的。
当初盛汐透过创世梦，看到凤三等人在密谋之事，应该与反天道有关。
其中有人提到的“同归于尽”，多半是因为他们与天道的斗阵下，赢面接近于零。
这些大乘期修士宁死不屈，宁可与天道同归于尽，也不想对天道言听计从、引颈受戮。
而以颐溟为代表的那一方，则选择支持天道。
天道帮这些人晋升大乘期，让他们与凤三等人内耗，从而减轻这些大乘期修士对自己的威胁。
萧离洛抱着剑，听完盛汐的分析，感到匪夷所思：“天道不该是这样的吧？”
幼年的家庭变故，让言澈对此接受得最快。
片刻的呆愣过后，他继续没心没肺地低头吃笋干，含含糊糊地问：“你又没跟天道打过交道，你怎么知道天道该是什么样的？”
萧离洛：“我是没跟天道打过交道，但我祖上跟天道打过交道呀。我们家跟天道的关系可好了呢！”
其他人：“？？？”
好小子！
原来你才是叛徒的预备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