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陡然挺身,恭谨地向枝意和鞠了一躬,声调温和而充满惊喜:“这位小娘子,您刚才手中拿着的,可是鸡血藤制成银镯?上面镌刻的,是梅兰竹菊与仙鼠图案?”
“是,你们莫非是……”枝意和轻柔地展开帕中包裹的手镯,将它置于掌中。
男子趋前细观,辨识间已是眼眶泛红,紧握老妇人双手,情难自禁地高声呼唤:“娘!真的是小妹的镯子!我们终于找到了”
“真的!?快让我摸摸!小娘子,可否让老朽摸摸看?”老妇人颤抖着伸出双手。
“嗯,可以啊。”枝意和温婉地应允,将手镯递至老人掌中。
老人先用指尖小心触碰,继而整个掌心覆盖。她顺着银镯的轮廓,自上而下,由左至右,细细摩挲,每一丝纹理、每一个图案,均被她一一抚过。
“是她的,是她的……我的君儿啊……”
老人悲从中来,哭的几欲晕厥,枝意和扶持着她,登上马车。
未等他们平复心绪,枝意和已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声询问:“敢问,这既是令妹的银镯,那你们兄妹间最后一面,是在什么时候呢?”
男子抹去眼角泪水,眼中充满血丝,感慨道:“回娘子的话,小妹失踪,已是十三载了。”
“十三年……十三年啊~”老人又不禁悲痛地哭出声来:“我们找了你十三年,你怎么……怎么就这么埋在这里……”
“娘子切勿怪责,这十数年间,为了找小妹,爹去世了,我被打断了手,娘的眼睛也哭瞎了……”
“你的手臂是如何损伤的?”玉饴询问。
“我们向小妹的夫家要人,被他们打断的,我爹……也被打死了。”男子摸着自己的手,畏畏缩缩道。
“岂有此理!这还有没有王法!抓了他们去坐牢没有?”玉饴义愤难平。
“没……”男子摇头,言辞含糊。
“你妹妹也是怀了身孕的,失踪之后,就算是为了孩子,夫家也该同你们一起找才对啊……”枝意和面露困惑。
“娘子怎会知晓小妹有了身孕?”男子惊诧,声音微弱:“哎,娘子们有所不知,我小妹……是被大官老爷抢去做小妾的,官老爷势利滔天,我们家位卑言轻……”
“君儿……我的君儿……”老人神情恍惚地唤着女儿姓名。
枝意和见状,决定先送他们回家:“你们放心,或许难觅舍妹遗骨,但我信官府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娘子的大恩大德,铭记于心,今日总算寻得舍妹下落,往后去先父坟头祭拜,也有了些许慰藉。”
“还未问大哥,请问你小妹的名讳是……?”
“哦!福君,马福君,福气的福,君子的君。”
枝意和颔首,心中默念其名,又问:“福君姑娘失踪之际,腹中胎儿几月?”
“两月有余了,那是她千辛万苦求来的,以为只要诞下男胎,日后的日子就能好过些,谁知道……哎!”
玉饴与男子扶持着老夫人步下马车,枝意和则在车内沉思,回想关于马福君的那页图纸。
车夫待玉饴上了马车,遂问道:“枝娘子,是否回府?”
“那位叫旷野的大哥可归队?”枝意和询问。
“小的在!”车外传来旷野粗犷而憨厚的回应,让她一愣。
玉饴掀开车帘,平和地问:“我们姑娘要你打探的事,可有着落了?”
“有!回姑娘,王祖德原籍芗江,景瑞二十七年春被卖入言将军府为奴,昭定九年入东宫,后擢升副侍太监,昭定十六年忽然失踪……”
枝意和鼓掌赞赏:“后面的我都知道了,旷野大哥太牛了!这么短时间内,查到这么多信息!那大哥可有找到认识芗江三十年前的文字的人?”
“这个……”旷野挠挠头,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枝姑娘,那地方曾爆发过一次鼠疫,二十年前,人就都死的死,跑得跑,已无旧人了。”
“这样啊……”
旷野接着说道:“不过小的已经差人去寻了,应该不久就会有消息传来。”
枝意和揉搓着自己的发梢:“辛苦了,我们回张仙庙去!”
“这……”车夫面露难色,不知该如何是好。
枝意和不耐烦地敲敲车框,有些不悦:“您别为难,我自会跟他说清楚的。”
于是,他们又再次返回张仙庙。夜幕降临,庙中较白天时的众人围堵的喧嚣已是大为宁静,枝意和进去时,只见泛舟等人正围坐在和风周围,研究那些图纸。
看到她进门,和风的态度比下午缓和了许多:“我早就料到,你是不会乖乖地回去的。”
枝意和一把抓过图纸,找到马福君的那页,遮住其他图案,只将“马”字露出:“你瞧这图案,像不像一匹侧立的马?头朝上尾朝下,背朝右,最上面是有眼的马头,中间是马身,下面是马尾,左边是两脚。”
和风扶着下巴:“嗯……是有些像。”
“在昭定帝统一西启、东离之前,因战火连绵,不少地方荒芜落后,民众连温饱都难以解决,更遑论读书识字。于是,他们便用符号和图绘来传递信息。我推测,这些正是王管家以芗江文字记录下的太子妃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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