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怎么还挺凉的啊……”
安穗城外,使臣大帐外驻扎的一支军队里的岗哨中,一名二十来岁的独眼士兵听着身旁年轻的小兵抱怨声,便道:
“我跟你换个位置吧,你那边是风口。”
“王哥,这多不好意思啊。那样你也吹着风了。”
望着小兵有些稚气未脱的模样,王大水莞尔,道:“我是本地人,这样的冷风以前常吹,这里春天的晚上就这样,没事。”
王大水说着,便和小兵换了位置,目光灼灼地盯着远处,那片属于西戎兵的军营。
遥遥相望,他心底那点子仇恨的火焰便忍不住地往上升起。
“章草,你家是哪的?”
忽然间,小兵章草听见王大水的问话,道:“黎肃府的。”
“黎肃府,是不是西戎兵了打来的时候没打进去啊?”
“啊,差一点就打进来了,还好有郡主他们。”
章草说的时候满是感慨,说起来又是不停。
“章草。”
“唉~”
“你是怎么从军的?”
“啊……这不是征兵么……我家里除了我,就是我爹,还有两个姐姐和一个妹妹,我爹他年纪大了,身子骨不好,所以就我来了呀。”
“你成亲了没?”
“没。”说起这事,章草有些羞涩的笑笑,道,“我爹说等我回家再给我说门亲事~对了,王哥,你呢?你成亲了没?”
“成了。”
“啊~那你和嫂子……”
“她去世了,西戎打来的时候我不在家,好不容易捡回条命回家之后,家里人全没了。”
“王哥,对不起……”
章草刚刚还嬉皮笑脸呢,现在一张脸都被懊恼与悔恨布满了。
他这是戳人心窝了吧?
章草没忍住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心中骂着“叫你嘴贱”,又小心翼翼扭过头看向王大水的方向。
好半晌,扭捏了半天的章草还想说些什么,结果他就瞥见王大水一直盯着远方,他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砸吧砸吧嘴道:“王哥,那边是西戎……”
“我知道。”
王大水瓮声瓮气的,一听心里就是不高兴。
“等郡主他们谈判成功了,以后就没仗打啦~”
章草以为自己说的这话挺好的,结果得到的却是王大水的一句话:“我还没报仇。”
章草:“……”
“那个……王哥,你、你参军没、没杀过西戎兵么?”
章草也不知道该怎么评论王大水这报仇这事,若要是按照对方的思维逻辑的话,这不得继续打么?
“杀过,可是……可是……”王大水可是了半天又说不出什么个所以然来,章草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不一会他忽然听见王大水的一句“你说,为什么我没死呢?要是死了,也不会这么痛苦。”
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这个世上,报了仇之后呢?
“王哥,话可不能这么说,人活着……你要是没活着,你怎么杀西戎兵给家里人报仇呢?”
“你不也说,马上就要不打仗了么?我还能做什么呢?”
章草:“啊……那总会有什么要做的。”
章草自己也发现自己大概真的没有什说话的天赋,还想说什么却听见扑通一声,身旁的人忽然晕倒在地……
有人陷入梦境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亲人,有人却陷入旁人噩梦之中无法自拔。
沧不知道整个晚上究竟梦见了多少个可怕的噩梦。
梦中的自己,有时候是边境的老翁、有时候是破城的少女、还有时候是那兵荒马乱中走失的孩子。
每一次,不是自己痛苦的死去,就是看着别人痛苦的死去,画面残忍刺激,哪怕沧并不觉得自己是什么心善的人,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他依旧被折磨得不行。
“我怎么可能不恨?!”
“哪怕是永坠阿鼻地狱我也要诅咒你们这些西戎犬不得好死!”
“我恨,我恨啊!”
沧在一声声尖声惊叫中惊醒,醒来的他紧紧攥着自己的衣领大口喘气,劫后余生的快感并没有让他放松下来。
他紧张地看向自己帐中,不知道为什么哪怕是醒了,他依旧感觉到那种可怖的窥视感。
就如同梦里那些人一般。
【你这么看重因为你们的作恶而死掉的无辜百姓,那么,你是想听听因为这场战争而枉死的无辜百姓的想法是么?】
不知道为什么,昨日梅浅说的话再次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不会是这样吧?”
沧不敢相信地想起昨天最后梅浅离开前那冰冷的眼神以及那说出来的话。
难不成昨晚真的是梅浅的手笔?
只是一晚上沧已经怀疑上了梅浅,而梅浅一夜未睡,看着快要燃尽的进食香,又望着昨晚已经为沧制造噩梦的一群亡灵吃着饭,然后老实地在她提前准备好的纸张上留下自己的答案——
【安国和西戎不死不休,一直打下去,好吗?】
下面有着【好】、【不好】以及【不知道】,其中梅浅发现一些年轻的亡灵多喜欢选【好】,年长的则选【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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