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二十九号、上午
众人吃过早饭后,工厂照常开工,但维拉克、安德烈、温斯顿、班尼迪克没有照常跟着一同进入厂房视察工作,而是先去了工人宿舍查看兰德尔等五名工人的恢复情况。
这五人前天晚上参与斗殴被抓进警察局,又被安德烈连夜救了回来一事已经在工厂里传开了。所有人最开始的想法和兰德尔他们别无二致,都觉得闹出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会成为工厂的负担,成为负担后自然会被开除、抛弃。
但这样的事情却并没有发生, 工厂主安德烈带人妥善处理了一切。
工人们感动之余,还对兰德尔等人颇有埋冤,觉得他们在这么关键的时期惹事是在给工厂拖后腿。五个人倒下,就相当于少了一条生产线,这对产量会有多大的影响?
其实本来大家每个月就有八天的休息时间,兰德尔几人通过调休把本月休息时间集中起来用于养伤,并不会对月总产量造成影响。这一点其他工人也都知道,可工厂主越是这么帮助他们, 他们就越觉得不应该给工厂主添麻烦。
“怎么样,好些了吗?”工人宿舍里,安德烈询问躺在床上的兰德尔几人情况。
为了照看起来方便,昨天安德烈就临时安排了受伤的五人住在一起,此时五人见到安德烈一行人来了,都纷纷坐了起来打起招呼。
看大家精神头都不错的样子,安德烈放下了心。
“我们好多了,今天就可以重新工作了!您看怎么安排一下吧。”其中一名工人即是出于感激,也是因为羞愧,迫不及待想参与工作了。
“对!我也好多了,一点都不疼,和以前一样。”
“我昨天就没事了,也可以继续工作了。”
“工厂不差你们这几天。”安德烈知道他们确实恢复得还不错,但远远没到能工作的地步,于是果断拒绝了这个申请,“都安心养伤,连躺几天都受不了,以后还怎么享受更好的生活?”
听到这话, 几人都笑了起来。
“对了,安德烈先生,那伙人怎么样了?他们赔钱了吗?”兰德尔问起那群人的处置情况。
因为前天处理时情况还有待调查,所以他们和帮忙的酒客的医药费都是由工厂垫付的,现在按道理应该出了调查结果,这笔钱绝不能让工厂白白承担。
“那个警长和我们约定好了是最晚昨天晚上就会来说明情况,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但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见到他们,正打算看望完你们就再过去一趟。”维拉克在一旁道。
“该不会是他们不愿意赔钱了吧?”有工人产生担忧。
毕竟那是一伙地痞流氓,看着也不像有什么钱,想让他们承担这么多人的医药费估计比登天还难。
兰德尔一咬牙:“要是他们不给,这钱就从我的工资里扣,反正无论如何都不应该让您来承担损失!”
“……对!大不了从我们工资里扣!一个月不够就两个月!两个月不够就三个月!”
“我也同意!要是我们自己惹的事都需要您来掏钱擦屁股,那以后就没脸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说什么呢都。”安德烈哭笑不得,“一共也没多少钱,用不着你们来替我们操心,而且只要你们没说谎,确实是对方惹的事,就算他们没钱耍无赖, 我们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赔。”
“不行就拉来咱们工厂干活, 什么时候干的工作抵消了医药费什么时候放他们走。”班尼迪克提议道。
“这恐怕能让他们乐开花。”维拉克摇摇头, 不赞同班尼迪克的建议,“现在外面多少工人想进咱们工厂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让他们觉得打人、耍无赖就能进来,不知道还得闹出多少麻烦。”
班尼迪克道:“只是让他们工作到抵消医药费,不算纳克织布厂的正式工人。”
“这件事到时候再讨论,待会儿先去那边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就算是没调查出来,或者那群人无力赔这么多钱,他们也该昨天过来告知的,而不是放我们鸽子。”安德烈认为那天对自己毕恭毕敬的警长施耐德是在耍什么花样。
“安德烈先生,用不用多叫点人过去?”兰德尔问。
“我们又不是过去打架的,再说了这里应该还没什么人敢动我们。”安德烈起了身,“行了,你们都躺着好好休息吧,有什么需要随时说,我们去警察局一趟。”
“麻烦您了,安德烈先生。”
“麻烦您了,安德烈先生。”
“安德烈先生,麻烦您了。”
工人们纷纷道。
“好好养伤。”安德烈与维拉克、温斯顿、班尼迪克出了门。
“维拉克,你还是得留在这里了。”安德烈道。
维拉克耸耸肩没有异议:“我其实还挺喜欢处理这种事情的,不过看样子得以后去国外才有机会了。”
温斯顿笑道:“你这张脸在某些人眼里太敏感了,实在不能冒险。”
“应该给我做一个面具,方便我自由活动。”维拉克开起玩笑。
说着,四人出了工人宿舍,来到了工厂大门前。
安德烈走到大门前已经备好的汽车跟前,打开了后座车门:“那我们就先走了。”
“注意安全。”维拉克站在门口例行叮嘱。
“嗯。”
三人坐入车中,同外面的维拉克招了招手,司机驱车向警察局赶去。
目视汽车远去,维拉克伸了个懒腰,转身走向了厂房。
——
基普市、轻工业区、警察局门前
一辆黑色汽车停下,吸引了路过行人的目光。
随后,车门打开,高大的安德烈、一头金发的温斯顿、精干的班尼迪克从中下来,径直走入了警察局。
“您好,请问您是?”这次接待的治安官和上一次不一样,因此迎上来后先问起了身份。
“纳克织布厂工厂主安德烈。”安德烈盯着治安官道,“施耐德警长在吗?”
“呃……”
“带我去见他。”
治安官感受到了来人的气势汹汹,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将一行人带到了警长办公室门前。
“咚咚咚。”
“施耐德警长,纳克织布厂的安德烈先生想要见您。”治安官敲完门对着门内道。
“快请进!快请进!”门内立马传来声音,而后还没等治安官开门,里面的施耐德就主动把门打开,摆出懊恼的表情,“安德烈先生,您是为了那天斗殴的事情来的吧?唉,我这两天太忙了,要不是您来又把这事忘得一干二净了,真是抱歉……”
安德烈双手插兜,走入办公室:“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你没去调查?”
“当然调查了,而且结果也出来了,只不过比较复杂棘手,所以想进一步调查完再和您汇报的。”施耐德警长接着把温斯顿、班尼迪克请了进来,“快请坐,你去准备咖啡。”
“是。”治安官快步离开。
安德烈坐在了正对警长位置的会客椅上:“说说看。”
“经过我们的审问,那七个人全都承认了是他们主动挑的事,不过他们还说这一切都是有人指使他们这么做的,不然他们也不会闲着没事干去和人打架闹事。”施耐德坐回自己的位置,讲起情况。
“有人指示?谁?”安德烈眯起眼睛。
有人指使这点出乎了他的意料。
如果是有人暗中推动了这场冲突,那就不是地痞流氓敲诈那么简单了,而是有什么人在专门针对纳克织布厂。
“他们也不清楚,说是当时那个人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又是在晚上,完全看不清长相,声音也听着陌生……”
“就没有别的线索了吗?那个人既然能找到他们,说明对他们是有一点了解的。”温斯顿开口道。
“这个我们正在试着从他们的人际关系入手进行调查,不过说实话,很难查出来,毕竟这个人他们不认识,而且指使他们的时候肯定已经做了这方面的防备。”施耐德警长一脸歉意,“当然,不论多困难,我们都会尽力而为的。”
“但也不能他们说有人指使就是有人指使吧?既然有人指使,他们肯定是收到了什么好处。”安德烈提出质疑。
施耐德警长点点头:“他们确实说有收到好处,那个人给了他们一人一金克。”
“一金克?”
“那个人还说,如果他们被抓进去了,他会把他们救出来,事成之后还会给一笔丰厚的酬金,所以那伙人一开始怎么审问都不说。直到看到你们把纳克织布厂的工人和其他人都带走了,他们背后的人始终没有出面,这才意识到被骗了,袒露了实情。”施耐德警长道,“至于他们的钱,他们说都花完了,无力进行赔偿。我也有派人去查这伙人近期的消费,他们这几天确实没少花,按这种人的行事作风,应该真的没什么钱了。”
安德烈紧锁眉头,暂时把赔偿的事情放下,考虑起指使一事的真实性:“指使这件事没有更多信息了吗?”
“没有了,接下来还得进行调查。”
“这件事很重要,后续还要辛苦你。”安德烈这次掏出了钱直接推给了施耐德。
救工人无需贿赂,他们来了直接带走就行,但想让他们在调查指使者上上心,不给钱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您这是做什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施耐德看到两张十金克面值的钞票两眼顿时放光,但还是故作矜持没有立马收下。
“收下吧,以后还免不了托你办事。”这里也没外人,安德烈没绕那么多弯子。
“那……好吧!这笔钱呢,就作为这件事的调查资金,相信在人力财力的支持下,这件事很快就会有结果。”施耐德勉为其难地把两张钞票收了起来。
“这七个闹事的交给我们处置吧。”安德烈刚给完钱就提起新的要求。
“这……”施耐德一愣,还以为安德烈这是想报复这伙人,或者私下干些什么危险的事。
安德烈从施耐德的眼中看出了顾虑,解释道:“放心,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们工厂的工人和那些帮忙的酒客的医药费都是我们自己垫付的,这笔损失不能因为他们说自己没有钱就轻易作罢,我想带他们去我们工厂工作,通过劳动抵偿这笔钱。”
“这样啊,可以可以,那这几个人就交给您来处置了,我之后安排人把他们押过去,您什么时候觉得他们干够了什么时候跟我说就行,我到时候再把他们带走。”施耐德警长没了担忧,欣然同意了安德烈的要求。
尽管这不符合章程,但没有人在意这一点,反倒是大家对恶人自有恶人磨一事喜闻乐见。
“那就这样,我们先回去了,如果那件事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向我汇报。要是能抓到幕后指使者,我不介意再给你更多的答谢金。”该谈的都谈完,安德烈一秒都不多留,站了起来打算离开。
“瞧您说的,您不给钱这事我也一定会认认真真去办,无论如何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施耐德说着客气话,“咖啡还没端来呢,要么喝完再走吧。”
“工厂还有事情要忙,咖啡你自己喝吧。”安德烈向施耐德微微点头,“再会。”
“啊,再会再会。”施耐德把一行人送到了办公室门口。
“你们怎么看有幕后指使者一事?”出了警察局,安德烈问起温斯顿、班尼迪克的意见。
温斯顿道:“我觉得这件事应该是真的,因为他们没必要说假话,有没有指使者结果都是注定的。而且他们也没有明确指使者的身份,不会是故意拉什么人下水。”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这不是看咱们工厂工人赚得多,想敲诈他们一笔钱,而是直接针对咱们工厂的。”班尼迪克和温斯顿意见相同,“可是是谁针对我们呢?难不成我们最近有惹到什么人?我怎么没有印象?”
“惹到什么人……”安德烈喃喃道,“这么说来应该还真有。”
“谁?”
“这一片除我们以外的所有工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