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离开之后,想过回来吗?”
夏小梨平静看着她,径直开口。
张兰凤声音卡住,视线回避地移开,神色尴尬紧张地舔了舔干燥起皮的嘴巴,手抓着咖啡杯搓了又搓。
“这,我、我当然……”
“不用说了。”
夏小梨敛下眸,直接起身,转身离开。
“夏黎!”
张兰凤忍不住喊住她,声音激动微抖:
“当年那样离开,是我对不住你,我实在是被逼得要疯了,控制不住情绪骂了你打了你,对不住……”
夏小梨背着身没动,指骨用力攥得发白。
“离开时告诉你真相,是想着,让你别因为我的离开难过、记恨,到底我不是你的亲妈……”
张兰凤看不见女孩眼眶微微泛起了红,她站起来,想到这么多年经历的种种,忍不住抹着泪说:
“可跟你爸结婚那几年,我也是真心把你当亲闺女的,从你还不会爬,我就抱着你睡觉了。你爸,我也尽力去救了,实在没办法才走的,你别记怪我。
我回来也去看了你爸几回,想尽几分力,可你奶奶总撵我,我、我实在是……算了,不说这个。”
张兰凤擦了擦眼泪,略带哀求地说:
“夏黎,这钱,是我承了你的情,对现在的你来说没多少的,可我实在困难,就厚着脸皮不还了,你就当彻底了了这段母女情,你放心,以后我绝对不会去刑家攀扯你的……”
夏小梨听得出来,张兰凤说这么多还是为了后面这话。
她仰起脸,用力把不该再流的眼泪眨回去。
“我就问一句,我的亲生母亲是谁?”
……
下午四点。
夏小梨在娜诗芙总部进行得很顺利,还和巴黎分部的总设计进行了交流学习,受益匪浅。
结束后,她婉拒了祈斯玄留下来吃下午茶的邀请,也没让他送,戴上头盔骑着小绿就离开了。
昨夜下了一整晚的秋雨,现在路上虽然已经干了,但天气依旧阴沉沉的,乌云压在头顶,仿佛随时要兜不住,再淋一场大雨。
潮湿寒凉的秋风拂到脸上,让人脸皮凉麻麻的。
车轮不断辗过枯枝落叶,眼前的一切,仿佛连空气都是萧索寂寥的。
夏小梨骑车骑到一段,忽然刹了车,她抬手难受地在心口拍了几下。
“我不知道你亲生母亲是谁,你爸从来没跟我说过。”
虽然早知可能性渺茫,连奶奶都不知道的事,她又怎么会知道……
可等夏小梨强忍着办完了正事之后,心里那股仿佛双脚怎么都不着地的难受和迷惘,更加汹涌地漫上来,让她心里空得发慌。
我难道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怎么就没有爸爸妈妈呢……
算了。
都长这么大了,没有妈妈也没关系。
夏小梨瘪了瘪嘴,低下头,避开路人的视线擦了擦眼睛,看见自己最近开始日渐明显的肚子。
想到昨晚和刑赫野的争吵,心里更加酸涩。
手掌被风吹得有点凉,她松开车把,两手搓了搓攒出几丝温度,才搭在小腹上温柔地摸了摸。
没事的,不管以后怎么样,我们乖宝宝会有妈妈爱的。
女孩吸了吸越来越酸的鼻子,抬手把头盔挡风玻璃放下来,骑着靠谱小绿,改变路线往医院去。
与此同时,星宇大楼。
高层会议终于结束,所有人劫后余生般起身,无声有序地快快撤退。
直到会议室空了,冷脸坐在上首的刑赫野才站起身,周特助拿起东西,识趣地安静跟随。
“几点了。”今天一整天心情指数都极其危险的老板突然开口。
时刻准备着的周特助,立即回道:“四点零五分。”
四点,距离某人要去娜诗芙的一点,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男人眸色深了几分,抬脚继续走,“老王在哪。”
周哲给王平安去了个电话,很快汇报:“老王刚离开娜诗芙总部,现在,应该是往医院的方向。”
他暗中观察老板的神色,请示:“维客的张总马上到,需要调整行程吗?”
刑赫野默了一瞬,原本要往电梯的脚步一转,往办公室去。
“不用。”
-
医院综合大楼,电梯门合上,缓缓上升。
“乔,那老太婆你确定不在?到时候要是碍事,要不要……”
戴着口罩的三角眼黑衣男人说着,抬手在脖子上做了个手势。
“那老太婆,我找人拖住了。”
乔美玲压了压帽檐,低声交待:“一会儿动作快点,别节外生枝。”
“成。”
旁边也戴了口罩的胖子活动活动脖子,“阿黑在外头等着开车,还有谁啊?”
乔美玲拉了拉闷气的口罩,口罩下的红唇牵起嘲弄的弧度。
“一个蠢女人。”
她盯着不断变化的电梯楼层数,眼底隐约透出阴狠的兴奋。
“别废话了,等会把人弄出来,马上带走!要不是你们来得这么晚,老娘至于这段时间像过街老鼠躲躲藏藏。”
“知道,害死毒蛇和这么多个兄弟的家伙,哥几个肯定给狂蟒带回去,好好招待。”
叮——
电梯门打开。
“别说话了,走!”
乔美玲压低帽子,当先走出电梯,熟门熟路地朝重症康复病房区走去。
另一边,距离医院步行仅五分钟的小区里。
陈明英瞪着还赖坐着哭天抹地的张兰凤,骂都骂累了。
“张兰凤,你还有脸找上我这儿来哭?我们家没人欠你的,别耽误我时间,赶紧给我滚!”
“妈,我这心里难受啊!除了你这儿,我没地儿说去。我这一辈子,自打耀平出了事就没过过好日子,你们记恨我抛下这家离开,可我当时走也只带走了五百块啊!”
张兰凤拍着胸口,又车轱辘话哭诉:
“我跟着人偷渡到了外头,想着赚几年大钱还能带回来给他治,可谁知也就混口饭吃,我这些年过得多苦啊!现在回来也成了黑户,只能打打零工。
我网上看见夏黎嫁了豪门,知道你们现在过上好日子了,也没厚脸皮想再认个当妈的名分。
今儿夏黎帮了我,只问我她亲妈是谁,我这心里也苦啊!我张兰凤一辈子就给她一个人当过妈,可现在,你们各个都拿我当仇人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