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首辅~~”

深夜的沐府，万籁俱寂。只有西边的书房还亮着灯，夜色里传出一声清脆的声音，让忙碌中的沐澈不由的抬起头来，顺着声音看过去。

“谁？”

茉心从暗处走来，走到沐澈面前。

“陈慕青？哦，不对，你是她的女儿吧。”

沐澈看着来人，刚刚还紧张的身体放松下来，松散的靠在雕花实木椅子里，看了看四处：“你身手不错，把我的暗卫都控制起来了。”

茉心也不在意，随意找了一个位置坐下来，这里是沐首辅的书房，也是平时会与家臣、内阁大臣议事的地方。椅子成两列摆放在书案两旁，茉心找了一个离沐首辅最近的位置坐下。

“沐首辅很自信？觉得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果然是她的女儿，连自恋都是一样的。”

自恋？总结得还挺准确的，如果母亲两姐妹不是过于自信自恋，也不会搞出这么多事吧。想着茉心突然轻笑了起来“呵呵……”

沐澈皱眉看着眼前的女孩，之所以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身份，一是她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加上她的年纪……之前在网上看到她的消息，他就查过她。

原来他是没把她放在眼里的，故意摆出闲适的姿态，也是给她点下马威，压压她的气势。不要以为能解决掉几个暗卫，就认为自己什么都能控制。但没想到，眼前的女孩并不将他的作派放在眼里，沐澈有些被挑衅了的微怒。

“你笑什么？”

“突然想起一点事，嗯，觉得沐首辅说话精准简洁，总结到位。”

沐澈审视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刚刚下意识会觉得母女一个作派。尤其是他查到的资料里，这个女孩可是不简单，有在云城有陆氏、沈家，来京陵还能让宋家、霍家围着她转。很难不让他把她和她那个自以为是的母亲联系起来。

但现在仔细看来还是大为不同的，光是这点气势，那个女人就比不了。

“说吧，你来找我什么事？既然你有进来的本事，我想你也不至于是进来和我秉烛夜谈的吧。”

“幻颜在沐首辅这里吗？”既然大家都是明白人，那茉心也觉得速战速决比较好，这里可真冷！她得赶紧完事好回去找陆铭取暖。

“幻颜？”

“沐首辅还不知道那花儿的名字？就是你让石放安老先生培植的花儿呀，黄色的花瓣，黑色的花蕊。”

“原来它叫幻颜！它不在我这里，我也在找它。”

茉心看了看沐澈，确定他不是在说谎，而且以他两人的身份悬殊，沐澈应该也不屑于跟她说谎。

沐澈显然不是和左玄一路的人，沐澈这样的人，可不兴恋爱脑，只能跟他利益交换，所以母亲或者陈慕白显然在他这里是使不上什么阴谋阳谋的。

“沐首辅这里还有幻颜的种子吗？”

“没有！种子是陈慕青给我的。都拿去给石放安培植了。”

“都拿去了，一共几颗？”

“五颗，那花不好培植，只存活了一株。”

“你为什么把那些药人放出去，只是试验？”

沐澈盯着茉心，明明是一个年轻女孩呀，怎么会有这种气势，他自己都没发现，他一直在被她引导着回答问题。

“沐首辅不用这般看着我。我不是她！幻颜本是千年前就应该灭绝的生物，它本来就是不应该存在的，是有野心的人将它培育出来的。沐首辅知道幻颜是用什么培育出来的吗？”

“看来你只知道它有无穷的力量，并不知道它的来历和代价。幻颜是用神的血培育出来的，不用质疑我是不是在说胡话，我说了，我不是她。你试验过它的功效，应该也知道我这话中并没有什么夸大妄想的成分。”

“幻颜是因为野心而存在的，野心家却不知道它有魔性，一旦培育出来，根本不受人控制。这些不用我多说，沐首辅通过几例实验也已经知道了。我今天来就是为了找回幻颜，消灭它。它成不了沐首辅想成的事，反而一个控制不好，将招来反噬。”

“我的人去的时候，幻颜已经被拿走了。石放安是她安排人杀的。”

“是你借她的手杀的吧，石先生知道了幻颜的功效，你们怕败露，就灭口。是她给你出的主意，一石二鸟，顺便把我抓起来，抽我的血？”

“她被你抓了？还是本来就是你们两个联手？你们可是母女！”

“沐首辅也是做父亲的，你认为普通老百姓，无关权势的家庭，亲生母亲会把自己的女儿拿给别人抽血？还拿去给人家做试验？”

沐澈沉默了，复又抬头看着茉心：这张脸确实一模一样呀。

“沐首辅最开始认识的陈慕青可能确实是陈慕青，近十几年来，如果你们还有联系，那与你联系的就不是陈慕青了。”

“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我母亲陈慕青早在十九年前我出生的时候就被人替换了。她早就不在了，之后与你联系的是她的双胞胎姐妹陈慕白，一直和左玄有瓜葛的也是陈慕白。所以我想问问沐首辅当初是怎么和我母亲陈慕青认识的，又为什么会帮她建立户籍档案？”

沐澈没有说话，只沉默的看着茉心。

“沐首辅，如果事情找不到源头，就无法根断。就像如果你没将小公子控制住，这京陵城可能就会被封城到城池灭亡。

沐首辅是治国之才，不应该拘于一些小伎俩。其实我们都清楚，你只是一试，也并没有将这些小伎俩放在眼里，颠覆朝政可不是后院争宠得势那么简单的儿戏。”

“你到底是谁？”这样的格局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有的。眼前的女孩就像是一国君主，很清晰的知道政势局面，还有那气势，连他一个上位多年的首辅也不敢忽视。

“苏茉心！”

“你可不像是普通家庭你养出的孩子。”

“沐首辅，这个不重要，只要事情能得到妥善解决，我是谁并不重要。”

“那我儿可还有康复的可能？她说你的血可以治我儿，可是……”

“事到如今，你应该知道你和左玄都被骗了不是吗？左玄应该是知道的，我的血并不是什么神血，只是他没告诉你。”

“他知道？”

“是，左玄认识的从头到尾都是陈慕白，两姐妹各自有各自的目标。后来我母亲死了，陈慕白不想放弃你这么好的……棋子。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只是实话实说，你也知道她们自以为是。她既然能成功替代我母亲跟在我父亲身边，那替换成母亲，跟你联系，帮助她完成她的野心不是也可以吗？”

“我也没完全信过她，只是让她错觉好像能把控我。我只是想要她手中的幻颜，不那样让她误以为，她怎么会甘心为我做事？我可不会像苏夜霖或者左玄那样，美人计对我没用，而且她那样的身份也进不了沐家。”

“你们很早就认识？”

“是，我年轻的时候喜欢探险，有一次出海遇上了风暴，我的船被人动过手脚，我被冲到了一个行政地图上没有的一个岛上。遇到了陈慕青，她是岛主的女儿。整个岛上的人都姓陈，就像是一个流传很久的被遗失的家族，与世隔绝。”

“原来如此，不属于任何行政管辖范围，就不会有户籍档案。”

“陈慕青一开始并不知道我的身份，岛上很排外。她是在海边发现我的，将我救回去藏在深山里养伤。我也是在那里看到她用幻颜做试验，深山里有很多被遗弃的人。只要染上幻颜，就算是那些肢体残疾的人都能站起来且战斗力惊人。”

“什么意思？很多被遗弃的人？”

“我也是后来才想到的，他们岛上的人不与外界接触，定期将一些珍稀药材、旷石和一些医药秘方在三角区一带的黑市里售卖为生，也自己炼制一些药丸出售，生活很富足。岛上的人不与外界通婚，那些遗弃在深山的人应该是近亲结婚的后果。”

“你在岛上见过幻颜？”

“没有，只是看到试验效果，问了陈慕青，她说是一种秘药。”

“所以后来陈慕青出岛找上你，你假意与她虚与委蛇，也是为了所谓秘药？！”

“是。”

“你要有强大杀伤力的队伍真的是为了三王子夺权？”

“这个不是你该知道的。”

“她是怎么跟你说的有关我的血液的事？”

“如果按你的说法，跟我说你的血液是神血的人是陈慕白。她跟我说他们陈家的典藏里说记载过，每一千年回出现一名神君，神君的血液无所不能，可以催眠、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他们岛上的人都是神君后裔，之所以与世隔绝，是在等待神君降临，等着神君带领他们重返大陆。”

神君？每一千年？这几个字眼刺激着茉心，难道是……

不过面上她还是一派淡然的说道：“沐首辅不像是会这么神经的人吧～”

“我当然不信，只是她向我展示了催眠术，就是用的你的血，催眠左玄，左玄什么都听他的，一点怀疑都没有，多荒谬的事他都信。还有总统大人、我府上的小妾，都是连御医都说没办法了，左玄就是用了你的血来炼药，让他们奇迹般的活下来。

不过我只是有些相信你的血液特殊，并不相信什么神君，如果真有神君一说，他们不可能那样对你、消耗你。”

“现在沐首辅应该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吧，左玄研究院的内幕公诸于世，很多神秘面纱都被揭开。左玄研究我的血，他很清楚我的血不过是细胞分裂活跃，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可以帮助人恢复身体，但前提是此人并无病症或已经被治愈，另外得与我的血相融才行。”

“原来如此！”

“沐首辅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一共有几颗幻颜的种子吧！”

沐澈不可思议的看着茉心……

“沐首辅，幻颜不可以留，你想想你的试验结果。你再培植一株出来，结果也不会变化。种子没变，开出来的花永远都是幻颜。”

“呵～你以为你是谁？”

“说吧，沐首辅想要什么？不然你也不会和我一个毫无权利背景的小女子说这么多，毕竟沐首辅日理万机，不是能聊闲话的人。”

“你确实很清醒，不像你的母亲。我儿，你可有办法？”

“我可以在有生之年保小公子平安无虞，其实不是我的血可以救小公子，是我的医术。我可以定期给小公子施针排毒，如果沐首辅没什么异议，明天我来府上先替小公子将流窜性病毒拔掉，这样你们也可亲近小公子。”

茉心起身站了起来：“沐首辅，朝政大局，我一个小女子是左右不了的，这你大可放心。我知道你跟我聊这么多，不过是在试探我的价值。

我跟宋家合作，也只是答应了他们替宋家大小姐治病，他们查封左玄研究院并控制病毒流窜。病毒，是左玄造成的。而我，要左玄身败名裂和他的命。”

“幻颜外界并不知道，我来找沐首辅是为了幻颜。幻颜是因为野心而存在，你也说过，我母亲很自恋，准确的说是她们两姐妹自以为是，以为培植病毒，像古时候那样封城屠城便可扰乱朝纲，再用幻颜之力控制朝局。你看这不是典型的皇帝梦没醒吗？我来，就是收她们种下的因结出的果，我就是带走幻颜和病毒而已。京陵城乱，总统府乱，会影响我和我的家人、爱人的。

沐首辅既然关注过我，应该知道我前面19年，都被你们折腾得根本没有活过不是吗？我现在想要好好活着。另外，我要掐灭陈慕白的白日梦。”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拎得清。也很聪明，这样就不会有人再打你血液的注意。你在自保，同时也是在给自己报仇。下这么大盘棋，也难为你了。”

说着，沐澈站起来，走向身后的书架，打开中间一个小抽屉，再拨动了类似密码的东西。小抽屉从两边打开，现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盒，里面显然放着的就是幻颜的种子了。看来小蓝说得没错，沐府果然有种子，就在书房里。

“这就是剩下的全部种子了，先前确实已经用掉了五颗。”

其实沐澈已经验过茉心的血，知道并不是什么神血。神君，呵～编故事居然编到他头上。

沐澈也用了差不多十年时间做了幻颜的培植、试验。其实茉心不来找他，他也不再准备做这项试验了。

确实如她所说，幻颜根本不可控，他们在试验过程中出现过自己的药人咬自己的情况。

既然她答应治他儿子，又能和宋家合作不追究病毒的进一步真相。他何不顺势而为，卖她个人情。

“沐首辅很有诚意。”

“那个女人……”

“沐首辅放心，这一切都结束了。她做不了什么，她，我会亲自处理。那株幻颜，我也会处理，”

说着，茉心拿着玻璃盒子转身准备离开。

“小姑娘，我很欣赏你，如果有一天与宋家断了合作，你可以找我！”

茉心侧首冷笑，没有回应，闪身消失在夜色里……

“居然还会古武？还真是不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