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堂内。
“老夫人,多芙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能害她吗?我带来的都是精挑细选过的!”
“当时姑娘十三四岁,跟花朵一样,我就来同你说过了,那时候好挑,你不愿意姑娘早嫁!现在姑娘年纪也大了,不好说了,要我说呀,就别挑了!”
孟氏垂眼看了两张人像小纸,便弃于一旁,脸色黑沉下来,一言不发。
全程都是张媒婆一人在说。
“哟,什么风把媒人吹来了?”沈多芙走进来,言笑晏晏对孟氏道:“娘,药煎好了,您先回房喝药,这里我来招呼就好!”
孟氏看了沈多芙一眼,没有反对,确实气得头晕目眩,在婆子的搀扶下起身离开。
孟氏一走,沈多芙就变了脸色,拿过那几张媒人带来的小像,看一张丢一张。
“年过半百还未娶妻的老秀才,续六任弦的员外,装神弄鬼的鳏夫老神棍……”
沈多芙实在看不下去了,将小像全部甩到张媒婆的脸上去,斥道:“上门来找茬的?谁给你的胆子?”
“瞧你说的,人家都说媒婆上门,是喜鹊喳喳叫!女人最重要的就是能有个归宿,有个知冷知热的男人可以照顾你,也免得百年后,成了无主孤魂!”张媒婆眸光一闪,自然是有人使了银子,但这事怎么能明说?
“你自己看,你带来的这些老男人,到底谁照顾谁啊?”沈多芙走过去,拎起张神婆的衣领,丢到门口去,嘱咐管事,“以后这种喳喳叫的喜鹊,不必通知我们,打出去就是了!一个都不要放进来!”
“现在西塘谁不知道,沈家商行是二老爷和三老爷当家,你整日抛头露脸,又总被男人始乱终弃,有人家肯要你就该偷笑了!”
张媒婆话说到一半,就见沈多芙不知从哪里顺了把大扫帚,追出来,眼看就要赶人。
张媒婆吓得屁滚尿流,边跑边说:“没见过这样凶的女子,和离了就不顾脸面了是不是?你嫌弃他们年纪大,他们还嫌弃你名声臭,挑三拣四的,活该是弃妇!”
出府前,一男子打马而来,那人风尘仆仆,熟门熟路的踏入沈府,与那张媒婆擦身而过,听着张媒婆的闲言碎语,皱了眉。
门房见了,立刻快跑去沈多芙面前禀报:“少夫人,无忧公子来了。”
“无忧?”
听到这名字,沈多芙相当震惊,抬眼望出去,无忧大步踏入堂内,她手中端着的茶杯不小心摔落。
无忧将包袱中的瓷瓶,恭敬的放在桌上,对沈多芙说:“少夫人,大人让我给您送药来。”
药?
沈多芙立刻反应过来,是什么药。
算算时日,寒玉床才刚刚送入上京,药竟也送到了西塘。
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怎么是你?药怎么才这么一点?够吃两年吗?”沈多芙打开瓷瓶,一粒粒的小药丸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够吃一月的量,此药不易得,只能下月再送!”无忧面无表情的继续说,“大人说了,他既然应了你,便会做到,您白白贴了一张寒玉床!”
“他什么时候应我了?你们少在这马后炮!”沈多芙气得冒烟,这个无忧是懂得怎么气人的,这些话大可不必说!
“不敢,少夫人,您想想,方御医这会子刚到上京,还没见着大人,药就已经到您手中了。大人还说,这是他与你之间的事,除了大人自已愿意,没别人的原因。”
无忧说完,转身就走,却被沈多芙叫住。
“无忧,那你回京替我跟他说一声谢谢!我同他已经和离了,你日后不必再唤我少夫人。”
闻言,无忧顿住脚步,回头一脸茫然的对沈多芙说:“从京到西塘,不分昼夜的赶路,风沙迷了耳,聋了。没听见少夫人说了什么,告辞!”
“......”沈多芙呆住。
过了一会,她又追出去,对着无忧大骂道:“聋了,你回话回得这么毒?你回去告诉他,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可反悔!”
无忧策马,扬起一地尘土,马跑得飞快,未再有回应。
又过了几日。
西塘下了场小雨,稀稀落落,空气中带着丝丝凉意。
一下雨,又降温,人便不爱出门,酒楼生意不佳。
沈多芙拔完算盘,将近几日的账都理顺了,这才起身,准备回家。
这时,萧河拎着酒壶走进来,笑眯眯的对沈多芙说:“许夫人,你也准备回了?”
“大人,今日这么晚?”沈多芙抬头看向萧河,回以一笑。
自打酒楼开了,萧河每日都来打酒,有时是随从来,有时他亲自来,用他的话说,她的酒好,上了瘾,一日不喝睡不香。
在沈多芙的不懈努力之下,整个西塘都知晓她与许羡和离之事。
只除了萧河,他仍旧一口一个许夫人的叫,她提了几次,他仍然不改,也不说缘由,她便随他去了。
“衙门里鸡毛蒜皮的事,弄到现在!头疼死了!”萧河笑眯眯的将酒壶递给小二去打酒。
又寻了张角落里的桌子坐下,要了一盘酱牛肉,一盘凉拌花生,一碗海带热汤。
见状,沈多芙心知萧河有话要说,便走过去,坐到萧河的对面,等着他开口说话。
“若晴去了上京,我这心里空落落的,总是担忧,你说上京有什么好?”萧河饮了一杯酒,愁容满面道,“上京血雨腥风啊!神仙打架,那死得都是虾兵蟹将!我们就在西塘待着,远离争斗,多舒坦!你说对不对?”
“对!”沈多芙深有所感,举杯与萧河共饮一杯,“我发现萧大人,你才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啊!”
萧河是萧家嫡出,当朝太后和萧太师都只是庶出,照理说只要萧河有点上进心,都不可能在西塘窝囊一辈子。
“我觉得你这孩子才是有大智慧!若晴能有你一半聪慧,我就放心了!”萧河嘿嘿一笑,“你会留在西塘,我是真高兴!”
“是高兴能日日喝到我酿的美酒吧?”沈多芙垂眼,笑得苦涩,眸子里渐渐熄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