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怎么了?”许羡眯眼问。
沈多芙摇摇头,脸白如鬼。
随即脑子里浮现出上一世,她坐囚车入京时的画面,胃里一阵翻涌,她暗自忍耐,倏地起身离席。
冲到院外头,“呕”的一声,吐了。
“嫂嫂……是不是有了?”许唯惊喜的追出去。
“没有,我先失陪!”沈多芙捏着帕子捂住嘴,快步离开。
孟景程真是疯了!
火炮车,当年是许骁最先造出来,用于前线作战,据说威力无穷,可以一抵百,攻城事半功倍。
但那时根本没有人见过,只当是与火球车差不多的攻城车。
先帝亲征,恐怕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亲眼看看火炮车的威力,看看敌人如何哀嚎。
但不知何故,耗费巨大的人力财力造出来的火炮车,在战场上没有发挥出半点作用,直接导致我军惨败。
十几年来,无人再敢提火炮车。
但沈多芙知道,孟景程也知道。
就在几年之后,许羡用火炮车轰开了上京城的城门。
谁也没有想到,传说中的火炮车威力竟然那般惊人,投掷一颗,便可致方圆几里全部炸成废墟。
那时的上京,到处都是被炸断的人体手脚头骨,甚至内脏。
是毁天灭地之物。
回到屋子,沈多芙坐在榻沿,兴许是生着病,她身子微微的发着抖,怎么也止不住。
许羡站在门口,眸色复杂的盯着她,她也浑然不觉。
待她发觉,抬眸看去时,他嘴角扬起笑,抬脚步入。
“看来病还没好!还得好好歇着!”许羡坐在沈多芙身侧,伸手揽她入怀,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低声道,“屋里烧着这么多炭,你还冷吗?还是在怕什么?”
“嗯,我冷!不是怕!病来如山倒,头晕恶心呕吐,很难受!”沈多芙任由他搂着,没敢动,她当然听得出来许羡语调里,似有如无的威压。
这感觉,好像被抓到了黑熊精的窝里。
他突然变了态度,没有昨日的柔情蜜意,必是因为孟景程提出的火炮车,触到他的底线。
火炮车不会横空出世,兴许他现在已经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偷偷摸摸的造。
“公子,夫人在家里等候多时了。”屋外许家的婆子轻声提醒。
许羡没有理会,轻声对沈多芙说:“本来想领你回家见长辈,你身体不适就算了,过几日再去吧!”
沈多芙摇摇头,从他怀中起身,笑道:“还是要尽早去的,本来就不光彩,门不当户不对,我不想再让人说我不知礼数!”
“好!”
气温骤降,雪停了,主街道路上的积雪被清理,残雪被堆到角落,结成厚厚的冰块。
阳光照下,反射出刺人的光线。
沈多芙眼前一花,难受的闭了闭眼,还是宁愿趴在车窗上闭眼吹冷风,也不愿意同许羡说话。
太累了。
“在屋里冷得发抖,这会子倒不怕冷了?”许羡的目光一直落在沈多芙身上,一把就将车帘子放下,隔绝她往外看的视线。
“上京果真繁华,迷人眼!”沈多芙一笑而过。
“过几日带你上街逛逛,想看什么想玩什么都可以,现在还是将身子养好,最为重要!”
“是,夫君教训的是!”沈多芙敛眉道。
许羡瞧着,觉得她的表情很好笑,分明敷衍客套,却又藏着一股不愿被驯服的桀骜,半是欢喜半是厌恶。
想必她内心极其纠结。
他笑道:“你每顿能吃两碗米饭,一次能扛两袋大米,雄鹰一般的女人,怎么到了上京,倒变得娇气了?”
“……”这叫什么话?
许府离得并不远,街头街尾的距离,很快马车驶入许府小门。
许羡一路牵着沈多芙走,即将进正堂,沈多芙扭了扭手腕,想与他分开,他不肯,抓得死紧。
“见长辈,还是庄重一些的好!”沈多芙顿住脚,不愿再走,她坚持与他保持点距离为好。
“我觉得恩爱一些,更好!”
许羡猛地用力拉了一把,沈多芙没有防备,朝他怀里跌去。
兴许是正堂内的主人已等候多时,门口处一点轻微的动静,都能引得人朝外看。
她就这样当着许阁老和许夫人邱氏的面,和许羡抱了个满怀。
这……真的很让人无地自容。
许阁老头发花白,以为自己眼花了,起身揉了揉眼,瞪大了眼:“阿羡,什么时辰了,怎么还闹,快先进来!”
邱氏端坐着,短暂的惊诧过后,便收住心神,垂眼不看他们。
沈多芙脸红透了,跟着许羡进门,垂首向长辈见礼。
许阁老和邱氏一人送了一盒珠宝。
“谢祖父,谢母亲!”沈多芙谢过后,便落座。
许家世代簪缨,极重礼节,从未有过这种情况,成婚半年了,才第一次见到新妇,自然是要细细打量一番。
沈多芙脸上笑僵了。
“多芙,阿唯回来说你有孕了?”邱氏开口打破沉默。
“刚到上京,水土不服,肠胃不适,并未有身孕。”沈多芙脸上刚褪去的绯红,倏地又烧起来,这回耳朵都烧红了。
“不必在意,你们这么年轻,迟早会有的!”许阁老看着沈多芙笑了,“我瞧你有些眼缘,我记得当年你父亲,还送了个学生到我府上听课,没成想结成了亲家!”
“孟景程,如今是太后跟前的红人,虽然只是通政司参议,不过应该很快就会进入工部!”许羡面无表情的说话,说到最后,侧眸睨向沈多芙。
沈多芙倏地脸色一变,应道:“是我表哥。”
“就是他啊,今早在朝堂上提出要重造火炮车!”许阁老神色凝住,默了片刻,便起身对许羡和沈多芙道,“阿羡你随我来,多芙你与你母亲多说会话!晚上一块用饭!”
许羡盯着沈多芙看,眸色越来越深,直到她受不住,与他对视时笑了一下,他才缓了神色,起身走到许阁老身后。
两人离开。
邱氏饮了一口茶,才微笑道:“你们的亲事匆忙,也没经过我们同意,虽说事急从权,但我们家人少,阿羡本就是过继来延续香火,断断是不可能入你沈家做赘婿,这一点你要知道!”
“我明白。”沈多芙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