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七年,十二月初十。
自从草原之战结束,已经过去半月。
在这期间,朱楩一直都留在草原上处理战后事宜。
其中光是各部落战利品就有无数财富。
其他不说,从整个瓦剌与兀良哈草原诸部,就能集齐百万战马,而且都是良驹。
牛羊牲畜更是高达千万头。
怪不得草原游牧民族不缺马,因为他们家家户户都养马,而且不止一匹。
甚至不说从各部落收集上来的,哪怕就是在战场上虏获的战马,就有几十万匹。
这也让中原部队人人都原地转职成了骑兵。
这么一大笔财富,说是泼天富贵也不为过。
怪不得在大航海时代,那些列国列强喜欢满世界殖民和掠夺。
发战争财也太爽了。
朱楩知道中原缺马,而且缺太多了。
所以这一百多万匹战马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还有那些牛羊牲畜,朱楩也要带走大部分。
说句比较残酷,但是很真实的话就是,瓦剌与兀良哈毕竟战败了,战败方就要有战败方的觉悟。
朱楩已经够仁慈了,没有施行车轮斩,否则以他们自己的风俗,就算把他们全杀了他们也只能承受。
何况鞑靼部也立了大功,总不能全都由朝廷进行封赏吧?
于是朱楩在保证了瓦剌与兀良哈的基础物资,并且把一部分牛羊分别交给乌云塔娜和丹朵儿,由她们进行收买人心去还给两部百姓后。
最终只从兀良哈与瓦剌收集了牛羊五百万头。
(网上搜到资料,据说蒙古国的牲畜总量在几千万头以上。前面也说了,蒙古国就是瓦剌与兀良哈的地盘。虽然现在是明朝是古代,五百万头牛羊应该也不算夸张吧?)
这其中,朱楩又拿出了三百万头牛羊作为鞑靼各部的奖赏。
和空虚的口头支票比起来,这才是实际好处。
每一个出战的蒙古兵,不论男女,都能分到几头牛羊。
尤其是战死和受伤的战士,朱楩尤其重视抚恤工作。
而这些细节工作,就只能交给阿鲁台他们了。
朱楩本来也没急着就要回京,可是一道接着一道圣旨送到了关外,是朱元璋催促朱楩,要他年前赶回京城。
最后甚至连庆王朱栴都亲自赶来传旨了。
“十八弟,你这次可是真威风了,连父皇都惦念你呢,”朱栴亲自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朱楩你小子是不是翅膀硬了?还不赶紧给咱回京,让咱好好看看你。而且今年咱把所有藩王都喊回来了,今年要过个团圆年,你可别在草原上耽搁了时间。”
多熟悉的大白话文圣旨啊。
朱楩最后只能苦笑着接下圣旨,而后就要准备班师回朝了。
“十六哥,好久不见,”朱楩接下圣旨之后,与朱栴寒暄起来:“怎么样?最近一年在边关还算适应?”
朱栴苦笑一声:“不适应又能如何?”
都说朱元璋对儿子太大方了,每一个儿子都被封王了。
可朱元璋对儿子们也很严苛,如果没有皇帝旨意,藩王不得轻易回京,也不能轻易离开封地,比如周王朱橚之前就被贬到了云南得到了教训。
说句难听的,哪怕亲爹亲娘死了,没有得到圣旨,都不可以回京吊唁,只能在封地内隔空叩拜。
所以朱栴才有这样的说法,在就藩以后,他就像是笼中金丝雀,看似身份尊贵,其实也是无可奈何。
朱栴还自嘲的说道:“这次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父皇才叫诸王回京,不然啊,哥哥我是别想回京了。”
其实朱栴就是一個文人,吟诗作赋他在行,但是说到戍边守国行军作战,那就不是他擅长的了。
尤其在历史上发生靖难之役后,朱棣其实也削藩,也正是从朱棣开始,起了个不好的头。
那就是,朱棣重用太监,以至于派太监去各藩王王府监视藩王的动静,以至于后期的各藩王已经成了空头虚名,徒有其表。
不然李自成也不至于那么轻松的扫平了朱家各宗室。
朱栴更是郁郁寡欢,还写了不少应景的诗,还一度请求想要归乡,结果都被驳回了。
朱楩看着朱栴失落的模样,忍不住说道:“如果让十六哥你回京呢?或者说,今后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伱想游山玩水就去游山玩水,想当闲散王爷就当闲散王爷,想有抱负治理国家,就来朝中帮我。你可愿意?”
朱栴浑身一震,满脸不可思议的看着朱楩。
十八弟,你这是要造反啊?还想拖我下水?
朱栴直接后退了好几步,与朱楩拉开距离,都不说话了。
“放心,十六哥,咱还没打算造反呢。毕竟老头子还活着呢,哪有儿子造反老子的道理?但是你看这是什么,”朱楩给徐妙锦使了个眼色。
徐妙锦转身从朱楩的营帐内,取出一件明黄色的龙纹蟒袍,款款走来,与木邱和汤欣一起为他穿上。
眼看就要到年底了,天气也开始转冷了,朱楩也终于再次穿上象征着身份的蟒袍了。
“嘶,”朱栴倒吸一口凉气。
蟒袍谁没见过,不如说蟒袍谁没有啊?
朱栴也是王爷,身上可也穿着一袭蓝色蟒袍呢。
在明朝,以颜色区分等级。
尤其是蟒袍,明黄色为尊,一般只有太子和如今的皇太孙可以穿,地位仅次于朱元璋的龙袍了。
其实朱元璋平日也不穿龙袍,大多都是常服,只有遇到大朝会了,或者祭祖等活动时,才会隆重的穿上龙袍。
朱栴的蓝色蟒袍属于第三等级,连朱楩的红色蟒袍都比他高一级。
毕竟朱楩被封在云南,虽然一开始的藩号还是岷王,可后来已经改了,号滇王。
滇乃一国之号,与秦王、晋王、燕王、周王一个级别。
而庆王乃是一地之号,等级上就稍差一些。
尤其是在看到朱楩穿上那明黄色蟒袍后,再看朱楩时,朱栴的表情就变得无比凝重了。
朱栴是文人,心思就活泛很多。
老十八这是什么意思?父皇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给老十八太子大哥一样级别的龙纹蟒袍?储君不是太孙朱允炆吗?
难道要变天了?
“十六哥,”朱楩一脸认真的看向朱栴,说道:“你好好想想,为何咱爹要把所有兄弟都一起喊回来?又为什么偏偏是今年,偏偏是这个档口?你品,你细细品。”
“难道父皇要削藩?”朱栴下意识说道。
朱楩一脸你在逗我的样子。
朱栴也赶紧改口说道:“我是说,父皇难道要换储?”
此时兄弟二人面对面,身边只有木、徐、汤三女陪同。
毕竟朱栴是来宣旨的,一般人可没资格靠近。
而这话要是传扬出去,除了已经隐约猜到的那些老将,恐怕不亚于一次地震那般震撼。
朱栴自己都被自己的猜想所吓了一跳。
如果这是真的,大明就真要变天了啊。
“十六哥,我这次立下如此功劳,而且一旦班师回朝,你想想,会是什么局面?”朱楩提醒他。
这要是换做蓝玉,简直就是功高震主啊。
朱允炆?他把握得住吗?
他把握不住的。
削藩?我先削你吧。
朱元璋早就看出来了,他家老十八绝不是省油的灯,也绝不是朱允炆可以降服的。
一旦朱允炆要削藩,叔侄二人之间就会爆发对立与冲突。
到那时,不论谁赢了,大明都输了。
闹出这么大的笑话,天下人该怎么评价?
何况朱元璋本就开始偏向朱楩,所以朱楩已经猜到,这次群王聚会,恐怕就要摊牌了。
朱楩想到这里,看着眼前一脸凝重表情的朱栴,轻叹一声:“十六哥,咱们虽然不是一母同胞,可咱们都是咱爹的血脉。而且我和咱们那个眼高手低的大侄子不同,一旦我登基上位,我是绝对不会压制你们,更不会削藩的。”
朱栴一脸复杂的看着朱楩,不禁说道:“老十八,就算你这么说,可是你也知道哥哥我文不成武不就,你拉拢我也没有意义,我能帮你什么呢?”
朱楩摊摊双手,解释道:“我想你误会了,十六哥,我不是要你帮我,也不是要拉拢你。我只是想跟你,还有兄弟们说一句话。咱们是兄弟,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血浓于水的道理不需要我来说吧?”
朱楩还真不需要朱栴来帮自己夺嫡,他自己就有着绝对的自信。
接着朱楩又说道:“但是如今摊子越来越大,现在我只能靠别人帮我。比如这蒙古草原这么大,你以为我就想让别人来管吗?我更想封一个兄弟当草原王。还有那东察合台汗国与帖木儿帝国,也差不多打下来了。我倒是想封一个疆王了,可现在没人可用啊。”
“明明咱爹给咱生了二十来个兄弟,若是每一位藩王都能镇守一国,我大明江山该有多大面积?”
朱栴很想说,咱爹生了咱们这么多兄弟,又不是为了帮你打架的。
你这想法简直奇葩,可别被前面那些哥哥们听到,否则不得削你啊?
不对,以老十八的武力,谁是他的对手啊?
“但是我不行的,”朱栴摇摇头,很有自知之明的说道:“别的兄弟暂且不论,愚兄如今连封地都管不过来,甚至连王府还未建好,就别指望我了。”
“所以我才说,如果你想当个逍遥王,那就去逍遥快活吧。想吟诗作赋,你就去当个文人墨客。十六哥,人生一世,何必拘谨自己一生呢?”朱楩深深吸了口气,转头看向远处,望着一望无际的辽阔草原,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次回去,我就要摊牌了。”
“我要告诉所有兄弟,跟着我,我给他们一切。想留在京城享福的,就留在京城嘛,只要不祸害百姓,偌大京城还放不下一个人了?”
“想开疆裂土立不世之功的,我高兴还来不及,给他兵马,给我去打。”
“想有一番作为的,就来朝中帮我。”
“这个皇位我坐了,大家都有好处。”
“可是谁若不服,那就拉出来打一架,见见各自的真本事。”
朱楩底气十足的说道。
以他如今的名望,还有如此班底,说句难听的,他若是造反,朱元璋就得原地退位。
甚至他都不需要学唐太宗李世民那般发动玄武门之变,最后逼李渊让位。
因为他已经成势,已经无人可挡了。
陛下何故造反呢?
朱栴只是看着朱楩,心中无比后悔,为啥自己要听到这番话啊?为啥自己要掺和进来?
现在给父皇写信说自己疾病缠身无法回京,还来得及吗?
“好了十六哥,你先稍等片刻,其实我这边也快完事了,原本也打算回京了。正好咱们一起,路上还能聊聊天解解闷,”朱楩对朱栴招呼道,全然不顾朱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这可是夺嫡,也可以说是政变,自古以来就不是小事,而且很容易遗臭万年。
他真不想知道啊。
老十八,你太损了,我就是来传个旨,你跟我说这些作甚?
故意的,他绝对是故意的。
不管朱栴怎么想,朱楩开始集结全军。
其实也正如朱楩所说,该处理的事已经差不多了,后续也都安排完毕,像是乌云塔娜和丹朵儿等人,也早就带着兀良哈和瓦剌残部动身了,鞑靼诸部也开始回家了。
朱楩这边还把纳西族分了出来,由木初、木土父子带上帖木儿帝国残存的三十五万人降军,准备绕路回去。
反正东察合台汗国与帖木儿帝国已经拿下,只要从哈密、吐鲁番那边过去,就能与新疆的兵马汇合,不怕路上出现降军造反哗变的可能。
到时候把这些人交给王福与赵括,就能妥善处理了。
本来朱楩也打算把那三万五千壮族狼兵一并放回去的,要他们去找他们的女首领岑花。
结果这些壮族狼兵经此一战,彻底被朱楩折服了,既崇拜朱楩的武力,也憧憬他的个人魅力,竟然留下不走了。
朱楩索性让他们彻底成为彭越部队的兵,给他们入了大明的军户籍,承认了他们的身份。
如此一来,朱楩需要带回去班师回朝的部队,就变成了,他麾下由沐晟率领的五万本部人马,彭越的五万人马,以及冯胜、傅友德从中原带来的接近四十万人马。
也足有五十万人。
随着一道道命令传达下去,大军开始启程,终于要回中原了。
不过可别忘了,这次草原之战还有巨大收获,那就是那些战马和牛羊战利品。
除去奖赏给鞑靼各部落,以及留给瓦剌和兀良哈的基础物资以外。
朱楩这次可以带回一百万匹战马,而且还不算给其他部队所有将士转职为骑兵的战马数额。
甚至在这一战中,还有不少战马被误杀误伤了,没办法,只能吃肉了。
不然恐怕能缴获一百五十万匹?
还有牛羊,最后可以带回去两百万头,牛羊各一百万头。
羊还在其次,这一百万头牛如果分散到全国各地,能解决多大的农耕问题啊。
只不过也因为这批战利品数目太大了,可不是随便几万人就能押送的,万一这些牲畜在草原上乱跑,再跑到别的部落去,该如何是好?
加上现在已经是十二月初十,那边朱元璋还催得紧,再耽搁下去就不用着急了,就赶不上过年了。
于是朱楩只能让大军缓慢行军,而他自己则是带着少量护卫,只有一百人(划重点),然后与三位老婆,再加上十六哥朱栴,轻装上阵。
可他们毕竟此时还在呼伦贝尔草原上啊,从呼伦贝尔市到南京,足有两千六七百公里的距离。
虽然他们是从贝尔湖这边出发的,可以少算二三百公里的距离。
可这也减轻不了多少压力。
无奈之下,只能一路火速疾驰。
据说三国时期的夏侯惇可以三日行五百里,六日行一千里。
加上在辽阔大草原上可以迅速飞驰,再一路直奔喜峰关,也就是当初蓝玉居功自傲,纵兵毁关破门而入的关口。
朱楩走过一次这条路线,轻车熟路下,总算是在十二月二十七的这一天,一路直奔京城而来。
这一路的颠簸与风餐露宿,朱楩还没怎么样,连三位老婆也靠着强大真气可以撑住,更不用说那些久经战场的老兵了。
可朱栴却差点没死在半道上。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朱栴差点没哭了,当初他本来都要提前回京了,却被朱元璋封为御使,千里迢迢从宁夏镇出关跑到关外草原上,好不容易找到朱楩传达了旨意。
结果不但听到了许多惊天秘闻,甚至可能卷入夺嫡之争不说。
为了尽快赶回京城复命,还得一路吃这么多苦。
“老十八啊老十八,今后你可不能亏待你十六哥,不然我天天找你哭去,”朱栴做着毫无意义的威胁。
朱楩苦笑着提醒道:“我的十六哥,咱们已经到了。瞧,那不就是京城吗。”
他们终于可以看到京城的影子了,也总算可以松一口气放慢速度了。
话说他们一路从北方归来,想要入城,就不可避免的会路过玄武湖。
而玄武湖这个方向的城门,也可称作为玄武门。
当朱楩让人上前通报,说出自己的藩号时。
守城士兵露出一抹别有深意的目光。
“快去禀告太孙殿下。滇王回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