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忽然跪倒在地,额头碰的木甲板“嘭嘭”作响:“嫂子,郡主,阿福请求您,就在此为我们做个见证,让我们从此结为夫妻,生死相随。”
泪水,在两张年轻的脸上肆虐流淌,这一刻,海水为之变色,海风为之呐喊,海鸟为之起舞…
“好!阿福,既然你们心意已定,那么,召唤船只暂停航行,让大海,让你同船的兄弟们,一起做个见证,让苗苗恢复女儿身,堂堂正正与你并肩站在一起,我,齐阿圆,就是你们婚礼的主婚人!
“福瑞一号”打出了旗语,“福瑞二号”靠拢来,把阿东等几个主要负责人送上一号货船。
两艘船上挑出来的都是勤劳能干的好兄弟,此刻,安安静静的站成了一圈儿,看着两个身披红色丝绸的男女从船舱相携走出,福瑞郡主端起一碗酒,泼在甲板上。
“诸位兄弟,我听说,自古传下来的规矩,女人不可上船,否则不吉利。我齐阿圆――堂堂大宋皇家郡主,在此郑重宣布:此乃无稽之谈!福瑞号商船所有弟兄,不必再存此疑虑,我齐阿圆上船了,船会更稳如磐石,她卢苗苗上船了,更加可以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今天,我来做主婚人,烦请大家来做见证人,阿福与苗苗结为一对夫妻,从此后无论生老病死都要唇齿相依、互爱互敬,苗苗将追随丈夫在万里航程,并代替我行使监督的权力。”
水手的队伍里,有了片刻的骚动,然后,迅速止息下来,这俩船上大部分挑选的是青年水手,很容易接受新事物,包括,让女人上船。
至于被当做“宝贝”般好吃好喝的供奉着的几个老水手,已经被尊敬的昏了脑袋。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坏了主子的好事儿。
更何况郡主说了。此女子上船,乃是监督的作用,那就更不能小觑。
每个水手的家人,都由郡主府负责安顿,在航海期间,让他们后顾无忧,当然了,如若被发现谁做出了对主子有害的事儿,不但自己得不到好下场,留在岸上的家小。也甭想有好日子过了。
有了主次之分,什么概念都能被洗清。杰克等几个异族人率先上前恭喜船长大喜,水手们也个个抱拳拱手。
阿圆松了一口气,尽管形势所迫,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有,只能把货舱里的红丝绸扯下来裹在身上讨个喜庆,但是,自己还是要拿出浑身的解数。来让这个婚礼圆满欢乐。
其实,浑身的解数也不过就是那三句经典台词,连三岁的小娃子都会说:“一拜天地――就是说你们可以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挣钱,然后花的光光的,就叫‘一败天地’了;二拜高堂――等败完了自己挣来的,回来后争取能再去败父母的,嘿嘿,这就叫‘二败高堂’;夫妻对拜――恭喜你们找到了能够和自己一样败家的伴侣,这才是真正的夫妻对败独立根据地。阿福。苗苗,此次出海,不需要拼命积攒钱财,安全回来就好!”
阿福有些傻头傻脑,扶着笑得花枝乱颤的新老婆卢苗苗,迟迟疑疑的问道:“郡主的主婚词,对吗?”
头一次结婚,傻小子没经验啊!
“当然对啦!都是这么一辈一辈儿的‘败’下去的!”卢苗苗掐了新丈夫的胳膊一把儿,越想这被篡改了的“三败”就越是开心。
“那个,今夜再洞房好了,现在,本主婚人要告辞了,兄弟们,保重!全部全须全尾的给我回来,即使橡胶没找到,财物消耗了,穷的就剩一条裤子,听到了没有?”阿圆的鼻子有些酸,海风吹得太强劲了。
小船被放下,两个老船夫也是眼泪汪汪的,大船上还有他们的儿子,主子仁善,不怕他们做买卖做赔了,只要安全回家,那就没问题。
“嫂子――别跟大哥拧着了!好好过日子――”!
阿福伏在船帮上,忽然挥着手大叫,卢苗苗还没洗干净的胖脸,只有两道泪流的地方白亮。
卢尚书家的下人没有出海送行,卢苗苗依然在人间继续蒸发,此一去千难万阻,少则几个月,多则一年两年再回程也不稀罕,到时候,尚书的火气也该小了吧?
纷纷世事无穷尽,天数茫茫不可逃。
当一个人走出家门,面向大海的时候,往往会觉得视线骤然开阔,曾经纠结过的愤怨过的事情,刹那间轻飘飘的不值当什么。
或者,还能剩下一些些温暖的怀念的东西。
如果,这件东西始终在远方,遥不可及,那就一切都显得美好许多。
只可惜,回到岸上的阿圆郡主,正带着“小老三”畅游杭州的时候,徐管事的信件,到了。
眼珠子里面不肯揉一粒沙子的女人,自然愤怒了。
吃里扒外的小阿文竟然为虎作伥,私自里把臭男人领进家门,还让两个儿子跟他见面,此心可诛也!
有时候,想念一个人,不一定要听到他的消息。听到了他的消息,也许就完全是另一回事。
想像中的一切,往往比现实稍微美好一点;想念中的那个人,也比现实稍微温暖一点。思念好像是很遥远的一回事,有时却偏偏比现实亲近一点。
何况阿圆郡主立志要做一个极端纯粹的女人,不缠绵悱恻,不藕断丝连,宁愿玉碎不为瓦全!
马车再次开始漫漫征程,对两个儿子的揪心思念,就像潮水泛滥,更何况儿子还有可能被“仇人”笼络走的危险?
车厢里总是传出郡主的催促:“加速,快走!”
大人还好说,晓行夜宿风雨兼程都没问题,偏偏路上还带着个小的,娇娇气气的黑丫头,刚走到一半路程就开始生病,神态蔫蔫的,感冒咳嗽,还间或发热,喂点路上药铺子里抓的药材,只能不轻不重的吊着。
阿圆连要死的心都有了,管他什么京城里面的纠缠呢?儿子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总不至于就不认自己,转而去跟那个缺心少肺的“爹”亲近鸿蒙炼神道 。着急的个什么呢?
“小老三”但凡有个三长两短,足够自己悔恨一辈子的。
马车龟速前行,一骑快马飞奔进京报信,郡主府一片兵荒马乱,最后,是阿文司马请了御医,由家里的“农夫”引领着,加速与郡主汇合。
有本事的御医,必然得老的不成样子,单看一绺白胡子就能让患者充满信心。
可惜,老了就禁不起颠簸,总不能把御医也给颠出病来。
“农夫光”托请了别的兄弟照看老御医,自己按捺不住心中的焦虑,一马当先往前疾奔。
然后,就看不见踪影了。
有时候至亲的人是互相有感应的,马将军心头纷乱的坐不住,一刻的功夫都不愿意多等,相遇时,果然,母子二人已经双双染病,还包括了“小老三”的随身丫鬟――青儿,症状是一样的。
阿圆已经下了停药的命令:“健康的人离马车远点儿,只等御医前来开方抓药再吃,多喝水,温水巾子敷额头,不伤到脑子就行。”
她是怕庸医误人,原本不是多重的病,喝了药反而严重了,还这样容易传染,还不如靠自身的免疫力拼一拼呢!
她的额头也很烫,站起身子来的时候,直打晃儿。
可是,孩子也还病着,当母亲的,没有任何理由可以倒下。
再次给孩子覆上湿布巾,冒着金星的眼前,似乎,看见了几颗小小的红豆子――
是――疹子?
她怎么忘记了?疹子几乎就是每个人的必发病,一辈子得这一次就算完,如果照料的不周到,有危险也说不定!
自己是半路上顶替人家的身子来的,完全不知晓前身尚且没被疹子骚扰过,这东西传染性很强,但是,只要把疹子发出来就没事了。
“小老三”这算是度过危险期了?阿圆眼前的金星闪烁的更欢,一个粗豪的大嗓门在马车外嘶吼:“阿圆,让我进去,我来看护孩子!”
护卫们驱逐的声音好乱啊,阿圆的身子一软,缓缓委顿在车厢上,有人来接替看护孩子的任务了,就好…
这世界好冷啊,冷的人只想蜷缩起来…
这世界好热啊,到处都是烫烫的东西,让人忍不住想要挣脱出来…
“白承光你个王八蛋!丢下老娘一个人生孩子…”。
“白承光你个天杀的,认贼作父杀妻灭子,陈世美!”
虽然,女人一直在半梦半醒之间昏昏沉沉,嘴里的咬牙切齿却没一点含混不清,句句都是诛心的尖刺,直刺的某人口中发苦,身上遍体不见痕的鳞伤。
这一次要贴身侍候郡主和孩子,这厮不得已曝出自己就是郡主的丈夫白承光,就凭这张跟二少爷一模一样的黑脸,和担心紧张的满眼热泪的表现,再加上曾经有跟随郡主回迷糊阵的几个护卫作证,这才得以进入马车。
青儿姑娘只能交给护卫共同照料了,这倒是也算有缘,青儿姑娘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护卫,就“唰”的涨红了脸,小丫头春心萌动很久了,早喜欢这个英俊的小护卫了呢!
傻小子因此获得了专治照料美人的权力,嘴巴直咧到耳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