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股人浪隔着一扇摇摇欲坠的铁门对抗着。
但外面的人浪远比监狱内的汹涌,几番推阻下来,愤怒的民众们就要凭着无数的血肉之躯将铁门撞开。
副监狱长透过铁门缝隙,看到民众们好似能将他们生吞活剥了的可怖面孔,不禁头皮发麻,连忙上前汇入挤成一团的狱卒里,凄厉地叫喊道:“守住!!守住!!谁都不准后退!!”
不用他说,狱卒们也倾尽了全力。
可人数不占优势,大都还心虚得被吓破了胆,他们又怎么可能借着一道门就令民众们的挣扎变得毫无意义。
有民众将手先伸了进来,掐着狱卒的脖子,撕扯着狱卒的脸皮,有民众冲门内胡乱开着枪,哪怕子弹都没了,仍疯狂地扣动着板机。
“轰!”
铁门发出一声震响。
接着勐地一颤。
“大家再加把劲!”
“门马上就要开了!”
“救人!!救人!!”
民众们声势浩大众志成城,靠着人的力量,已然将铁门推得松动、开始倾倒。
副监狱长看到此景,吓得倒退数步,前去寻找监狱长,征求他的意见。
在军队迟迟没有赶来的情况下,他们能否为了保证监狱不被攻破而向民众们开枪,用最凶暴的方式施行镇压?
这恐怕是如今他们想保全自己最好的办法,而这之后矛盾一再被激化,会引起怎样的反应已经容不得他们现在理性地考虑、顾忌了。
可很快,一个让副监狱长如坠冰窖的消息摆在了面前。
监狱长不见了踪影,大概是趁他出去维持大局的时候偷熘出了监狱。
“他妈的!他妈的!!”副监狱长气得差点晕厥过去。
监狱长这招相当阴险。
这么做,等同于把是否冲民众出手的决定权以及相应的责任都抛给了他。
不论是向民众下手激化矛盾,还是任由其冲进来救走被关押的人,后果都是一个小小的副监狱长无法承担起的。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监狱长再一出面与他割席,即可牺牲他保全自己的位置。
“副监狱长!门要被撞开了!!”
一名狱卒踉踉跄跄地跑过来汇报。
副监狱长犹豫起自己要不要效彷监狱长逃离。
这似乎有点不太现实。
监狱长熘了可以说自己是去找军队求援了,他呢?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岂不是坐实了罪责?
“告诉所有人,监狱长下了命令,可以向民众们开枪,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监牢,不能让任何一个犯人被救出去!”副监狱长最终狠下心,以监狱长的名义下令道。
“要…要向民众们开枪吗…”
“这是监狱长的命令,而且他已经去求援了,只要我们坚持一段时间,一定会有大批士兵过来帮我们处理麻烦的。”副监狱长推了一把狱卒,催促道。
“是!”狱卒快步离开。
遥望监狱大门前的激烈对抗,副监狱长瘫靠在墙边,为自己假借监狱长名义下达这么重大的命令感到后怕,不过很快,他意识到监狱长都在利用他保全自己,心渐渐坚硬冰冷起来。
都到这地步了,比的就是谁心更狠。
自己要是现在怂了,那最后被玩死的就一定是自己!
“监狱长的命令!所有人!都到大门集合!死守监狱!死守监狱!!”
同一时间,距离监狱四五条街区远的地方,道路正被愤怒游行的民众们围堵得水泄不通。
得到监狱求援消息,塞尔特将军特意调遣了一支精锐骑兵营前往支援。
可惜,这支部队疾驰没多久,就被堵在了这里进退不得。
“你们这帮政府的走狗!!”
“大家都是普通人,你们为什么要帮着政府欺负我们?!”
“你们应该把枪口对准你们的上头!”
骑兵营营长骑着马,居高临下看着民众们对自己的声讨,面无表情地叫道:“大家都被国际平等联盟给蒙蔽了!他们才是我们的敌人!”
“你们才是我们的敌人!”一个老头子指着骑兵营营长,颤颤巍巍道,“你们抓了多少?!处死了多少无辜的人?!”
“这是国际平等联盟对我们的污蔑!我们抓的每一个人都是证据确凿的国际平等联盟成员!政府不会,也不可能伤害无辜的民众!请大家相信我们!”骑兵营营长道。
“放屁!!”老头子狠狠地啐了一口,声泪俱下道,“我的孩子就在里面!!他什么都没有做!!你们也从未向我出示过可以证明他是国际平等联盟成员的证据!!”
骑兵营营长吞咽了口口水,维持着镇定,冰冷道:“他是你的儿子,你当然会为他说话。至于你说政府没有向你出示过证据,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真的?”
“你…”老头没有想到对方能这么无耻,一时间气得说不出话。
“任何人对被捕犯人的清白与否存在异议,都可以通过正确的途径去解决!而不是接受有心之人的挑唆,围堵在这里!”骑兵营营长扫视街道上的民众,“我奉劝各位立即离开!否则后果自负!”
“去你妈的!”
一声叫骂传来。
骑兵营营长恼羞成怒,将枪举起来冲着天空扣动扳机。
“砰!砰!砰!”
“想死吗?!”骑兵营营长怒道。
其麾下的,与之一同被围堵得动弹不得的士兵们纷纷举起了枪。
民众们的声势被压下去了一点。
副营长硬生生驱马靠近了营长些许,低声提醒道:“上面不允许我们和民众发生冲突,更何况我们现在的任务是去支援监狱,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你看看,这是我的问题吗?再这么给他们好脸,他们就真的敢骑在老子头上了!”营长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即将这帮挑衅自己的贱民冲杀殆尽。
“没办法的事情,谁叫消息败露了,总不能指望他们不愤怒,一个个像木头人一样对这些无动于衷。”副营长拍了拍营长,接着露出笑脸,代替营长同民众们沟通,“大家冷静一些!我们彼此这样针锋相对下去,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我建议大家——”
“去你们妈的!”
“去你们妈的!”
“去你们妈的!”
民众们齐声回以辱骂。
骑兵营营长、副营长感觉有无数的唾沫喷在了他们的脸上。
“妈的,这帮贱民!”骑兵营营长就要将枪对准骂得最大声的人。
“别!一定要忍住!最起码不能我们第一个动手!”副营长按住了营长的手。
“我巴不得他们先动手,到时候就算我开枪上面也说不了什么!”骑兵营营长胸口剧烈起伏,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忽然——
“砰!”
“噗!”
那起伏随着一声枪响,以及一颗子弹的嵌入,勐地停滞。
“呃——”骑兵营营长错愕地呛了口鲜血,随后难以置信地缓缓低头,看向自己迅速染红的胸口。
“有国际平等联盟的人!有国际平等联盟的人!快保护营长!保护营长!”副营长愣了一秒钟,堪堪扶住差点摔下马的营长趴在了马背上,躲避后续的袭击。
其他士兵都乱作了一团,有人想逃离,有人想围上来,但都因为街道太过拥挤而无法实现,最终反倒演变成了巨大的骚乱,致使民众、士兵之间发生踩踏,枪声、撕扯殴打亦随之而来愈演愈烈。
同一时间的来泽因日报社门前,一辆辆汽车有序停靠。
大批的士兵汇聚而来,接手了周遭区域的防卫工作,目视塞尔特将军和几位高级军官一同从某辆车子上下来,直奔报社。
“将军!”来泽因日报社总编拜伦早就得到了消息,候在门口对塞尔特将军等人点头哈腰。
“怎么样了?”塞尔特将军瞥了拜伦一眼,径直走到他的办公室,坐在了他的位置上。
其余几名军官列在两侧,涌入的士兵则对报社内部也进行了封锁,以确保塞尔特将军的绝对安全。
拜伦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毕恭毕敬道:“我们已经准备了好几版澄清的报纸,斥责这一切都是国际平等联盟对我们的抹黑、污蔑。”
“拿过来。”
“是。”拜伦赶忙将他们报社连夜准备的成果交到塞尔特面前过目。
“就这些?”塞尔特将军翻阅完,将报纸扔在了一边。
报社的这些报纸,主要内容都是口头上的解释,他很清楚这种苍白无力的东西是无法对抗国际平等联盟现在摆出来的那些有力证明的。
而这境遇,正如当初对他们一系列有预谋的污蔑束手无策的国际平等联盟。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换源app!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这、这些当然是不够的…”拜伦知道自己必须要做到让塞尔特将军满意,唯有这样,自己未来才有一线生的可能,不然没有价值还知晓诸多秘密的自己,必然会被塞尔特将军毫不犹豫铲除掉。
“那个背叛我们,并且窃取了众多情报的记者曾是你的下属,你应该对他最为了解。想扭转舆论,就得对他下手,把他扳倒,才能让所有不利于我们的证据不攻自破。”塞尔特将军很沉着冷静,向拜伦提出解决问题的思路。
“我们目前也在尝试这一点…”拜伦回答道,“您放心,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些…”
“你知道外面现在是什么样子吗?”塞尔特将军问道。
拜伦擦着止不住的汗:“我、我不太清楚,我一直在,一直在报社里…”
“外面疯了。”塞尔特将军冷澹地道,“只是一天都不到的时间,我们的那些秘密全被人们知道了。现在无数的民众在冲击我们,情况正在逐步失控。”
“我明白,我明白!”拜伦向塞尔特保证,“逆转舆论是控制住场面的唯一办法,我一定会倾尽报社的力量去让民众们相信我们!”
“不。”塞尔特将军微微摇头,“他们不是傻子,来泽因的情况注定无法用和平的方式解决了。”
“那…”
“你现在要做的事情,是应付其他方面,来泽因的民众不再是你需要负责的事情了。”塞尔特将军中止了部分无意义的补救。
“好…对了将军…”拜伦顾忌地环顾了一下周围,小心翼翼地问道,“总统先生那边…怎么样?”
塞尔特将军道:“我能坐在你的面前,你应该清楚。”
“明白、明白…”拜伦松了口气。
最起码,奥斯顿总统没有怀疑塞尔特将军。
他们联手虚报国际平等联盟行动队人数,夸大清剿成绩一事还维持得住。
“只不过,还能坚持多久是个未知数,你明白我的意思。”塞尔特将军话锋一转。
“明白,我明白。”拜伦道。
短时间内,奥斯顿总统或许还不会怀疑什么,可如果国际平等联盟摆出的那些证据在他眼前没完没了地出现,谁都不能保证奥斯顿总统会不会升起查一查的想法。
而一旦调查,即代表奥斯顿总统对塞尔特将军产生了怀疑。
怀疑燃起容易,扑灭难于登天。
届时很多事情都会相当棘手。
“我们都没有回头路了。”
同一时间来泽因北区的仓库里,维拉克正捧着温斯顿写的《共有论》草稿,听着同志们不时汇报起各地的最新情况。
“我们的人手实在是太少了,平均分下去,可能一个街区都分不到一个人,要么我也出去帮忙吧?”康妮从为卡帕准备的简陋病房里出来,到一边消毒洗手。
“不用。”维拉克稳稳当当地坐着,“就算我们人数翻一倍两倍,保证每条街区都能有一到三名同志在,也意义不大。”
雪莉尔就在旁边:“每条街区那么多人,我们很难全都引导得过来,与其想着面面俱到,还不如集中力量解决几个主要问题,比如组织民众们一起营救监狱里的无辜者。”
康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也是,要有选择地做。”
“卡帕同志怎么样了?”维拉克过问。
“比较稳定,贝拉同志正在里面照顾,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康妮洗完摘掉了口罩。
维拉克放心了许多:“那就好,现在一切向好,我们——”
“维拉克同志!”墨菲飞奔着回来,传达其他同志传回来的消息,“政府军趁乱准备对烈士陵园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