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低头应了声:“是,老太太。”
贾母轻轻看了她一眼笑道:“其实二太太年轻刚嫁过来那会儿也同凤丫头一般灵动,又爱说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是老成持重了许多,虽说大家子行事需得稳重,娘几个儿说说笑笑倒也没有什么,只不要传了外面就好。”
说到凤姐儿时,贾母好端端的不由得喉头一哽,竟是好久没有见过凤姐儿,猛地提起来,心里倒是甚是想念。
站在一旁服侍的鸳鸯也是知道贾母想凤姐儿的,不单是贾母,就连她心里也想着凤姐儿和贾琏,只得在那里拿话题岔开,让贾母开心。
远哥儿私底下也问过贾环,看看他能否回忆起来以前可是得罪了谁,贾环有苦难言,他自然知道这事与那个遭瘟的马道婆脱不了干系,如今问起来他还能说什么,总不能平白无故的就说是那马道婆干的吧,凡事有个凭据才是,如今只能做喏喏状,不知是谁。
远哥儿见此也是无法,只得好言安慰贾环,势必要给他讨个公道出来。
不等远哥儿出手,贾母已然派了林之孝家的等管家媳妇往笃思园去了,镇国公夫人既是这么说了,必然意味深远,自家若是不检,等着外家过来抄检么。
贾环正在那里吃着碧梗粥,就着一碟茄鲞,彩霞立在一旁,兀自一行说着什么,就见王夫人、元春、李纨带着管家媳妇进来了,贾环急忙站了起来,向王夫人行了礼,李纨赶紧将他按到椅子上:“身子这般虚弱还逞强,且歇着,我们看看就走的。”
王夫人冷着脸,只顾示意着林之孝家的前去抄检。贾环不解其意,一来这抄检的时间不对,二来怎么大观园没建起来竟是抄检到自己头上了,此风不可长,就是她二房主母也是不行,遂硬挣扎着起来就要问话。
王夫人自顾自的坐了下来,端起丫鬟送过来的热茶,轻轻吹了一口气,尝过茶水方悠悠说道:“也没有什么,不过是老太太闻听了些事情,想来检寻检寻,看看是多了还是少了什么东西没有。”
贾环心里一怔,心想这是个什么说法,待要上前分争,被李纨一把拉了过去,附耳低言了几句,贾环方知道了贾母的用意,心里暗自唾了王夫人一口。什么东西,人话不会说么,只顾着端架子。
因着之前得了贾母的话,林之孝家的等管家媳妇也是不任意妄为,什么东西都轻拿轻放,只重点搜寻贾环屋里有没有多出来的可疑的东西。
搜至床上,吴新登家的无意间摸向床底,感觉有纸张样式的粘在底下,忙招呼了其他管家媳妇一起,自己将下面的东西一行拽了出来。
众人围过来一看,见是掏出五个纸铰的青面白发的鬼来,并一个纸人,那纸人背后写了一个人的年庚八字,被彩霞看到,惊奇的说道:“怎么这年庚八字竟像是三爷的。”
众人惊了一跳,感情贾环果真是被魇镇了,得亏老太太英明,过来搜寻,若是搜不到反被外家搜了去,贾家可还怎么做人呢。
王夫人脸色一白,心里暗自骂那婆子不顶用,既是醒来了,缘何不赶紧将纸人拿了走,现今抓到把柄可是怎么办好。
李纨却是惊了一跳,想不到环哥儿这般善良的人也被人陷害,若是魇镇之事当真,自己可是要求老太太彻查的,否则保不定哪天轮到自己和兰哥儿身上。
元春见此叹了一口气,就知此事不能善了,既是抄检出了纸人,也就不必再呆下去了,遂与贾环说了几句淡话,几人领着管家媳妇自去荣禧堂和贾母复命了。
见了纸人青鬼,贾母气得狠狠地,用力在案上拍了一拍,说道:“怪道镇国公夫人和我无缘无故说这话呢,果然这里面有些个古怪。环哥儿一个小小的孩子,倒是惹了哪路的仇家,丁点儿也不放过,非得将他杀了才好么。”
邢夫人见了也是生气,为着兰夫人和贾环也该说上几句,遂说道:“别的倒也在其次,更难得的是笃思园里必定有下人与这魇镇的人勾通着,所以这人才能如遇无人之境,亦或是索性有那下人给她代劳,直接放在环哥儿床底下。”
王夫人在那里坐的忐忑不安,平生第一次发现邢夫人有如此清晰的头脑,心里暗自盘算着能否赶得及安置那个婆子。
贾母听了也很是赞同,连连点头说道:“大太太所言极是,既是如此,即刻扣下这些下人,一个一个的询问,务必要让这水变清亮才好。”
王夫人抿了抿嘴,心想好在自己是二房主母,事儿又发生在二房,老太太势必要让自己做主审官,到时候自己也能有个操作的余地。
谁料,贾母看了看王夫人,心里倒是不甚满意,遂转头自和邢夫人说道:“不若大太太累上一累,替我这个老背晦走上一趟,好好的审一审。”
邢夫人诧异的抬起头来看着贾母,她又岂会不知这是二房的事,自己不好随意插手呢,只是毕竟平日与兰夫人交好,倒也不好推脱,再说也有贾母的命令,正在那里为难时,就听王夫人慌忙说道:“老太太何须劳动大太太,这本就是二房的事,合该我审理,不能累着大太太的。”
邢夫人勉强的笑笑,心想果然二太太不愿意了,就听贾母笑道:“毕竟你刚刚出来,又劳累了几天,我也不忍心叫你连着劳动。既是你要受累,不如这样,就由大太太和你一起审理,到了那里只说禀了我老婆子的意思,务必要让这事情水落石出才是。”
邢夫人赶紧站了起来,笑着答道:“老太太放心,不揪出来人我是睡不着的。”
贾母满意的点点头,王夫人苦笑着向上拉了拉嘴角,强装着镇定,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眼睛咕噜噜的转个不停,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