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走后的第三年,长安的江家和凉州的关家,分别收到了风、云的家书。
家书中说,二人欲结为夫妻,拜请父母同意。
关景仁激动得老泪纵横,立刻派遣关山风和族中长辈去长安,与江家商量二人婚事。
江家也很痛快。
关于聘礼、嫁妆、婚期之事,两家一拍即合。
关家的大半家产都留给了关山云,当做聘礼。
江敬修和江佐本来担心关山风不乐意,毕竟家产是人家兄弟二人的。
但关山风却毫不在意地解释:“叔父切勿多心。若不是要赡养父母,就是全部给了大哥,我也是没有话说的。”
接着话锋一转,又说:“只是这些黄白之物,大哥和阿风也未必能看下。”
等江佐拿出嫁妆单子时,关山风和族长简直不敢相信。
当年的太平公主富可敌国,她手指缝露出来的,也可抵小半个凉州。
后来太平公主身死抄家,只留下薛崇简艰难求生,江风临走前,把那些东西转赠给他。
薛崇简只象征性地收了几样,又都给退了回来。
江佐和张潆月便叫人原封不动地留存,现在又原封不动地给江风做了嫁妆。
关山风得了父亲的授权,当下便给风、云二分回信。
江佐严令全家人,封锁二人即将成婚的消息,免得再生事端。
可江家,还有梅妃。
江绯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将此事告诉了李隆基。
李隆基心中感慨。
他犹记得江风一袭红衣,如鬼魅般将长剑刺入李隆业的胸膛。
又想到如今颓废的李隆业,不禁感叹造化弄人,孽缘害人不浅。
当初,面对李隆业的不死不休,江风披发素衣跪求到他的跟前。
她以身入局,曾要求他以帝王信誉,许她三个条件。
可她自己杀了吉安,便要他再赔一个给她。
他也许是愧疚,也许是动容,最终答应了她。
收回封妃诏书,斩断她和李隆业的牵绊,放任她远走高飞。
她走得决绝,只言片语都没有留下。
五郎伤好后,发疯一样地找她。
可微风入凡世,早已杳然无踪了。
李隆业不甘心,绑了封常青,撸了柳讷之的官职,把江佐下了狱,甚至外放了沈顾行,只为逼江风出来。
可江风依旧没出现。
他终于意识到,这世界上,已没有什么,能再胁迫她。
她没了牵绊,终于来去如风。
他泄了气,颓然地放了所有人。
只是不肯放过自己。
……
江佐回凉州前,再一次踏入了青川别业。
曾经玉树临风,骄傲热烈的少年公子,如今半官半隐,一味在山中消磨。
江佐劝道:“宜业,你又何必自苦?当年那事,一丝一毫也怪不得你。事发当日,吉安料定你会不顾一切去救阿风,这才提前将软禁,不能与她报信怕,阿风……是知道的。”
沈顾行手指颤抖,拿起杯盏,猛地喝了一大口。
酒入愁肠,愁填几许。
他说:“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人间苦痛,我如今只不知,死有何苦。”
江佐见他万念俱灰,心中难过,想了想,便欲釜底抽薪,说:“阿风要和关大哥成亲了,放下吧。”
沈顾行愣神许久。
动了动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酒酣时。
他取出了那把多年未碰的七弦琴。
仍是凤求凰。
彼时,
古月高悬,仍是当年照人月。
枝上辛夷,旧时攒入佳人鬓。
辋川悠悠,也曾掬水人在手。
……
风、云二人成亲后,只在凉州逗留了不到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俩人祭拜了江母。
祭拜了高晦。
又与所有知交故友,一一道别。
最后将所有财帛一分为三,一份留做私产,交由江佑和关山月打理;一份给了关山风,关山云身为长子,不能侍奉双亲,便只能以黄白之物表达感谢。
还有一份,谁也不知用做了何处。
自此,不论是长安还是凉州,都已没有他们的牵挂。
到出发时,他们带走了风云辇。
风云辇的外观做了改进,没了华丽精巧的外形,只如普通的马车一般。
放在哪里,都不会引人注意。
古道秋风,山色苍苍。
自此,
烟霞相伴,柳色长青。
乘风好去,长空万里,直下看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