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旅顺城对峙的双方都在休憩吃饭,等着下午的鏖战,从上午的情形看,下午旅顺南城的争夺会更加残酷。
张盘清点了一番带着十几个护卫向府里走去,他心里预感到什么,不想再耽搁了。
老家将老于为他打开了府门,府里剩余的是个家将和下人们也是全力戒备,如今乱世,真是不晓得能出什么事,即使是张盘的副将府邸也说不准啊。
张盘来到内进,只见两个小娃穿戴着全新的衣服正在玩耍,看到张盘立即蹦蹦跳跳的跑来,让阿爹抱抱。
张盘笑着将两个娃抱起,看着两个娃身上暂新的衣物,心中酸楚,他明白刘氏恐怕晓得旅顺保不住了,这才让孩子们穿上最好的……
来到内堂,只见刘氏正坐在一桌丰盛的饭菜前啜涕,眼睛已是哭红,刘氏今年才二十出头,照着张盘小了二十岁。
如今哭的是脸带梨花,显是哭泣多时了。
“好了,天不佑我啊,就是晚了一天而已,建奴偷袭了码头,如之奈何。”张盘放下两个孩子安慰道。
“妾身不是为了自家,本来也是同老爷也一体的,只是想到老爷为国征战半生,却是没留下一儿半女,老天也真是不开眼。”刘氏泪水汩汩而下,她用手帕紧紧堵住口鼻急促的哽咽着。
张盘用臂膀拥住刘氏,仰天长叹,“如我张盘有伤天和,贼老天可否降罪张盘一人,何必伤及无辜啊。”
刘氏急忙用手帕捂住张盘的嘴,伏在张盘身上哭泣。
两个孩子瞪大眼睛看着父母,他们虽说年幼,但是也到了记事的年纪,知道父母有事,此时就在一旁静静的看着,没有多言多语吵闹。
外面传来敲门声,张盘抹了一把脸。让刘氏坐下,“进来吧。”
老于和另一个护卫各自抱进来一个坛子放在地上,张盘扬了扬手,两人一揖后离开。
“夫人。你年前嫁入我张家,一直在旅顺陪着我苦熬着,老爷我多谢了。”张盘一揖。
“老爷真是为何。”刘氏急忙站起。
“夫人,这是两坛火油,如你听到建奴破城。攻入宅院,就点燃这些火油吧,我张盘的家人说什么不能落入建奴手中,否则必是不得好死。”张盘咬牙道。
他心知肚明,如果她们娘三个落入建奴手中,刘氏定会被****而死,两个孩子也是不得善终,如其被****,还不如自裁好些。
但是这是自家最后的亲人,说完这话。张盘有一时心如刀绞,心神几乎断裂,他张盘留个后真是比登天还难。
“老爷放心,妾身已经准备好了这个。”刘氏从袖中拿出了一把寒光凛冽的小匕首,这是张盘送给刘氏防身的,毕竟张盘的家眷建奴也是除之而后快。
张盘长叹一声,俯身将两个娃儿好好抱了抱,起身不再回看大步而去,没有理会后面孩子的哭喊声。
午饭刚过,建奴的大阵里鼓号齐鸣。汉军又开始走在最前方,他们也是咬牙切齿的冲在最前,既然左右必须攻下旅顺他们才有活路,那就拼了。早拿下早安生。
大炮轰鸣着,直到汉军还有百步就要到护城河边上才停歇,此时,张盘带领着数百人冲上城头。
他们气喘吁吁的即刻整备弓弩石料,汉军前锋到了护城河边上时,双方开始了对射。此番两千多建奴甲兵加入了对射的行列,一时间建奴一方的箭枝如雨般倾泻下来,丝丝声在耳边响个不停。
不断有明军的弓弩手伤亡,很快城上反击的箭枝星散起来,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的回击而已了。
汉军趁势开始登城,守军冒着箭雨用金汁,用火油,用滚木擂石反击着,城上城下的汉人用尽一切办法想要至对方与死地。
喊杀声哭嚎声项城一片,后面的建奴军兵也不在是无所事事,他们就在护城河那里射箭掩护,同时有汉军怯弱避战的,即刻射杀,在他们残酷铁血的逼迫下,汉军红着眼睛踩着梯子向上奋力攀登着。
城上的石料和檑木飞快的减少着,城下伤亡的汉军堆积起来,血腥气四溢,让人欲呕,只是两方都顾不上了,他们也眼中只有对方,多杀一个是一个,谁也没法退后,退后就是死。
“张大人,滚木擂石就快没了。”一个俾将大喊着。
张盘有摇摇头,城上除了人呆地方堆放滚木擂石的地方有限,方才中午已经补充有一些了,但是这一个时辰攻伐太过激烈了,几乎用尽,没法子了。
“准备肉搏。”张盘大喝道。
所有的披甲明军来到前排,他们手里拿着大刀长枪大棒,都是重兵器。
城上的滚木擂石稀疏起来,一些汉军开始接近城头。
德格类嘴角一勾,看来只要豁得出汉军的性命,总是能将明军的防御打破,他令旗一挥,前方的建奴军兵开始跨过护城河,向城墙靠近。
“伊泰阿,机灵些。”额鲁抓住伊泰阿的手臂大喊道。
巴彦阿的正白旗没有参战,因此额鲁只要担心自家的长子就可以了。
“放心吧,阿玛。”伊泰阿不是几年前旅顺那个战场初哥了,如今他对立功的渴望减轻了,倒不是丝毫不在意,而是对一般的功勋真是心气差远了,当然如果有击杀或是俘获明将的大功,他肯定会去搏杀,否则真是不如自家性命来的紧要。
伊泰阿统领着三十余人,来到城下,前面已经有甲兵不耐烦的挤开前方的汉军,向上攀登,由于伊泰阿没有急躁,反倒是和麾下留在了后方。
上面一块大的青石忽忽悠悠的坠下,一个甲兵被击打到脑部,立刻被击飞在半空,大石头几乎没有受到影响,接着下落,离着伊泰阿越来越近,伊泰阿紧张的注视着这块巨石。
到了近前,他蓦然发现这块石头在他右侧几步,不禁松了口气。
结果一个正蓝旗辅兵成了牺牲品。被这块巨石结结实实的压在身下,立时脑浆迸裂,血肉飞溅。
伊泰阿面无表情的将飞溅到自己脸上的血沫擦掉,继续向上看着。
北城岌岌可危。但是南城已经开始突破了,南城和东城本来就是防守薄弱的地方,一个靠着山林,一个是有水师庇护,因此他们战兵最少。青壮较多。
经过昨日的码头一战,水师尽墨,这样屏障已失,南城面临着建奴镶蓝旗的猛攻,好在没有大炮助阵,上午的强攻被王成为首的军兵勉力击退,城上千名军兵青壮折损近半。
中午时分,东城增援了三百军兵,多了也不敢增援,因为正红旗就在城下盯着城上明军的一举一动。如果城上撤出的兵马多了,弄不好正红旗立即会从佯攻变成主攻,毕竟城下也有三千汉军和两千的建奴甲兵。
午时后,汉军在梅勒额真图海、纳尔兔的逼迫下一波又一波源源不绝的向城上冲击。
相比北城和西城,南城的滚木擂石是最少的,也是最先耗尽了守城辎重,接下来就是血腥的肉搏战了。
汉军率先登城,但是几乎都被守城的军兵击杀,毕竟旅顺的明军本就同建奴有血海深仇,加上张盘数年的操练。野战那是不敌,但是若论守城的功夫,在明军也是出类拔萃的。
但是当镶蓝旗甲兵开始登城,局势逆转。全身铁甲近身搏杀极为精熟勇悍的镶蓝旗甲兵不是只有皮甲和棉甲甚至无甲蔽体的明军能抵挡的。
即使王成率军冲击,在他和几十名护卫的反击下杀伤了十余名甲兵,建奴甲兵还是在城头上站稳脚跟,后续的甲兵源源不断的登城。
王成此时被一支长枪刺中昏迷,护卫将他勉力护下,向城下而去。
主将一去。城头剩余不多的明军大溃,正蓝旗开始占据了整个城头,但是他们没有盲目的冲向城内,他们开始全力攻取城内洞内的明军,争取打开城门,方便后续的大军入城。
南城这里激烈的搏杀,而远在数里外听闻喊杀震天的池盛却是再也忍受不了了,昨晚他逃出生天后,聚拢了九艘战船,这里只有他的座船和另两艘战船是福船,其他都是沙鸟等小型战船,毕竟船小好掉头,这也让他们下一步逃了出来。
但是湾口被建奴的二十余艘火船挡住,他们除非自残,否则在湾口也是被火烧的命运。
上午池盛苦苦等待,他就是等待一个时机,接着下午南城大哗,远远望去城头兵甲闪亮,深悉守军军备的池盛晓得南城根本就没有多少铁甲,那么这些兵甲的大片闪光哪里来的,定是建奴开始登城了,南城告急。
“弟兄们,如今南城就要失陷,张盘大人危在旦夕,本将深受张大人恩惠,无以为报,想重杀回码头助战,哪个弟兄愿助我。”池盛对其他船头道。
没有其他船头帮助,他根本冲不过湾口,此时不是他以官阶压人的时候了,只能恳求。
一个老部下当先拱手道,“大人,属下对守城一窍不通,不过,援助大人一臂之力,尽量缠住湾口的火船。”
有了这个榜样,其他人也尽皆应诺,毕竟如果同火船缠斗,最多不过战船同归于尽,人一般没事,大不了游到岸上罢了。
池盛笑着对众人一一拱手道谢,他此番打算就是三艘福船冲入码头,用船上的各五门炮轰击甲兵,突袭一下缓解南城的压力,至于成不成那就是天晓得的事了,总之,他不能看着南城失陷而不理。
九艘战船开始向老虎口的建奴水师逼近,建奴水师也开始起帆迎战。
池盛正盯着前方驶向湾口的几艘小船,有人使劲的拽着他的手臂。
“大人,你看,你看,你看啊。”由于池盛,没有理会,这个水手破音大喊道。
池盛不耐烦的回过身来向水手手指的方向一看,登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