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太监尖着嗓子的声音从大殿外响起来。
“陛下驾到——”
沈令宜随着大殿中的人一并站起来,然而那声“参见陛下”还没有说出来,她便被沈千俞亲自扶了起来。
沈令宜有些讶异的抬眼,就见沈千俞对她笑笑,“你永远不必拜我。”
随即,便坐上龙椅,道,“众爱卿平身。”
刚才那一幕,因为大家都低着头垂着眼,因此除了旁边的景荣,和后面几个官员,大部分人都没有看到。
沈令宜面色如常的坐了回去。
沈千俞道,“今日是庆功宴,庆的什么功呢,大家都知道,庆的,是从龙之功!朕夺天下一路走来,凡有过贡献的,按照贡献大小,一律嘉奖!”
她目光先看向沈令宜,笑了笑道,“论起功劳,沈姑娘是当之无愧的头一份,朕奖你黄金万两,良田千顷,府宅仆从数十,封你为嘉长,你意如何?”
“嘉长”,是一个女官的职位,不高不低,没有实权,看来沈千俞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沈令宜恭敬道,“民女谢主隆恩。”
沈千俞之后又依照功劳大小,对众人论功行赏,可是除了沈令宜之外,没有第二个人的赏赐是与官职有关。
所以虽然沈令宜这女官职位并不大,可也让朝中一些善于动心思的,都心里直打含糊。
这女子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从龙之功,她是什么功?为何突然出现,还如此得皇上器重?
原本许多以为沈令宜不过是景荣的一名宠妾的人,也改变了想法。
论功行赏结束,沈千俞宣布开宴,端着美味佳肴的宫女鱼贯而入,又进来舞女开始表演跳舞弹琴。
沈千俞起身向众人敬酒,“朕之大业,多亏了众爱卿齐心合力,往后这大俞王朝百年兴盛,还仰仗各位多多出力!”
百官们哪敢等着被敬酒,纷纷起身举起酒杯,“皇上圣明,大俞永昌。”
就连那些女眷们都站起来了。
唯独沈令宜,怡怡然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不少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再看皇上并没有怪罪的意思,纷纷心中大惊,更不敢出言指责。
看来往后他们行事,也要掂量一下这位沈嘉长的份量了。
酒过三巡,沈千俞借口累了,提前离场,给百官们留了互相拉拢试探的时间和机会。
这算是自古以来的传统,宫宴上若是皇上皇后或者太后这样的人物一直在场,底下的人也放不开手脚吃好喝好。
沈千俞离开之后,不少女眷都在自家男人的暗示下,来跟沈令宜说话。
“沈姑娘年纪轻轻,不知道是哪里人氏?”一位穿着亮蓝色大褂的妇人亲切的问道。
沈令宜道,“我是云城人氏,不知怎么称呼您?”
妇人连忙道,“我是左丞相家里的大夫人,你刚来京城,不认得很正常,往后多走动走动就熟悉了。”
沈令宜顿了一下,左丞相,路混?
来的路上,她听景荣跟她一一介绍了京城各大势力,其中,前朝老臣就是以左丞相路混为首,当初兵临京城的时候,城门就是路混给打开的。
景荣评价这路混,只有八个字,“没有大才,只善钻营。”
路混只有一个女儿,沈令宜看了一眼路夫人身后不远处,面上正与旁人谈笑风生、实则一直盯着这边的粉衣女子,心下了然,想来那就是路丞相的独女路九莹了。
前朝重臣的夫人来跟她示好,或者说前来试探,想来除了跟皇上对她的态度有关,还跟景荣有关。
毕竟,前朝老臣若是想让皇上彻底放下芥蒂,最好的法子是找个皇上信得过的人,跟他成为“自己人”。
景荣不是现摆着的好人选吗?
想来这路家已经选中了景荣,一开始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只是看皇上对她态度客气,所以才来探探她的底。
沈令宜觉得自己跟景荣只是朋友关系,又不用替他配合什么,因此十分坦然,“路夫人说的是,往后还是要多走动走动。”
路夫人闻言,亲热的道,“正好你与我那女儿年纪差不多,想来很能聊的来,”她朝后面叫了一声,“莹儿,快过来。”
沈令宜便看到先前那粉衣女子跟友人说了几句什么,随后提着裙子小跑过来。
“母亲。”
路夫人笑着斥责,“都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兔子似的,就这么点路,你跑什么?没的冲撞了沈姑娘。”
路九莹吐了吐舌头,好奇的看向沈令宜,“沈姑娘年纪这么小,是怎么帮陛下夺天下的啊?”
路夫人闻言,在她肩膀上拍了一下,斥责道,“你这孩子,怎么随便问这种问题,你问到人家头上了,人家不想回答,弄的多尴尬?怎么一点事都不懂!”
训斥完女儿,她又对沈令宜道,“沈姑娘,我这女儿心眼子直,您别跟她一般计较。”
沈令宜跟看戏一样看着眼前母女俩一唱一和,勾了勾嘴角。
这路夫人是看她年纪小,好糊弄呢。
她轻启红唇,笑容不减,“是有点尴尬,以后路姑娘多注意些就是了,没关系的。”
这话一出,路夫人和路九莹都愣住了。
她们那些话只是场面话,正常情况下沈令宜不应该说“没什么妨碍,都是人尽皆知的事,告诉你们也无妨”吗?
怎的还顺着她们的话说了呢?
路夫人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讪讪笑了笑,道,“沈姑娘说的是,回头我就好好教训她。”
顿了顿,又道,“不知道沈姑娘今年年岁几何,可有婚配?”
沈令宜笑笑,“到年底正好十二,没有婚配。”
路夫人一听“没有婚配”四个字,眼神亮了亮,连忙又问,“那你家里是做什么的?父母可都在?”
沈令宜依旧端着笑脸,“祖上几代都务农。”
路夫人笑脸一顿,种地的?
再看眼前这打扮的华贵漂亮的女孩,她的眼神便多了几分轻视,“原来是这样,那沈姑娘帮了皇帝,可真是泥人大变身了。”
一个农家女罢了,皇上再器重,还能捧到哪里去?又如何跟自己千娇万宠的女儿比?
不过是个跳梁小丑而已,老爷和莹儿真是多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