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封知许(1 / 1)

封知许的人生,好像就是从恰不逢时开始的。

他的父王,自胚胎时期便被钦定为储君,然而他的生命却从未有过自主呼吸的空间,终生被锁链般的皇权所禁锢。晨曦与黄昏间,他须臾不离地行走于权力的尖刃边缘,一招一式皆需谨小慎微。在君王的猜忌与派系间的暗流涌动中,他犹如漂泊在薄冰之上的行人,每一步都需计算风险。婚姻于他,不过是一纸用以维系政治联姻的契约。

而封知许,便是他父王叛逆的见证。

封知许的母亲,乃是太傅独女,瑞麟长公主的知心密友,与太子元承、太子妃言薰华更是总角之交。

封知许的母亲与太子妃在同一天,嫁给了太子,

如果太子妃心中那股欲将他们母子二人置之死地的念头源于新婚之夜,太子选择了侧妃的宫殿作为留宿之地,那么,他的母亲先于太子妃诞下皇孙,无疑是引爆她们之间友谊的导火索,那一刻,往日的情谊瞬间崩塌,化为乌有。

他的父王,不论是出于对他母妃的安全考虑也好,还是与皇后娘娘的抗争也好,亦或是犯错被贬也好,反正,从封知许降生尘世的那一刻起,他便孤身一个人,留在皇城之中,照顾着历代星辰。

他本以为他这一生将会默默无闻,无人问津,销声匿迹,慢慢腐朽。

直到他遇到一个人,他的命运轨迹开始扭转……

“送别君前,愿君莫离。”这是他的母亲牵着他的手,将那串茉莉手链轻放在他外祖的棺木之上时,所说的话。

从此,他不再是独自一人了,他的世界也开始张灯结彩。

封知许终于找到枝意和的时候,已经是多年以后了。

那日正值花朝节,周自衡邀他共赴西郊赏花。漫步于花海之中,每一步,都踏在了春日的脉搏上。

“阿和!轮到你入画了!你快回来!”

封知许他们随着声音望去,见一男子手握画笔,生动的画面一一展现于他的画布之上。他们被画作所吸引,走近细赏那人作画。

“来了来了!我刚才做什么动作来着!”

繁花似锦的花海中,一位女子恍若仙子下凡,她的美丽与满径的花朵相得益彰。她的肌肤如同最细腻的白玉,透着淡淡的光泽,与片片花瓣交相辉映,却依旧保持着其温婉纯真之态。

她的步伐轻盈,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柔软的花瓣上,不染一丝尘埃;

她的眼眸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察世间一切美好;

她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雅的笑意,笑声清脆悦耳,如同山涧的溪流;

她的降临,让整片花丛都焕发出了生机,宛如每一朵花儿都在向她致敬,每一片叶子都在为她欢唱。

封知许的呼吸都因她而变得轻盈欢快起来,她怎么好像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古灵精怪。

画笔在男子的掌控下,时而轻柔如羽毛拂过水面,时而坚定如雕刻家的刀锋深入木料。

“就凭你也想和我站在一起,滚开!”

“你凭什么赶我走!”

……

喧闹的声音引起四周人的注意。起初,只是零星的几人驻足围观,但随着声音愈发响亮,越来越多的人被吸引,纷纷朝着声音的源头走去。

枝意和自然不会凑过如此热闹,钻进人潮的涡流中,没了踪影。

封知许趁着那位绘画的男子去寻人的短暂间隙,将那幅未完成的画作纳入袖中。

“我当什么事儿呢,不过是姑娘家争斤掰两的小事儿而已,我们走吧。”周自衡从拥挤的人群中硬挤了出来,语气中带着不屑一顾的洒脱。

“等等!”封知许站在原地,叫住周自衡。

周自衡顺着封知许的目光望去,刚刚还安静地站在那里被画的女孩子,此时正挥着捕蝶网,追逐着蝴——蜜蜂?

枝意和手里提着装满蜜蜂和蝴蝶的网兜,向喧闹的人群奔去,高声喊道:“让一哈!让一让!大黄蜂来了!快跑啊!”

人群如同被惊扰的乌群,突然间从中心点向外扩散开来,将原本密集如织的人群瞬间疏散。

“啊!啊!你走开!你追着我干什么?!”

“是黄蜂向你那飞呢!我这不是在帮你驱赶吗!”枝意和一边说,一边用捕蝶网使劲地拍打那名女子,尖叫声如同被释放的弓弦,尖锐急促地划破了空气。

枝意和看到那女子被蛰得满脸肿胀,这才满意地合上手中的捕蝶网,悠然离去。

“完了完了!那可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你这么一打,老爷不知道会怎么责罚呢!。”

“那又怎么样!我就看不惯她那仗势欺人的样儿!这么大块儿地儿,都是她家的啊!”

封知许看着枝意和从自己面前经过,犹豫了半晌,终于赶上并叫住了她:“姑娘可否告知芳名?你可还记得我是谁吗?”

“这位小帅哥儿,你这搭讪方式也太老套了吧!”枝意和不以为意,一蹦一跳地跑开。

封知许眼睁睁看着枝意和奔向那个为她作画的男子,两人笑意盈盈,枝意和在他乌黑的发髻间,插上了一朵红杜鹃,那花朵的红艳如同燃烧的火焰,让他的笑容更加明亮。

封知许孤独地站在人群中,望着他们逐渐远去,身影模糊,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孤寂和落寞。

她竟然……将他遗忘了……

在听闻枝意和作为葶苎的陪读,将入宫伴读的消息时,封知许激动得,简直想要立刻翻上几个筋斗来抒发他的喜悦。

枝意和跟随枝思齐抵达上书房时,封知许早已经等待多时了。

枝意和鼻尖泛红,宛若被寒露轻吻过的鲜嫩樱桃,时不时地轻抽着鼻子,眼角仍挂着打喷嚏时涌出的泪水,眼神朦胧,流露出一种淡淡的疲倦与沉重。

她安坐在那里,鼻翼不停扇动,时不时地肩膀耸动,用力吸气,试图唤醒那个沉睡的喷嚏,但每次都只差那么一点点,就像是在追逐一个永远也抓不住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