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也难不倒杜文秀。
她将阿洛原来的旧衣翻出来,与鹿二娘换上,头发垂下几绺半遮住脸。
鹿二娘又点了穴道止血,挎着个小包袱,作无事人般随在杜文秀身后,随阿洛上了车。
杜文秀还大声吩咐道:“巧花,待将姨娘送去田庄,住得两日你便回来,家里也忙,离不得人哩。”
鹿二娘脆声应了,杜文秀又与阿洛依依惜别,对安风道谢,双方寒喧几句,马车渐渐离了家宅门前。
杜文秀这才款款转身回去。
她不知自己几人在门前这番惺惺作态到底能起上几分效果,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回去的时候,元喜已经在着手准备早餐。
刘巧花昨日才跟阿洛请了假,道是家里孩子病了,要休息两天,这不,今天就派上了用场。
元喜跟着阿洛做了些时日的饭,厨下的事务倒是理得门儿清。
阿洛也喜欢她做事干净麻利,已渐渐将做饭之事交与她去做,所以这回去乡下走得也安心。
杜文秀看了一眼,嘱咐她做好了早饭替自己留一些,便又回去补眠。
虽说与杜文婵是异母的亲姐妹,到底有些不太习惯,这一晚上竟不曾睡好。
哪知才躺下,便有人来唤,道是文月坊那边有事,请杜家两位娘子过去说话。
无法,杜文秀只得扛着浓浓的睡意起床,洗漱后换好衣服,出来正好看见杜文婵正拿了一张饼子吃。
看见她来,连忙塞了一张到她手里,道:“姐姐,听起来事情有些复杂,不如我们边走边吃,早些过去。”
如今文月坊之事,杜文婵可是比她上心多了,杜文秀也只好依了她,两人快步出了门,向文月坊走去。
到了近前,才看见门口围着一堆的妇人。
“大清早的都围在这里做什么?”杜文婵高声叫道。
围着的妇人转头看起来,杜文婵才认出来,这些都是文月坊里的工人哩。
“杜二娘子,杜娘子,你们快来看看吧,这些人堵着咱们家工坊的门,也不叫我们进去。”
有那老实的被挤在外头,愁眉苦脸看着二人说道。
而那平日里就机灵话多的,这会子早就挤到前面去与人吵架了。
杜家姐妹打从妇人们让出来的通道过去,站在人群里又听了好一时才明白。
原来这些都是吴氏酱菜坊被遣散的工人,先前吴子薇哄骗她们说自家与文月坊签了契约,吴氏酱菜坊早已归属于文月坊,只是叫自己代为管理。
而如今吴子薇去了柳侍郎家,先开始还哄着众人说什么现在是淡季,要大家轮休,只拿一半的工钱。
许多人不愿,但又眼瞅着工坊里头没什么事情做,也只好就闲在家里,反正只要工坊能按时发工钱就行。
谁知到了发工钱的日子,却又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后天的,找吴子薇要吧,她现下人在高门大户,自家也轻易进不去。
好不容易逮了吴子薇的嫂子,也就是最开始来了文月坊的那个长脸儿妇人,她也叫苦不迭。
说什么吴子薇抛了家人去侍郎家里享清福,却连侍郎家给的几百银子聘礼都不晓得与兄嫂留下几分。
她现在想找吴子薇算一算在工坊里做工的工钱,也都还找不到人哩。
于是便有人想起来,之前说吴氏酱菜坊已是并入了文月坊,那文月坊的东家也是有义务给她们发工钱的呀?
昨夜里一堆人聚在一起,商量到半宿,今日天不亮便结伴上了路,坐到了文月坊门口等着要工钱哩。
杜家姐妹相视无奈一笑,深深叹了口气。
这天底下怎么还有这般不要脸的人呢,这空口白牙的上下嘴一翻,便打算叫自家拿钱出来与她们收拾烂摊子。
杜文秀拍了拍身前吵得正凶的妇人肩膀,那人扭头一看,见是她们姐妹过来,忙笑着让开了路。
却见几个乡间妇人正堵着工坊的门,拍大腿跳脚哀嚎,十八般武艺尽出,口中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杜文秀不由皱了皱眉头。
工坊中的妇人看见她出来,一个个也就歇了声,这般清静的早晨,更显得门前吵嚷的妇人们声音越发刺耳。
见对手都哑口不言,吴氏酱菜坊的妇人越发得意起来:
“就说你们理亏,哪能厚待你们,却将我们扔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管都不管。”
“你们在这城里吃香的喝辣的,也不管我们家里无米下锅,就这还想照常上工,我呸,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吧!”
底下工坊中的妇人们一个个气得脸色通红,恨不得上去将那几个得意洋洋,嚣张跋扈的妇人拽下来狠狠踩上几脚。
但是杜文秀没有说话,谁也不敢上前。
吴氏酱菜坊的妇人们叫嚣一时,见下边的工坊妇人气得脸色涨红,却不再开口,直觉有异,便也停了下来。
杜文秀这才上前一步,笑道:“你们是吴氏酱菜坊的工人?”
“什么吴氏酱菜坊,我们吴娘子说了,早已经与文月坊合并,如今我们也是拿文月坊工钱的人哩。”
那些妇人里头个子不高,脸颊无肉而有些内陷的妇人叫道。
她名唤江四娘,是吴子薇同村的妇人,这回来文月坊闹事,她自也是带头人之一。
杜文秀听了,不由低头捂嘴轻笑一声,方又抬头缓缓道:
“吴娘子这般与你们说,你们就信了?可见了我们与吴娘子签的契书?你们的工钱打从我们文月坊发放,我却是不知道哩。”
“呸,你是个什么东西,还能事事件件都叫你知道了?”江四娘上前啐了她一口,指着她骂道。
杜文秀冷然一笑,看向江四娘等人。
这边却有吴三妹几个与她们骂了一个早上的妇人,看着那几个人幸灾乐祸道:
“你们还道是打从我们文月坊拿工钱,却是不认得我们家杜娘子哩,也不知道你们这工钱拿得几回,见着我们东家几面?”
门前妇人听了吴三妹几人的话,不由瞪大了眼睛望向杜文秀:
“你是这文月坊的东家?”继而却又连连摇头,“不会,不会,那东家来签契书时,我明明看的清楚,哪里是你这般小娘子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