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上只有三个字。

是他最不想看到的三个字，也是最没用的三个字。

宋沧渊拧着眉心，锁了手机屏幕，朝书房走去，地板上拉上一道颀长落寞的阴影。

窗外的雪已经开始落下来，新的一年已然拉开序幕。

他和她却还停留在当初撕裂的伤口那里，谁也没有迈开一步。

季姝曼站在别墅区门口，凛冽的寒风直往她脖子里灌，眼鼻冻得泛红。

出了医院后她去了附近的一家商场，买了一件白色羽绒服套在身上，可她依然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瘦弱的身子裹在羽绒服下依然纤细，显得弱不禁风。

手机上那串冰冷的数字始终没办法接通，机械的女声不停循环：“您所拨打的号码正忙，请稍后再拨。”

他和她相隔仅仅几公里，却似乎比在大洋彼岸的距离更遥远。

看着电源不足的手机她放弃了拨打，隔两分钟就发一句对不起过去，只希望他能良心发现。

可是，他没有。

手机屏幕上落下一片小雪花，晶莹剔透，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天然打造成的整齐棱形，美丽独特，却又瞬间融化成了水，像她的泪。

她一遍遍解锁，一遍遍看时间。

依旧冰冷，没有任何回复。

一直到了晚上十点。

季姝曼的手脚已经冻僵了，她依然站在原地，地面上已经积起一层薄薄的雪米子。

只有她站的位置还剩一圈空缺，头上身上的雪花变成小水珠往下滴。

路灯下的影子小小一团，缩在皑皑白雪上。

她跺了跺脚，抬眸看着天上正飘下来，逐渐没有规律毫无章法凝结成团的雪。

在昏黄路灯照射下，毫无温度地斜斜密密往下坠落，将她吞噬淹没，像坠入深渊里一般。

她冷极了，可她依然在给他发信息。

直到手机最后1%的电耗完，自动关了机。

她似乎体会到了卖火柴的小女孩的感受。

当最后一根火柴燃烬时，希望早已变成了虚幻，虚幻令人自我催眠。

她看见了女儿的笑脸，喊着妈咪朝她扑过来……

房间里温暖舒适，只开着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复古留声机在循环播放着七七最爱的莫扎特《小星星变奏曲》。

宋沧渊穿着蓝色丝绸面料睡衣坐在地板上，静静地看着女儿可爱的睡颜。

只有看着这儿小人时，他的心才能得到安抚，才能彻底平静下来。

手机在地板上，几乎每过五分钟就会震动一次。

他知道是那个女人发过来的对不起。

可他不需要她的对不起，只需要她的一句真心话。

他记不得已经收到多少条了。

抱着七七上来时，他特意拉开了房间的窗帘。

一眼望过去能看见窗外的银装素裹。

雪已经积厚了，看着窗外都能感受到冷意。

这一次十分钟过去了，信息没有再发过来。

他的心有些空落，拿起手机解锁，确实没有。

又过了十分钟，还是没有再发。

半小时后，手机震动了。

他飞快地拿起手机，走到落地窗前，按下了侧键，手机停止震动，依然显示着来电。

不是她的号码，是内部短号。

“宋先生，季小姐晕倒了！”

“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来不及换衣服，穿着睡衣飞奔下楼。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凛冽的寒气扑面而来。

当他看到李慧子怀中已经晕过去的女人时，眼眸已经泛红，心中的怨顿时化为心疼和悔恨。

他接过女人弱小的身子，紧紧抱住她，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女人，他想将她揉进身体里去，让她不能再从自己身体里离开。

李慧子撑着黑色长柄伞站在一旁，“发现她的时候已经晕倒了，通知了医生正在过来路上。”

宋沧渊垂眸蹙着眉，默不作声，一直紧咬着牙关往前走，眼睛盯着她惨白的小脸和微微翕动的唇。

进到室内，温暖的气流淌过皮肤，像是唤醒她的灵丹妙药。

季姝曼睫毛颤动，上面凝结成团，不知是泪还是雪水。

她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漂浮，不是在冰冷的深渊里，是在温暖的怀抱里，很熟悉的感觉。

她努力睁开双眼，男人凸显的喉结近在咫尺，在上下滚动着，强烈的心跳在耳畔，如擂鼓震耳。

“……宋……”

她试着发声，却已然哑了嗓子般说不出话来。

男人垂下眼睫，黑眸沉沉，眼白里布满血丝，却又像两团火焰在燃。

她和他对视上，眼眸里氤氲迷蒙，眼泪一涌而出。

不施粉黛的惨白小脸上毫无血色，唇色发乌，发丝凌乱。

她紧紧咬着下唇，破碎的模样里尽是可怜。

“季姝曼，你这是装给谁看？”

男人的声音冷冽无情，比外面的气温还令人身心打颤。

季姝曼倔强地扭过脸，贴在他的胸口上，眼泪浸湿在他的衣襟上，洇湿一片。

他抱着她上二楼次卧，脱掉她脚上的鞋子，将她放进浴缸里，伸手开水阀调试水温。

温热的水汩汩淌出，浸湿季姝曼身下的裙子，裙子沾水紧贴包裹住双腿，暖意顿时从腿根蔓延全身。

他垂眸看一眼她蜷曲着的双腿还在微微颤抖着，伸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踝浸在温水中，触摸到冰凉的肌肤时，他的喉结微微滚动。

又抬手帮她拉下羽绒服拉链，动作熟练，行云流水，面色依旧平淡。

季姝曼知道他已经在软化，他的气头已经过去，不然自己是不可能进得了这个家的。

“……哥哥，七七，七七她……”七七还好吗？她想问。

能不好吗？她知道自己问的都是废话，宋沧渊怎么可能会亏待自己的女儿。

“她很好，至少我不会让她跟着大人颠沛流离隐姓埋名地生活，做一个连自己亲生爸爸都不知道是谁的孩子。”

宋沧渊盯着她的脸，起身将她身上脱下的羽绒服丢进脏衣篓里，转过身来俯视着仰靠在浴缸里的人，冷冷道。

“哥哥，其实……其实，七七她在我们身边也很快乐……”

季姝曼知道，季安琪留在宋沧渊身边一定能享有最好的资源，她相信他一定很疼爱她的。

可人是会变的，他终究会结婚的，他的身边会出现一个七七不喜欢的女人。

而梓谦哥哥早就在登记时向自己表明这辈子不会娶别的女人。

他早已将七七当成了自己亲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