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纹回来了。

得到消息的朱楩，连忙召集所有重要将领，在元帅府迎接。

“殿下，”顾纹激动的从外面进来，竟然哭了：“苦啊，百姓们太苦了。这些奴隶主简直不是人。我本以为您当初说的事太过危言耸听，也太过残忍。怎会想到，您还是保守了。”

所有人都惊诧的看着顾纹。

他们也入城几日了，也把拉萨彻底掌控了。

也没觉得如何啊？

可顾纹却带回来他这一路上调查的真相，娓娓道来：“他们把所有人分成三等九级的身份阶级，上等有上上人、上中人、上下人。中等也有中上人、中中人与中下人。下等也是如此。”

“上上人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一般就是每座城市的大首领，有喇嘛，也有俗家贵族。而后是一般的贵族领主与大喇嘛。其次是他们手下的官员。”

“中等人为一般官员小吏，连最低级的平民，都得是曾经贵族落魄后，才能获得的身份。”

“下等人皆是奴隶。最下等的人，甚至只值一根草绳钱。”

而在藏地，上等人只占百分之五，连中等人，甚至所谓平民，都只占百分之十。

这还是当初蒙古帝国分封了十三万户，还有喇嘛算平民，才占据了这些比例。

否则，除去那百分之五，藏地皆是奴隶。

以藏地如此情况，难怪藏兵不堪一击。

“奴隶是没有人身自由的，奴隶的命都是奴隶主的。别说土地，就算是被奴隶主打杀了，都很正常。”

“而且奴隶们从一出生就是亏欠奴隶主的，只凭奴隶主一句话，就要偿还几辈子也还不完的钱。”

“别说每日不堪重负的劳苦工作了，甚至连一个房子都没有，我这一路上发现很多人都是挖洞住地洞里的，或者与牲畜同住，也没有被子，若是碰到牲口排泄，就当做取暖了。”

“甚至如果奴隶敢看主人一眼，都有可能被挖去眼睛。只要奴隶主愿意，还会随意进行任意刑罚。砍去奴隶的手脚，割下他们的舌头或者耳鼻，此等事例不胜枚举啊殿下。”

连顾纹说到最后都不禁潸然泪下。

如果说秦王朱樉在西安所作所为不为人事，而且最后遭到报应，被人下毒暴毙而亡，说是作恶多端罪有应得也不为过。

朱元璋甚至在朱樉死后还不解气，仍然惩治了一番。

那么跟藏地这些奴隶主的所作所为一比，秦王朱樉都得说是善良仁慈了。

朱樉还得在王府之内偷偷的做，还得背着人。

而藏地，那可是明目张胆，那可是以此为乐之举。

“他们把百姓，把人命当做什么了？”

堂内众人顿时怒不可遏，也深受震撼。

“这还不止，”顾纹抹去眼泪，继续说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确实远不止如此。

藏地奴隶如此不值钱，号称下下等人只值一条草绳子钱，可想而知他们是不被当人看的，甚至不如一头驴。

到了这种地步，人命就不值钱了，于是以活人献祭，也成了理所当然。

“有的贵族在朝圣礼拜之时，需要的祭品乃是湿肠一副、头颅两个。或者一斤心、一斤肠，这可都是活人剖杀。还有各种所谓法器，全是以活人制作。”

随着顾纹缓缓道出一桩桩一件件，堂内仿佛升起一股阴寒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就连再大胆的人，此时都感到毛骨悚然，不是吓得，是被这里的黑暗与恐怖所震撼。

这里难道是十八层地狱吗？这里难道是人间炼狱？

地狱的恶魔、魔鬼，何时竟然偷偷跑到地上来了？

圣地？

哪里有圣地是由白骨皑皑、鲜血成河、人皮装饰出来的。

朝圣？洗涤心灵？

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就连许多精美绝伦的唐卡，都是以人皮制作。

因为纸张可比人命还贵。

朱楩咬着牙，捏着的拳头都在颤抖。

他曾经也只是有所耳闻，却没想到，事情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当初连朱楩自己都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恶毒。

可他还是太天真善良了。

“难道这些贵族就不明白，奴隶死了，谁还给他们种地？奴隶不也是他们的财产吗？”徐妙锦已经听不下去，眼眶都红了。

木邱却叹息一声，闭上了眼睛。

在朱楩推行改土归流之前，其实云南的各族百姓，又何曾不是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只是云南土司们没做到那么惨无人道的地步，但是也绝对算不上善良。

“因为人是会生育后代的，而且就算自己的奴隶死绝了，也可以从别人手中买，或者去其他地方抓，所以他们肆无忌惮，根本不顾他人死活。不如说，他们根本没把奴隶当人。你们会记得自己吃了多少只鸡，吃了多少米饭吗？”朱楩冷冷说道。

徐妙锦终于承受不住，转头扑进汤欣怀里。

连这位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女将军，此时只是从顾纹嘴里听说这些惨绝人寰的恶行，都受不了了。

可想而知真实情况恐怕更加残酷。

朱楩长吸口气，说道：“把全城百姓集合起来，把那搠思公失监带上。是时候审判他了。”

这就是朱楩留搠思公失监到现在的原因。

众将领顿时群情激奋起来，纷纷自发赶去押解搠思公失监。

朱楩不得不喊道：“别把他打死，我要当着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的面，审判他。此乃公道。”

他真怕自己不说这句话的话，搠思公失监转眼就死了。

等众人都纷纷离去后，朱楩才回头看了眼徐妙锦，又看向汤欣，发现汤欣竟然比徐妙锦淡定的多。

汤欣挑挑眉，注意到了朱楩的目光，猜到他的想法，轻哼一声说道：“觉得我铁石心肠？木大姐不也没哭吗？”

木邱心说，木大姐是什么鬼？

汤欣又拍拍徐妙锦的后背安慰道：“好啦，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我跟你说，那些倭寇也一样不是人，之后有空我给你讲讲我所见识过的，遭到倭寇洗劫的一个村子的惨状。那简直是人间炼狱。”

“你别说了，”徐妙锦抬起头，瞪着汤欣，你可真是好姐妹亲闺蜜啊，有你这么安慰人的？

徐妙锦毕竟只是跟着朱楩南征北战在战场上与敌人厮杀，那是敌我交战，不论何等残酷，她都可以心安理得。

可是对手无寸铁的百姓做出这么狠毒的行为和迫害，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产生生理不适无法接受。

其实很多人（包括作者），都是正常的心理，自己受到伤害的时候都能忍受，却下不去手伤害别人。

所以徐妙锦的反应是正常的。

当然了，也不是说汤欣和木邱就铁石心肠。

而是她们都见识过类似的情况，虽然也愤恨这些恶魔的行为，却不会再像徐妙锦这样反应太大。

之后，朱楩让人把城内藏民全部集合到了布达拉宫前面的偌大广场上。

这是一片干净整洁，甚至隐隐有些神圣的广场。

当藏民们来到此处时，显得惶惶不安，因为他们与这里格格不入。

入城之战中，所谓贵族已经全部被杀死了，连那些喇嘛也被朱楩控制了起来。

所以现如今的这些藏民，实际上全是奴隶阶级，连一個平民都没有。

这该死的奴隶制度。

当朱楩随后赶来时，却看到广场上的藏民全都自发的跪了下来，甚至是五体投地的，对着布达拉宫朝拜。

藏民们都很激动，因为以他们的身份和阶级，这一辈子都是没有资格也没机会来朝圣的，他们连靠近这里都是罪，是要被砍去双脚的。

多么卑微的信仰啊。

连朱楩都要哭了，如果天下百姓能如此虔诚的信仰自己，何愁大事不成？

当然了，这只是想想，朱楩明白藏民受到愚民政策与宗教信仰的双重压迫，他们连自我意识都没有，遭到伤害时，也只是默默承受不敢反抗。

多么残忍啊。

朱楩可不会继续去迫害他们。

百姓一直都是淳朴的，只要让他们吃饱饭能活下去，他们就不会造反。

何至于把如此可爱的百姓竟然要逼到如此地步？

朱楩大步走来，直奔广场前方的一处台阶上。

周围士兵们见到自家殿下，连忙行礼高呼：“滇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此举吓了藏民们一跳，但是他们沉默着，或者说麻木着，等待着即将对他们砍下的屠刀。

在他们看来，这场面恐怕是要杀他们吧？

可朱楩却高呼一声：“押搠思公失监。”

搠思公失监已经被提前押解了过来，此时由几个士兵五花大绑的押解出来。

再看此时的搠思公失监，已经鼻青脸肿，哪还有曾经大首领的风光。

要不是朱楩之前的警告，瞿能那些人早把他打死了。

也直到这时，一些藏民才壮着胆子偷偷抬起头看了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唯恐被人发现以后要被挖去眼球。

忽然朱楩有些头疼起来，转头看向身边的将领们，说道：“我忽然想起来，藏地用藏语，可咱们谁懂啊？”

虽然朝廷与藏地高层有所联系，可如今眼前的藏民都是奴隶身份，哪有学会汉语的机会和道理。

朱楩不禁有些头疼了，自己就算想说道理，可没人能听懂啊，那还有个什么意义？

结果让朱楩意外的是，顾纹主动站了出来，说道：“殿下，我在这段时间行走藏地多处，也和很多藏地百姓交流过，稍微懂了一些藏文。”

这顾纹出身世家，颇有才学，虽然不如现如今的方孝孺在儒家的名声，那也是一位大儒。

所以他竟然自学成才的，掌握了许多藏文？

朱楩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掏出一个喇叭递了过去。

顾纹有些发蒙的接了过来，通过朱楩的言传身教，知道怎么用喇叭放大音量。

然后朱楩就让顾纹给自己翻译，开始演讲起来。

“我乃大明王爷朱楩，如今大明皇帝洪武大帝的十八子。藏地乃是大明不可分割的领地，你们更是我大明的子民。”

“这搠思公失监本是我大明册封的官员，他本该造福一方百姓，本该恪尽职守。”

说到这里，顾纹小声提醒朱楩：“殿下，别说成语典故了，他们不懂。”

朱楩翻了个白眼，只好尽量以白话文继续说道：“说白了，你们这些贱民，乃是我大明的子民，是我朱楩的子民。他们（拿手指搠思公失监）不把伱们当人看，把你们当做牲畜随意宰割。但是我把你们当人啊。”

“他们把你们当贱民，但是我把你们当宝贝。”

“他们不让你们活，你们的生命都不属于自己。你们没有自己的土地和房屋，你们吃不饱饭，穿不上衣服。”

就连现在，广场上的许多百姓都是衣不蔽体的，甚至有许多女人都是如此。

“我给你们饭吃，我给你们地种，我给你们衣服穿。”

“他们不让你们活，那我就杀了他们，然后让你们活下去。”

藏地的奴隶制度虽然以前也有，但是并未普及，至少在吐蕃国时期，藏地百姓的生活水平还是不错的，乃至曾经敢和盛唐时期的大唐比肩。

那位文成公主可是李世民的女儿，而且是在贞观十五年远嫁吐蕃，与吐蕃国和亲的。

吐蕃国如果很弱，唐太宗何至于如此？

藏地奴隶制度之所以变得那么恐怖，还是随着蒙古帝国而兴起的。

其实去年朱楩北正塞外鞑靼草原时，不也和现在相似？

奴隶的一切都是主子的，包括自己的生命。

连奴隶想要娶亲，也需要主人的同意。

因为你的老婆也是主人的，不是你的。

朱楩有过鞑靼草原的经历，渐渐进入佳境。

虽然这么说不好，但是朱楩明白，如今的藏民还很愚钝，许多大道理他们是听不懂的。

所以朱楩干脆以最简单的方式告诉他们，你们以前的主子不好，我杀了他们，我来当你们的主人，我给你们好日子过。

最简单的道理，才是最直接的。

“搠思公失监，你恶贯满盈，还有什么好说的？”朱楩最后看向搠思公失监。

搠思公失监的嘴被死死的堵着，用的还是沐晟的裹脚布，臭的哄的。

搠思公失监已经无力抵抗了，双眼失去光彩，只求一死。

朱楩也不拖沓，当众宣判：“把搠思公失监给我剐了。”

百姓们虽然还不明白朱楩的那些大道理，但是朱楩他们却深知以搠思公失监为首的那些所谓贵族是多么的残忍，他们该死。

所以朱楩算是头一次下达了凌迟处死的宣判。

“对了，先割去他的舌头，”朱楩忽然说道。

他懒得听搠思公失监嚎叫。

而且听说被制作成法器的献祭品也都是这么制作过程的，朱楩怎么忍心不让搠思公失监亲自品尝一下那其中的滋味儿呢？

瞧，他多善良啊。

而说到法器与献祭品，朱楩猛的转过身，看向身后那高高在上的布达拉宫，冷笑一声：“来呀，把那些喇嘛，还有从这里面搜查出来的法器，全都给我带出来。”

顷刻间，无数喇嘛和各种各样的东西被带了出来。

那些喇嘛们还在纷纷高呼着什么，可惜他们说的是藏语，朱楩听不懂。

顾纹本来还想给朱楩翻译。

朱楩没好气的说道：“你是想趁机骂我？”

想也知道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自己听不懂也就算了，你小子还想翻译一遍是吧？

顾纹顿时讪笑着没说话了。

朱楩看了眼周围人，可惜王福不在，想使眼色都没人有那个默契，只好亲口下令道：“把这些家伙的舌头给我割了。”

顾纹顿时吓了一跳，刚想说话。

朱楩又说道：“他们不是最喜欢把别人的舌头割了，然后活剥皮制作法器吗？让他们也尝尝。”

顾纹不说话了。

朱楩显然是早就满腔怒火了。

他自己从不承认自己有多么崇高的理想，也从不认为自己多么高大上，反而一直认为，自己是在玩弄人心，自己是在收买民心。

可实际上，他也确实为百姓做了很多事，而且一直不觉得自己身为王爷就有多么高贵。

他还不是投胎好当了朱元璋的儿子，才有的地位？

真正牛皮的，是他爹朱元璋，那才是开局一个碗，天下靠自己双手打出来的。

所以朱楩其实很尊敬朱元璋，也一直在避开朱元璋，只要朱元璋还活着一天，他对皇位就没有任何想法，也绝不会造反自己的老子。

有洪武大帝这么个爹，才是他值得自豪的。

至于自己，他还不配被天下人所敬仰和歌颂。

连二哥秦王朱樉，都被朱楩破口大骂不是人，不为人子不为人臣不为人君，根本就不是人。

何况是毫无关系的这些喇嘛呢？

朱楩又怎会放过他们？

可是让人意外的是，在杀搠思公失监时，藏民们还没有什么反应。

而这，也让其中一个大喇嘛得意起来。

“明王，你不能杀我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