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4、贤妻(1 / 1)

瓜尔佳氏有孕了,儿也临盆在即,康熙自然高兴得不得了,日日跟温皙唠叨着说:“这下,总该有一个是嫡孙吧?”

温皙每天听着这样的话,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只不过嫡孙儿,到底被康熙给唠叨来了,儿年底生了礼的嫡长子,满月之后康熙给这个孩子取名为弘昭。昭,日明也,是个极好的字。可惜这个孩子生下来有些不大好,原想着大办满月,给冲冲喜,没想到这个孩子只活了不到三个月便夭折了。

儿伤心得日日以泪洗面,偏偏这个时候礼的一个侍妾孟氏有孕了...

儿入宫请安的时候,脸上失去了平日的欢欣之色,两弯隽眉带着愁色,神情更是郁郁寡欢。瓜尔佳氏挺着个大肚子,拉着儿的手好言安慰道:“孟氏出身低微,等她生了,你抱过来养就是了,就像弘显在我膝下一样!”

儿勉强笑了笑,“嫂嫂说的是。”

温皙依稀记得,这个孟氏,似乎上一回选秀的秀女,康熙只赏赐了这么一人到礼府上。

瓜尔佳氏絮絮叨叨,挺着个大肚子颇有几分说教的意味:“做嫡妻正室,最要紧的便是贤惠!十七弟爱重嫡妻是出了名儿的,恕我说句不好听的话,外头已经对弟妹有所非议!十七弟的府上多年侍妾没有一个怀孕,旁人都说你是第二个八福晋...”

“宜兰!”温皙突然拧眉喝止她,礼的妾侍如何不能有孕。温皙再清楚不过。温皙对待儿极好,瓜尔佳氏表面不说,心里难免有所怨言,更要紧的是礼对宛,远比禄对宜兰好得多,宜兰难免生妒忌,如今她有孕了,就格外爱显摆她的肚子!妯娌间的龃龉,温皙亦看在眼里。

若是旁的时候。温皙从中劝和一下就是了,只是现在儿没了儿子,正在伤心头上,她偏偏说这些刺人的话,不是在人心口上撒盐吗?!

“行了!”温皙板着脸道,“你怀着身子。不必隔三差五就进宫来,好好呆在府里养胎!”

宜兰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跟婆婆顶着干,只好讪讪起身告辞,临走还不忘以长嫂的态度说教宛:“弟妹要想开些!”

打发走了宜兰,温皙急忙安稳道:“宜兰的话。你不必放在心里。”

宛苦笑了笑道:“额娘放心,儿早就想开了。孟氏是府里几个侍妾中出身还算入流的。性子也不错,身子康健,是媳妇和爷商量了,叫她有孕的。”

温皙听了,愣了许久,“你和礼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孩子的!何必....”作为一个深爱着丈夫的女子。要把旁的女人推进自己男人怀中,该是如何痛苦的一件事呢?

宛眼中隐然有几分湿润。“爷和额娘这些年都宠着儿,儿不能让爷断了子嗣传承!嫂嫂说得对,做嫡妻正室,最要紧的便是贤惠!”

温皙不觉中鼻子也酸酸的,拉着宛的柔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宛急忙用绢帕拭去眼角的泪水,展颜道:“额娘不必为儿担心!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天真无知的小姑娘了!只要爷对儿的心不变,旁的儿会想开些的!”

温皙不禁感叹,礼何德何能,能有这样一个温柔贤惠的妻子?!温皙抬手拢了拢她耳边的碎发,道:“能娶到你,是礼的福气!能有你做媳妇,也是我的福气!”

宛垂首靠在温皙臂弯上,轻轻地唤了一声:“额娘!”

这个时代,女人是弱者,不管你认命或者不认命,都不得不有所退让。纵然宛是承恩公之女、皇后亲侄女,家世显赫,也一样要“宽容大度”地容纳妾侍。女人是可怜人,所以温皙格外疼惜宛,只是她的人生、她的生活,终究要她自己来过。

康熙五十二年,清欠有功的雍亲王被康熙赐食亲王双俸禄,成了诸皇子中最荣耀的一人,其世子弘晖赐封为贝勒,成为皇孙中爵位最高的一人。同时,康熙也给弘晖贝勒赐婚,选取了出身颇为不错的上三旗护军参领之女吴库扎氏为嫡福晋。

弘晖大婚的时候,也难得回京来了,这些年他跟着静一,天南海北,一年也回不来几次。

“也不小了”康熙语气悠长,道:“你看着给挑两个房里人吧,等下回选秀朕给他指个好福晋!”

“额...”温皙眼珠子骨碌一转,“不宜过早成亲。”且不说才十三岁,就算二十三岁成婚也不算晚,何况他自己也并无此意,否则也不会参加完弘晖的大婚,就溜走了。

“为什么?”康熙见苍老的眉头皱得有些不悦。

“修仙之人太早成婚,于修为不宜!”温皙想了个堂而皇之借口替儿子搪塞着康熙这个早婚主意的爹。

康熙眼中闪过一丝怒容,拖着长长的语调问:“是石静一说的?!”一提到静一,康熙的语气总是不免含了几分怒火,为了儿子的身体健康,不得不叫幼子跟着他满天下溜达、耽误了学业多年,康熙已然是深深不悦了。

温皙点点头,很无愧地把理由推到了静一头上,反正静一也不在乎康熙是否高兴。

“哼!”康熙鼻孔出气,似乎在冒烟儿,“石静一刁钻奸猾之辈,他的话怎么能信?!岂能为这些虚无缥缈的理由,就耽误了的终身大事?!”

温皙一脸正经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可不愿意拿儿子的将来开玩笑。”

康熙对静一的不满虽然日渐深了,只是听温皙这样说。也不禁犹豫了几分,是他的亲生儿子,康熙自然不能不为考虑。如此,赐婚之事,便没了定期。

这一年冬天,太后恶疾缠身,加之年事已高,病得很是不轻。温皙身为媳妇,自然要衣不解带地伺候在侧。令召了各皇子福晋进宫轮流侍疾。

太后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昭示了她的年龄,其实原不过是小小的风寒,若是年轻人身子骨硬朗吃二副药便好了,但是落在太后身上,便断断续续病了快两个月了。

冬日的午后,温皙亲伺候太后吃了药。和声道:“皇额娘睡会儿午觉吧。”

太后竖着耳朵听着殿外扑簌簌雪落的声音,启开迟缓的声音:“今年似乎雪下得很大?”语气是缓缓而带着疑问的。

温皙点点头,道:“是啊,外头冰天雪地煞是好看,瑞雪兆丰年,来年一定风调雨顺。”温皙捡着好听的话跟太后说。这二年太后身子骨不好,倒是没再挑温皙的毛病了。温皙也不介意做个孝顺的儿媳妇。

“唉”太后常常地叹了口气,道:“太子...”刚说出这二个字,太后立刻改口道:“二阿哥还好吧?”

温皙微微一愣,顺着眼睛目光所及的方向:慈宁宫的正南面,仿佛遥遥跨越了半个紫禁城,而那个方向正是咸安宫的方向。咸安宫隶属于前朝范围,温皙自然不曾涉足过。自从太子第二次被废已经两年多了,咸安宫自然是不如毓庆宫的。

温皙斟酌了一下腹稿。道:“二阿哥到底还是皇子,衣食用度媳妇都叫按着皇子阿哥的份例来,不会亏待了二阿哥。”

太后脸上微微露出几缕笑容,苍老的手覆盖在温皙的纤纤十指上:“哀家知道,你很有胸襟。”

这话,若是放在以前,温皙只当是太后的客套话,只是今日温皙却觉得太后是发自内心说的,虽然已经不是太子,但还是太后的嫡孙儿,太后喜欢孙子,早年更是重视这个嫡孙,如今纵然他被废黜,也不影响他在太后心目中的分量。

太后衰老的脸色很是疲倦,“哀家真的老了,...哀家就被托付给你照顾了!”

温皙很认真地点头,道:“太后放心,媳妇一定不会亏待二阿哥。”

太后嗯了一声,渐渐合上双眸,沉沉睡去了。温皙替太后掖好了背角儿,望着太后默默望了许久的咸安宫,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去看看的。

于是嘱咐宛道:“你替我服侍太后,我出去一下。”

宛轻轻应了,低声问道:“额娘是要去咸安宫吗?”

温皙略一点头,宛忙取了挂在剔红莲花缠枝衣架上的里貂皮斗篷,亲手披在温皙肩上,道:“外头天冷,额娘别冻着自己。”

自从孟氏之后,宛倒是愈发深谙“贤惠”二字了,举止仪态更加端庄,心思也愈发细腻了。

慈宁门外,候着温皙的暖轿,外头正是风雪迷离的时候,天地一片白茫茫,有鹅毛般的大雪滚落,踩在地上已经没过了三寸的花盆底的鞋跟。从慈宁宫寝殿到慈宁宫门,虽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温皙却已经觉得一身厚实的衣裳都快被吹透了,三九天里滴水成冰的季节,不知咸安宫是如何模样呢?

小鹿子扶着温皙上了暖脚,沉声叮嘱抬轿子的太监道:“雪天路不好走,都给我稳着点!”

暖脚晃晃悠悠抬了起来,温皙坐在轿子中,听着外头呼呼的北风,手里捧着一个紫金喜鹊登梅的八角手炉,身子渐渐温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