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烨一路骑着马回到王府的时候,后悔了,后悔自己应该早点听阿卓的劝提前介入工部官员贪墨一案。
如果几天前他没有摆烂,一群无辜的工部匠人也不会被关押大牢了。
其实阿卓早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让齐烨不摆烂的原因。
抱刀司查案,或许会放过坏人,但是绝对不会冤枉好人。
其他各衙查案,会不会放过坏人不知道,反正总得冤枉几个好人。
没招,约定成俗的事。
好多官员早就谋划好了退路,替罪羊也都提前找好,给钱,或者威胁,都是退路,要不然雇临时工干什么,闲的吗。
这些替罪羊就咬死了自己有罪,哪怕是一些看不过去的官员也没办法。
古代的刑案,不是办案的官员如何证明你无罪,而是证明你有罪。
什么是最好的证明,那就是有人供认不讳,认罪伏法。
都认罪伏法了,没必要节外生枝。
久而久之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了,表面上看就是你情我愿,无需深究,差事办好了就成。
齐烨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坐在正堂中骂骂咧咧的。
孙管家带着六个匠人回来了,路上已经说了因由,原本是要将这六人安排到厢房之中的,谁知他们死活不去,非要来正堂跪成一排,额头狠狠砸在地上,一连三个响头,眼眶发红。
这就是百姓的朴实价值观,恩情就是恩情,报答就好,一生一世,三生三世,总要报答的。
言语无法表达,那便磕头。
磕完头,三人都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齐烨,将齐烨的容貌深深印在心中,印在脑海之中,烙在灵魂之上。
齐烨长叹了一声:“以后你们就在王府中居住吧,我正好手头有点活交给你们,能帮就帮,帮不了,王府养你们,又吃不了几口饭。”
旁边的阿卓神色微变,救人就救人,为何要给本统领找几个竞争者!
六人还想要磕头,被孙管家强行拉起来推了出去。
老管家看出来齐烨心情不好,因这六人心情不好,可这并非六人之错。
阿卓一直在旁边沉默着,看着,总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本来,他应该说点什么才对。
因为他出身军伍,幼年就入营了,为何入营,因为家里穷。
所以他本可以说点什么。
可他现在是抱刀司统领,是四品武将,是天子亲军,甚至可以说是皇亲国戚了。
所以,他又无法说什么。
“如果有一天,有这么一天。”
齐烨站起身,凝望着阿卓:“有一天我闯了祸,闯祸之前无法承担责任,闯祸之后同样无法承担责任,非但不去承担责任,还想着让无辜之人替我承受所有的惩罚,真到了那一日,我恳求你,杀了我,唾弃我,忘记我。”
留下这么一句话,齐烨起身就要离开。
“慢着。”阿卓叫住了齐烨,一字一句:“你,到底是何人!”
“幽王府世子!”
“世子,不会说出这种话。”
“但是我说了。”
“你不像世子,你更像是一个百姓,只有百姓才会可怜百姓。”
“神经病。”
背对着阿卓的齐烨,额头已经见汗了,骂了一声后赶紧快步离开,还以为阿卓看出来了什么。
是啊,一个世子,王府世子,为什么要说出百姓才会说出的话呢,没理由的。
齐烨回卧房了,昏暗的夜空划过一道闪电,电闪后便是雷鸣,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朝廷君臣最不喜的季节到了,雨季。
齐烨不喜欢下雨,总觉得孤独,有一种难言的莫名情绪萦绕在心头。
孙管家推门而入,低声将六名的工匠说了一下。
工部原本工匠一共三十九人,只有六人留在了京中,其他人跟着工部尚书与左侍郎离京了。
百姓管他们叫大匠,内部其实就是叫匠人,别说他们会造房子了,哪怕能三秒之内手搓航母,当官的依旧管他们叫匠人,因为手搓航母算不了什么,会读四书五经才行。
这六人其实都算是一家的,都姓公输。
老头叫公输甲,岁数最大,资历最老,在工部混了一辈子,五十有二。
剩下五人,两个是儿子,两个是女婿,外加一个孙子。
工部当工匠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和后世的三代烟草人完全不同,这么多年来,很多工部工匠一旦有了关系或存了钱,第一件事就是离开工部恢复自由身。
“匠”籍太苦了,生是工部人,死是工部死鬼,出力气的是他们,背锅的也是他们,办好了差奖赏没有他们,上面出事了受罚的却是他们。
这也就罢了,还赚不到钱,工部只给安排食宿,俸禄是有,名义上是有,实际上根本不发。
说是工部名下,实际上连衙署的门儿都进不去,平常起居都在工部后面的仓房,与工料住在一起,闲时看门,忙时干活。
公输甲一大家子三代十二人,除了俩儿媳妇外,其他人都是“匠”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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