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正在工坊中忙得热火朝天。
婚事交给兄嫂去忙,眼瞅着以后销路的掌控也要落到自家手里,月娘只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做起事来更有劲儿了。
虽她不见池令华,池令华却也以写信的方式跟她讲了许多自己的方法与思路。
因着位置不同,所思所想自是不同。
屁股换了位置,月娘也开始发现自家之前对工坊的安排便有许多不合理之处。
每日里便是在纸上写写画画,拉着杜文婵做些工坊内的改革。
杜文秀来时,看到的便是她拿着毛笔沉思的画面,连墨都要滴落到纸上都浑然不觉。
杜文秀微微一笑,轻轻上前抽走她手中的笔,惊得她几乎跳出来。
“哎呀,你怎么来了?”月娘意外喊道,忙上前扶住她,嗔道:
“肚子都越发的显怀了,身子也沉,工坊人多,还是少来,免得那有不长眼的撞了你,反而不美。”
杜文秀只微笑着听她絮叨,待她说完住了嘴,才斜着眼睛瞟过去:
“我来看看月娘每日里忙些什么,话都不想与我说,怕是远了心也未可知。”
月娘脸“腾”地烧了起来:“你胡说些什么?我拿你当亲生姐妹,之前日日同你睡一张床上,偏你现在说这样的怪话。”
杜文秀接过杜文婵递来的茶水浅尝一口,但笑不语。
“你来得正好,我有事与你商议。”月娘红着脸岔开话题,杜文秀也先坐了过去,只听她说。
“原先咱们总想着要多多的存货,实际上我比对了少东家送来的出货单,咱们有许多货品积压在他那里,先时却是不知道的。”
“咱们的八宝酱菜最是好卖,却总是依着每月供给多少与他们,来定咱们的出货量。”
“实际上八宝酱菜在外边儿供不应求,菹芥菜却是卖不完积压着许多。”
“先时他也不与咱们通气,芥菜春日里好收,却是做出许多来,送过去都压在那边儿。”
杜文秀听她一气说完,也拿过货单细细研究一番,看完沉思良久。
“你说的对,如果早些与咱们通气,倒是可以将八宝酱菜与菹芥菜的价格做下调整,菹芥菜的价格下调,加价到八宝酱菜上......”
“咦?难道不是调整制作的数量吗?”月娘奇怪道。
杜文秀轻笑:“并不是一定要依着市场调整出货量,也可以通过调整价格的方式控制啊。”
“咱们收来的原料虽有上下浮动,大体上是差不多的。芥菜春日里好收,春笋也是一般,收了一茬儿还有一茬儿,价格也低。”
“八宝酱菜的原料价格收来却是固定的,与其控制出货量,不如更好控制价格调控。”
“比如咱们的八宝酱菜就可以在供不应求的情况下提高一两文,像芥菜春笋这些可以做些活动,买多少送一坛子。”
“这样也是变相的为他们省了成本。或者就直接降价,在某个时间段里头降些进货价,主打一个薄利多销就是。”
月娘听得认真,连连点头。
“虽这法子我也能想出来,却没你机敏,才发现问题,便想出解决方法了。”
说着,又抽出一张草纸来:“我且算一算,要如何调整才是正经。”
杜文秀浅笑着一把拉过她:“不是我瞧不起你,这算术一道,还是得我们婵儿来做,你如何也是比她不过的。”
“不如叫她来出力,你且随我来,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也不管她答应不答应,叫了杜文婵来交待清楚,扯了月娘就要走。
月娘被拽得怪叫,却又不敢大力挣扎,生怕磕着碰着她。
寻了一处无人的屋子,杜文秀拉着月娘进去,似笑非笑看着她。
“哎呀,便是你不来问我,我也是要告诉你的。”月娘喃喃道。
却又一脸迷茫坐在一旁:“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与你说起。”
月娘无意识的在架子上的坛子上用手划来划去,抿了一下嘴,又道:
“那天晚上回家去,哥哥说与我和嫂子听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
“那池少东家为了让哥哥同意,竟说要将这边藏雅轩全部送与我,成亲之后,藏雅轩便是我的了。”
“他说,这是为了让我家安心。便是以后我不与他一道生活了,也算是给我以后的保障。”
“我原以为他只是哄着哥哥答应罢了,却不想至晚间,便让人送了契书过来,道是已在官府备了案。”
月娘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全然不似她大大咧咧的性格,凭空多了几分彷徨与茫然。
“咱们不是说只是为着留下咱们的销路作得假亲事吗?这样一来,我不是占他好大的便宜?”
“我心中不安,想找你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只得每日里忙忙碌碌,才能忘记这事儿来。”
杜文秀一言不发,听她说着,心下却了然。
月娘还只当池令华与她成亲不过是权宜之计,不想这池令华却为她思虑至此。
一时无法接受罢了。
“那你觉得,他这人可堪良配?”杜文秀温声问道。
月娘摇摇头:“我真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哎,杜文秀不由暗叹,哪里是不知,只是当作不知罢。
“他对你,倒是一片真心。”
“可是,怎么可能呢?”月娘急切说道:“似我哥哥担心那般,我与他,自是云泥之别。”
“这辈子怕都是无法在一个锅里吃饭的。”
杜文秀不自禁“扑哧”笑出声来:“马上就要成亲了,还大言不惭与人家不能在一个锅里吃饭。”
“真好狠心的女人。”杜文秀伸出手指,狠狠点在月娘的额头,真将她疼得乱躲。
“你怀着孩子,我不与你计较。不过却是不能乱说话。我现在,心里乱得很。”
月娘叹了口气,终是说着实话。
她心里,着实乱得很。
像缠在一处的丝线,剪不断,理还乱。
别样一番滋味上心头。
杜文秀瞧着她这样,确是心头乱糟糟,便收了笑坐在她身旁,静静等她平静下来。
良久,月娘叹了一口气,幽幽道:“秀娘,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杜文秀看了她一眼:“你自家是如何想的?”
“我......我真的不知道。”月娘声音越发的小,听着像要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