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叟宴之后,康熙大大高兴了一场之后,果然是高兴过头,乐极生悲,便闷着一张老脸开心不起来。
温皙拿着朵初开的紫砂玉兰逗弄着福儿,“皇上这是怎么了?”
康熙闷声道:“跟你说了也没用!”
“哦!”温皙淡淡应了一身,便不去深问了。只是她不问,康熙却忍不住开口了:“此次千叟宴开销五成出自朕的内库,五成用了国库,怎么就有了那么大的亏空了?!”
温皙挑眉笑道:“谁叫皇上办得那么浩大...”挖苦着康熙,又转头逗弄福儿:“你说是不是啊,福儿?”
“咿呀呀?”福儿软嘟嘟的小嘴发出听不懂的火星语,仿佛在应和温皙。
康熙老脸不大好看,“朕不过用了国库二百多万两,但是亏空却又一千多万两!”
温皙有所惊讶,追问道:“那是让谁给贪污了?”
康熙闷着脸,说来也是康熙自己造成的问题。
前些年,国库日益丰盈,康熙自觉“海晏河清”,便广施恩泽,开始允许官员从国库借钱周转,康熙的目的是好的,可惜施行起来就除了点问题,借的人不少,还的人寥寥无几,当时康熙兜儿里丰盈,不在乎这点小钱。可是久而久之,借钱的人越来越多,借得也越来越狠,还个个不还钱,这就给康熙造成了很大的麻烦了!
千叟宴后,康熙叫户部一统计一看,居然借出去了一千多万两银子,而还的却不到一个零头!康熙登时怒了,你们借我的钱可以,但是想不还绝对不行!所以康熙便拉出“铁面无私”的皇四子禛负责讨债了。
说实在的,这真不是一个好差事。比起康熙给禄的脏累苦的活计,这事儿更得罪人。偏偏,禛是个工作狂,卯足了劲要干出点实业来,日日摆出一副讨债人的架势,现在背地里人人都叫雍亲王“逼债王爷”!这个名头可比禄这个元郡王的名头响亮得多了!
康熙决意清讨欠款也是个无可奈何的事儿,国库空虚,康熙还想着把畅春园扩建一下,这是一笔停不下来的开销,所以就只好从别的地方找钱了。结果就想到了清欠这个法子。
可惜,禛有心清欠,可惜他爵位不过是个贝勒。康熙又没有给他太多的授权,自然稍稍有点身份的人就不把这个貌似已经失宠了的皇子贝勒看在眼里。其中借钱的大户不少是爱新觉罗宗室的老王爷,禛屡屡碰钉子,只能进宫来找康熙诉苦。
“皇阿玛,礼亲王身为皇族近支。借了国库整整八十万两银子!儿臣去讨,他却口口说没钱,把儿子给轰出来了!儿子一打听才晓得,那日礼亲王刚刚纳了一房侍妾!光宴席就花了上万两银子!”禛说得很明白,礼亲王有钱,但是就是不还。他没法子了!
“儿子无能!实在难以当此大任,还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禛来诉苦的的时候,温皙身在畅春园。正给福儿筹备周岁宴事宜。自从畅春园建起来之后,康熙也常常来这住着,的确畅春园风景好,也清净,没有旁的嫔妃凑进来。后宫自由成妃等人负责打理。出不了大乱子。
“主子,”小鹿子进来禀报道。“皇上复封皇四子为雍亲王了!”
温皙淡淡哦了一声,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儿,否则仅凭一个贝勒,如何能挑起得罪满汉八旗的大梁子呢?
小鹿子又道:“雍亲王还求了皇上,让十三阿哥协理。”
前朝自然是闹腾不休,得了亲王爵位,禛更加卖力了,对上爱新觉罗的那些老王爷们也丁点不手软,请了圣旨,带着半个骁骑营满皇城横冲直闯,一副抄家的架势。
一时间,康熙的御案上,堆积满了弹劾雍亲王的奏折。康熙微微一呻,全都丢进角落里,连看都不看。
畅春园这边,福儿的周岁宴,办得很是热闹,毕竟后宫十几年没添丁了,哪怕只是个公主也是相当喜庆的事儿,何况康熙如今都六十岁了,今年春三月,他过大寿的时候刚办了千叟宴,花了不少银子。也正是那个时候才察觉国库空虚的。
这二年,康熙愈发喜欢大排场了,花银子多,兜里的钱自然而然就不够用了。但是康熙绝不肯委屈了自己闺女,所以大办、办得十分隆重。
雍亲王这个讨债王爷姗姗来迟,不过比他来得更晚的是九贝子禟。禟来晚就罢了,悄悄入座便是了,他非要跑到前头显眼处给康熙请安,请安就罢了,还偏偏穿了一身粗布打了满了补丁的衣服!
康熙当时脸色就难看极了:“老九,你怎么穿成这个样子?!存心要与皇后和瑚图里宜敏比过不去吗?!”
禟忙跪下来,理直气壮地道:“皇阿玛,儿子并非有意对皇额娘不敬!只是为了还钱,儿子已经把府里所有的东西拿出去卖了,只剩下这么一身衣服可以穿了!”
礼耸了耸眉毛一副看好戏的架势,可惜他亲哥哥还在河道上风吹日晒受苦受累,没能回来看这场好戏。
禛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道:“皇阿玛,九弟亏欠有五十万两之数,如今也只还了二十万两,还不到一半!儿臣是秉公办事!”
九贝子立刻阴阳怪气地道:“四哥真是铁面无私啊!只是我记得隆科多可亏欠了十万两银子,怎么四哥没找他讨债去,专盯着弟弟不放?!”
禛板着脸道:“清欠之事,由难到易,自然要从欠银大户开始!等九弟还完了,我自然会去找隆科多!九弟有空别盯着旁人,还是早点还上三十万两的欠银吧!”
禟素来不是认输的人,就算禩已经消沉,但是他还干劲正盛呢!禟脸上露出一个异样的笑容:“弟弟就算倾家荡产也会竭尽所能,只是进来午门不怎么热闹,反而是四哥的王府门前挺热闹的,能否请四哥把府门口借给弟弟一用,好让弟弟去哪儿摆摊,把府里的家具摆设都抬去卖了,还换欠银,如何?”
禛听了登时恼怒地面皮紫涨,禟家底如何,他虽不敢说一清二楚,却也晓得前些年老八能拉拢那么多满汉重臣靠的就会老九兜里的银子!这么多皇子阿哥,没有哪个比老九家底更厚!禟生意遍布南北,堪称富可敌国,偏偏扣着几十万两的银子不肯唤,处处跟他哭穷!连几个老王爷都乖乖缴了欠银,偏偏老九花样百出!
身为皇子,与民争利,简直成了个铜臭商贾,居然还出去摆摊子....禛咬牙切齿道:“你简直丢尽了皇家的颜面!”
禟光脚不怕穿鞋的,“那也是被四哥你逼的!”
的确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对禟不过九牛一毛,当年他银钱紧缺的时候,从国库先后支取过几次,后来便将这事儿抛诸脑后了,要是老四好声好气来求求他,这丁点银子说不准他就当打赏要饭地还了,偏生老四最近得意,嚣张得不得了!禟想到八哥至今赋闲在家,就气不打一处:我就是不还,你能把我怎么滴?!
禟痞里痞气道:“弟弟出去摆摊子,的确不光彩,自然比不过四哥‘逼债王爷’的名头响亮!”
“够了!!”康熙骤然拍案而起,恨得咬牙切齿:“兄弟倪墙,都是朕的好儿子啊!!”
禛、禟两兄弟齐齐跪了下来,“皇阿玛息怒!”
康熙指着一身补丁的禟,道:“你既存心要丢皇家的颜面,以后便不要再出现在朕面前,朕就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禟见康熙竟然如此毫不犹豫地偏袒禛,泛起浓浓的不甘心来,他强自辩解道:“皇阿玛,四哥近日来,带着骁骑营兵马抄家逼债,恍如强盗!已经逼得满汉数位大臣悬梁自尽!皇阿玛要是再不管,儿子也只能去悬梁了!”
“不许胡说八道!”一旁妃嫔座位上的宜妃终于看不过眼,开口满是心疼地劝责。
康熙额头上青筋爆出,怒斥道:“你若要去悬梁,朕就赐你三尺白绫!朕倒要看看你是否真的敢悬梁!!”康熙的脾性从来不会受半点胁迫。康熙如何不晓得老九的家底子?他哪里缺这几十万两银子,自然了康熙也不差这点,只是这个儿子实在是太给他丢脸了!!
宜妃一听,骤然身子一软,跪倒在地上,“皇上息怒!禟只是一时气话罢了!”
禟这会子低着头不吱一声了,他敢和老四卯上,也不敢顶着皇父的怒火而上,老老实实跪在地上,没了放了那嚣张的气焰。
福儿眨了眨俏皮的大眼睛,嘟嘟小嘴吐出两个字:“悬梁?”然后用她满是疑惑的大眼睛望着自己的额娘。
温皙含笑道:“悬梁呢,就是在房梁上挂一条白绫,打上结,然后把自己的脖子伸进去。”
福儿想了想房梁,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是想不明白这样高难度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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