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文学)
崔珊怜惜冷玉的遭遇,出了八千两银子将他买回来。
而墨玉只是又一个可怜的小倌,有二十多岁,骨瘦如柴,听说他是十三岁做的小倌,几年前曾是小倌楼里最红的头牌,两年前已一日不如一日。找他的太太、大爷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一天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崔珊去小楼倌楼里买人时,墨玉就站在最后,一双巴巴的眼睛望着她。
对于小倌们来说,能够被人赎身,能够得遇一个年轻美貌的女主人那是一件极为荣幸的事,而崔珊便是这样的女主人。
崔珊只花了三百两银子就卖下了他,对老鸨来说,三百两银子可以买上十来个年轻英俊的小倌。
蓝玉,今儿那个陪着二大长公主的小倌,姿容并不算最英俊的,但崔珊买他,只是因为那日她去小倌楼时,正巧遇见有人责骂蓝玉。
花的银子也不算多,只用了二千两银子。
崔珊静默地伫立着,久久不动分毫。
冷玉却没有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崔珊呢喃道:“冷玉,你知道么?我曾经想过这一生只求一个真心待我的男人便好。祖父、父母不同意我嫁给曹玉臻,是我以死相逼,非嫁他不可。我以为他是喜欢我的,后来才明白在他眼里,我可以弃如敝屐。我对他再无爱意,有的只是仇恨。我恨他,也恨着胡香灵。
胡香灵给我灌下哑药,你知道吗?为了不变成哑巴。我吃下了自己的屎尿大粪,逼迫自己吐出毒药,可到底因此伤了嗓音。胡香灵将我击昏,在我脸上留下累累的伤痕。我无法想像,如果不是左肩王妃做的那个梦,不是王妃派人找到我,现在的我,不疯已经死了。我无法不报仇!”
冷玉的眸光里流露出点滴怜惜。
如果他是可怜的男人。崔珊就是一个可怜的女人。
崔珊扬了扬头,“胡香灵宠妾灭妻,吞占我的嫁妆,所以我宁可把嫁妆给了宇文皇族不相干的人,也不要他们沾惹半分。没错,是我昨晚派人跟踪了曹玉臻,是我把胡香灵送到了暗娼馆,我要让她生不如死!我要把曹家人变成我的奴仆。”
崔珊隐约听到了脚步声,厉喝一声“谁?”
楼梯口。传来墨玉的声音,他低头答道:“是我!墨玉。”
他穿着袭浅蓝色的袍子,头发披在身后。虽是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张脸却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他的手里捧着一碗羹汤:“这是翠嬷嬷亲手做的,我正巧在楼下遇见她。”
崔珊听到他不伦不类的说话声,微微一笑,“你搁下吧。”
曾经,曹玉臻就没有给她捧过一次羹汤。
他只会在床上给她喂服媚药。而现下,这媚药正一次次地被胡香灵吃下,迫得胡香灵不停地接客,却只得十纹钱。
胡香灵骂她卑贱,她就把胡香灵变得更为卑贱不堪!
冷玉低声道:“告辞!”
墨玉见他离去。捧了羹汤道:“郡主,你先吃些吧!”这声音。比女人的还要温暖三分,听得崔珊浑身的鸡皮往外冒,她连连摇头,“墨玉,像男人那样说话。我喜欢听你说话!”
她移着步子,在倚窗前的案前坐下,“我请了郎中给你们三个瞧病,郎中说你们三个亏损得厉害,在我府里安心调养。待你们好了,你们若留下,我会高兴。你们想做个寻常人娶妻生子,我也会成全。如若看中我身边的丫头,我赏给你们,或田庄当庄头、或去铺子当管事,我都任你们选择。”
墨玉笑了一下,他几乎都快要忘了,自己其实是个男人。“我是郡主的人,这一辈子就陪在郡主身边。”
崔珊微微一笑,将脸转向一边,“我只是太寂寞,想找个人陪。
你身子不好,待过了这两日,我带你去左肩王府,请王妃给你诊诊脉。你还年轻,将来的路还长着,我给你们赎身,并不是要你们与我如何。
对我来说,你和我身边的丫头是一样的,不同的是你们的三个的身价比她们更高些。”
他们三个入府有几日了,但崔珊从来没让他们夜里进过自己的恣意阁。
他们三人都住在同一座院子里,院里有专门服侍的小厮、丫头。
她这一生,只求寻一个真心人足矣。
早前想过要放纵自己,可后来还是放弃了。尤其是看到二大长公主的放纵后,崔珊是彻底放弃了以前。在她眼里,二大长公主是个半兽人,一半是人,另一大半却是兽欲。她不要变得和二大长公主一样,此念一亲,她收住自己放纵的打算。
她正值妙龄,还不到双十年华,未来的路那么长,更不能因为一个曹玉臻就沉沦、放弃自己。
崔珊捧了羹汤,吃了两口就没了胃口。
墨玉定定地看着崔珊,“我们三个里,郡主待冷玉最不同,来小倌楼找乐子的太太、奶奶们,多是因为他身上有一股子冷酷气。小的没念几日书,更不通武功,不如冷玉文才武功出色。”
他说这话时,似带着一股酸楚味。
崔珊凝着眉,突地笑了起来,“你是你,他是他,你没必要与他比。要是在府里住得不开心,我派人送你去庄子上。”
“不,我愿意陪着郡主。”
崔珊又笑了起来,伸手轻捧着墨玉的脸颊,一个男人气血不足,当真是少见的,“本来想请左肩王妃来府里坐,可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让她因我的缘故被人非议。你放心,我会求她给你瞧病,你会很快好起来的。”
墨玉明媚一笑,“这两年,我办那事越发不成,这才在楼里失了宠,我真的可以…”
崔珊点了点头,“王妃的医术很高,你看我的脸,被胡氏毁成那样都能康复,你的也一定可以。等你病好了,我就令人给你脱了妓籍,换回你原来的名字,做回你自己。你还没告诉过我,你真名是什么呢?”
墨玉若有所思,“那年我十二岁,家里遭了大难,满十五的哥哥们就发配北边,而我与两个弟弟最小,就被变为官奴,哪里晓得买下我们的人牙子,见我长得不错,几经辗转,从江南又卖到了后城小倌楼里去。”
“你家里也是官宦人家么?”
墨玉再不愿多提,只道:“那是先帝与靖王争嫡时的事儿,我祖父原是支持靖王一派的…”他转了话题,“我姓池,在家排行第五,池五。”
他在楼梯口听到了崔珊与冷玉的话,这些话崔珊与冷玉说,可见在她心里,冷玉与他和蓝玉不同。
崔珊渴求的是一个真心人。
而他渴求的是一份安稳的生活。
他不想再这样漂泊了,只想好好的活下去,做一个真正的人。
想要崔珊真心待他,他就得说出自己的真心话。
“我姓池,名锐,池锐。”
崔珊笑道:“池锐,好响亮的名字,我喜欢这个名字。往后都叫你池锐好么?”
“好!只要你愿意,叫我什么都行。”
这一次,他没之前那半男半女的语调。
无论是卑贱的他,还是高贵的她,在这红尘都是可怜人罢了。
他们,都有一颗被伤的心。
崔珊待他又不同于蓝玉,蓝玉早前派去陪二大长公主,可见他在崔珊心里还有一些份量。
二大长公主府。
曹玉臻悠悠醒转,只觉浑身灼烈如烧,自己的身上,正有一个赤身的肥胖女人正用力的摇摆着,嘴里发出嗯嗯呀呀的声响。
耻辱!
于他是天下的耻辱!
他用力想将身上的女人推开,然后,她的力气这样的大,而他却被这样舒服又畅快的感觉包裹着。
窗外的阳光从层层轻纱上映射过来,曹玉臻看着光亮,低骂一声“贱女人”,三字刚出口,二大长公主直接就是一巴掌,“臭男人,别不识抬举,能被本公主瞧上,是你三世修来的福分,你这会儿自个也快活着呢。服侍好本公主,本公主自有好处给你!听说你欠了珊瑚二十五万两银子,本公主包你一月,二万两银子如何?这可不能再高了,就是本公主包最红的头牌小倌也不过一月二万两。”
拿他当小倌!
曹玉臻想要挣扎,偏二大长公主太过肥硕,他根本不能耐她如何?
耻辱,从未有过的耻辱。
他寻胡香灵不着,自己也落到魔窟之中,他不曾想过,天下间怎会有二大长公主这样的女人,不知廉耻,再不嫁人,偏还生了一对儿女,整日耀武扬威,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这是他的恶梦,然而,却又是这样的快活。
不知纠缠了多久,他累得浑身酸痛。
二大长公主却已经扬长而去,只将他留在铺有木板与锦衾的地上,层层叠叠的轻纱飞舞。这一天,如此的漫长。
崔珊!
他捏紧拳头,所有的耻辱,全是她带来的。
这个女人如今变得和二大长公主一样的不知廉耻。
胡香灵究竟在何处?
他得找她,她的肚子里还怀着他们的骨血。
他摇摇晃晃地整好衣袍,刚出去,就见花厅里坐着二大长公主,一脸慵懒地依在暖榻上,冷冷地扫视着他,“还以为你有多不同,不过是个废物。也难怪珊瑚要休了你!与小倌楼的头牌可差远了,瞧在你服侍过本公主的份上,给你一千两银票,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