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台州知府身着便衣,在几个心腹手下的簇拥下,快步走在大街上。
如今这个时代,到了晚上,百姓们早早的就睡下了,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
可他却顾不上休息,而是满脸焦急的,赶往城东的一处小院。
台州的东边面冲大海,有的时候甚至能隐约听到海浪拍打岩壁的动静。
台州知府小心的看了圈周围,然后才让人去敲门。
不一会儿,院子里亮起灯光,门开,露出一个汉子的脑袋。
“哟,知府大人今日怎么亲自莅临寒舍啊?这是有大买卖啊?”那汉子竟然还敢调侃知府?
台州知府不以为意,还有些焦急的说道:“少废话,快进去说话。出大事了。”
“哦?”汉子赶紧让开位置,让知府一行人进了院子。
只是这些人没有注意到的是,街角的阴影处,有几个人身着夜行衣,一直在关注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快去禀告李大人。”
“喏。”
有人立即转身离开了,另外几人则是继续盯着此处。
知府衙门,前面是知府平日办公的大堂,而后院则是知府一家人生活的院子。
因为要招待朱楩,所以周围的院子也被知府临时租下,作为朱楩一行人的住所。
由于朱楩打算明日就要出海,去征讨那无法无天的海盗陈祖义一伙,所以除了几个值守的近卫以外,其他人也都早早准备休息了。
可就在朱楩睡得正香的时候,门却被敲响了。
“殿下,有情况禀报,”门外传来李贵的声音。
朱楩缓缓睁开双眼,打着哈欠的,说道:“进来吧。只有我自己。”
虽然之前为了刺激汤欣,他和徐妙锦做过了,但是总不好一直刺激她,人家可还是大闺女呢。
当初是为了帮妹子突破境界才做了一次,不要误会。
所以朱楩如今还是得自己一个人睡一个屋子,连暖床的人都没有。
李贵推开门,走了进来。
朱楩已经坐起来了,虽然还很困倦,但是他也知道,李贵不可能无的放矢,必不可能也不敢半夜喊自己起来尿尿。
除非他真不怕死。
“怎么了?”朱楩问道。
李贵凑到跟前,小声的,把情况说了一遍:“有锦衣卫弟兄发现那台州知府不老实,半夜偷偷出门,到城东某个农家院会见了一个人。”
“哦?”朱楩挑挑眉,立即精神了起来,冷笑道:“看来这位台州知府藏着个大秘密啊。他该不会是去见海盗的人了吧?”
连李贵都是一愣,下意识道:“不可能吧?”
朱楩侧头看了眼李贵,没好气的说道:“那你特意来喊我起床,是想让我起来换个姿势重新睡吗?”
李贵赶紧跪下请罪。
“得了,现在你又不是外人,跟你开个玩笑,”朱楩伸手把他抻了起来,这么不经逗呢?
“我想台州知府去见的,必然是海盗陈祖义的人。之前我还在奇怪,这台州知府人怪好的嘛,还敢给那些走私商说话求情。现在想来,我才是那个笨蛋啊。这老小子是打算用走私商掩盖海盗存在的事实,怕的就是我追究到底,”朱楩冷笑连连。
他一开始还真认为,台州知府完全是为了那些走私商求情呢。
加上朱楩本就没打算为难百姓们,知道百姓也不容易,走私就走私吧。
可如今从谢氏兄弟那里得知,原来海盗是真的存在的,甚至已经有泛滥成灾的趋势,这可是不小的隐患。
而台州知府只谈走私,完全不提海盗半个字。
这里面就颇为玩味儿了。
许是这台州知府听说了朱楩的名声在外,知道朱楩的武力很强大,唯恐朱楩听说了海盗的消息而打算出海剿匪。
他更怕的是,一旦在剿灭了那陈祖义之后,万一被朱楩发现了什么,他可就要完了。
不管走私,虽然是失职之过,但是也有为了百姓的大义。
不管海盗,顶多算是无能,可毕竟有朝廷的禁海旨意,倒也无伤大雅。
可如果堂堂知府竟然与海盗秘密勾结呢?这可是足以诛九族的大罪。
就算不株连九族,也得砍脑袋。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李贵感到不解,堂堂知府,何至于沦落到要和海岛勾结呢?
朱楩只是看着李贵,心说伱是真傻还是假傻?
“你要是连这都想不清楚,我可要后悔让你当锦衣卫了,”朱楩这个气,还问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啊。
“知不知道走私有多赚钱?旁的不说,很多人冒着杀头风险,铤而走险的私自贩盐,足以说明其中的利益有多大。”
光是卖盐,就足以让人不顾掉脑袋的风险了。
而如今的海上走私,出售的是比私自贩盐还要庞大的利润。
拉出去的,是一船一船的普通货物,可拉回来的,乃是一船一船的银子啊。
朱楩为何要在云南最初打算建立一个自己的私人商队?
就是因为这里面的利润太大了。
当初光是卖玻璃,就是一车玻璃换一车银子。
“所谓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罢了。一倍利润就够铤而走险了,十倍利润可以目无法度,百倍利润的话,那就足以让人无法无天,毫无道德可言了。”
“而且包括谢家在内,他们都是走私商。他们的商品货物是不需要交税的。其次就算把他们打劫了,朝廷也不会管。如今海禁禁令还在,按理说甚至不许一块板子下海的。所以他们才无法无天。”
“道理多简单,送到嘴里的肉,不吃多浪费啊。”
朱楩说着,却露出冰冷的冷笑。
李贵心里一惊,知道朱楩这是动了真火,起了杀心。
“去通知王福与谢玉,让他们把人当场拿下,毕竟抓贼抓赃嘛,我也懒得跟他们耍心机斗智斗勇,等明日我再审讯他们,”朱楩随意的安排了下去。
李贵立即领命去安排了。
至于朱楩,根本没把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转身躺下继续梦里会周公去了。
不过从这里也能看出,朱楩并未把锦衣卫暗探全部撤走,只是让他们继续躲在暗处,随时观察着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
像是这次台州知府的秘密出府,他只顾着躲过了明面上的朱楩与近卫们的眼线,却不知道暗地里早就被锦衣卫暗中盯上了。
其实这些锦衣卫倒也不是专门盯着他的,而是暗中保护朱楩,防止有人在暗中潜入刺杀殿下。
结果恰好发现了台州知府的诡异行踪,这才悄悄跟上,发现了他的秘密。
当城中大营的兵马把城东那处院子层层包围起来,王福率领谢玉闯入院中,把屋子里的台州知府与那汉子堵在里面时。
台州知府瘫软在地,心中绝望,明白自己完了。
整个过程太快了,快到那汉子都怀疑起来:“你耍我?”
他怀疑这是一个圈套。
台州知府差点没气吐血,我用我身家性命来陷害你不成?
你只是掉脑袋,我可是要诛九族的啊。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身为台州知府,不但不维护百姓,反而暗中与海盗勾结谋财害命。
哪一条,都是死罪。
于是到第二天被朱楩审讯时,台州知府面色惨白,不敢辩解。
但是他也有一件事好奇,问道:“敢问殿下,您是如何猜出罪臣与海盗有所勾结的?”
他不觉得自己有露出破绽。
事实上他也确实没有破绽。
朱楩表示:“我没猜到啊,是你太着急了,夜里出门的时候被我手下的锦衣卫发现了,于是才把你捉拿在案。”
台州知府这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锦衣卫,一个让明朝无数人,尤其是官员谈之色变的神秘组织,据说锦衣卫遍布天下,甚至无人不是锦衣卫。
朱元璋就是靠着锦衣卫,才能轻松掌握天下所有消息。
当听到锦衣卫的名号时,台州知府直接闭上了双眼。
而这时,被一起抓起来的汉子却高呼起来:“我要招供。这个狗官来找我,要我通知陈祖义大哥,还想让我们除掉一个大人物。以前也是他提前通知我们消息,把谢氏商船的出行日期告诉我们,我们才能无往而不利。”
“你,”台州知府重新瞪大双眼,咬牙切齿的瞪着那汉子,这个蠢货,就算你把我卖了,你也活不了,反而只会增加我的罪名。
该死的,头一次见到这种蠢队友,这岂不是害人不利己?
朱楩心里一动,看向台州知府,冷笑一声:“除掉大人物?该不会是想借刀杀人,要杀我吧?台州知府?你是这台州的官员,怎么?难道你还要插手朝堂上的事?”
台州知府抬起头,怒视着朱楩,突然大义凛然起来:“自古以来,立嫡立长,才能使国家安稳。如今你滇王倒行逆施,竟然妄图染指那不属于你的位置?凭你也配?天下谁人不知皇太孙朱允炆殿下才是储君,才是新君?”
好家伙,朱楩没想到这里还埋着一颗雷。
一路走来,因为朱楩一直有心打压和敲打敲打江南世家,也确实做出了成效,让许多江南世家敢怒不敢言。
主要是朱楩有理有据,人家拿出了证据,就算刘庞二家被灭族,那也无可奈何。
可江南世家不敢说什么,并不妨碍还有一部分人看不惯朱楩。
那就是这群儒生。
能做到知府的,肯定也是儒生出身,并且也察觉到了储君之争。
再加上自身利益关系,所以台州知府竟然打算想要利用陈祖义这伙海盗借刀杀人,要把朱楩永远的留在这里。
反正是你要出海剿匪的,在与海盗火并之中不小心死了,好像没什么问题?
朱楩不怒反笑,他没想到,自己代天子巡察天下,还没试探出世家的态度,反而先惹来了这台州知府的不满。
“凭你也配?”朱楩笑了,用台州知府的话反击道:“你一个区区知府,也敢干预储君的事?而且还一副大义凛然的口气。结果你自己却和海盗暗中勾结,天下不要脸的人很多,但是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也实在是少见啊。”
台州知府老脸一红,可此时不敢露怯,硬着头皮看着朱楩。
他知道,自己此时只能有这一个理由站得住脚来抨击朱楩,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你是觉得我不敢杀你?”朱楩看出台州知府的想法。
台州知府轻哼一声,说道:“吾闻以孝治天下者,不害人之亲。施仁政于天下者,不绝人之祀。”
朱楩听懂了。
台州知府也明白,以他的罪名,肯定难逃杀头之罪。
但是他怕的是株连九族,怕的是满门抄斩。
所以才有这样的说法。
朱楩想问他,你也看过三国?你也知道陈宫?
但是想用这么一句话来挤兑朱楩,朱楩可不在意:“你都勾结海盗了,害得多少人家破人亡?虽然你们如今烧杀掳掠的都是走私商人。可许多人那也是赌上家底,甚至赌上一切铤而走险的。结果好不容易赚了点钱,却被你们给抢走了。我不害你之亲?可你的家人吃的是人血馒头啊。不绝你之祀?难道要让你一家的罪恶血脉继续流传下去害人不浅吗?”
“连坐之罪,绝不能取缔。因为你的家人你的子嗣,他们因为你的违法乱纪而获利。你们一家吃香的喝辣的,却不知道多少百姓要卖儿卖女?”
“本王可以对走私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们只是触犯了国家法律,但是不损人不害人。他们也是凭本事赚钱,也要出本金,还要担负许多风险。”
“可你们呢?烧杀掳掠图财害命。嘴里讲着道德仁义,肚子里却全是害人的生意。你们该死啊。”
而后,朱楩不再多说废话,直接让人把台州知府以及一起擒获的那汉子,以及台州知府的心腹手下们,全部拖下去斩立决。
不但如此,还有台州知府的一家都被满门抄斩了。
台州百姓们不知道内情,很多人都惶恐不已,以为朱楩是来随意大开杀戒的。
为了安抚百姓,朱楩坐镇府衙大堂,赶紧让衙役张贴告示。
后来还有以谢家为首的许多商贾也出来向百姓们解释,说出正是台州知府与海盗勾结,才害得许多人赌上所有,最后却因为被海盗劫持而倾家荡产的。
一时之间台州百姓群情激奋,要不是一干人等已经被斩首示众,恨不得把他们凌迟处死才好。
同时从台州知府的家里也查抄出来了大笔的金银钱财。
谢春表情苦涩,心中明白,这些钱大部分都是海盗劫持他家商船抢去的,但是经过几手倒腾,如今落入到了台州知府的手里,就成了朝廷查没的脏银了,自然不可能还给他们。
不过不等谢春继续纠结,朱楩就让他的亲兄弟谢玉把他传唤到府衙大堂上。
“谢春,”朱楩喊了一声谢春的名字。
谢春赶紧跪下:“参见殿下。”
朱楩摇摇头,他最烦这些烦文缛礼,怪麻烦的,都懒得多说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你放心,本王答应要给你们主持公道,自然不会食言。之前让你准备的船只准备好了吗?”
如今大明军队还没有海军的编制,哪怕是朱楩突然想要下海,也没有可用的船只。
反倒是这些敢顶风作案出海走私的人,手中掌握着一些船只,也算是颇有本事。
谢春顿时喜出望外,没想到朱楩还在惦记他家的这些事,赶紧答应道:“已经准备妥当,就停靠在岸边码头,随时可以出行。”
“很好,”朱楩点点头,对外招呼道:“王福牛胜。”
“卑职在。”
二人一起进来拱手听令。
“命你二人即刻整备全军,随时准备出发,”朱楩命令道。
“喏。”
两人下去了。
如今他们共同率领六千人的部队,正好一人三千弟兄。
“王兄,你可是不地道啊,”牛胜出来时拉着王福好一通抱怨。
王福知道牛胜在抱怨什么。
之前在宁波府,因为牛胜率领部队驻扎在城中大营,是王福随行朱楩登上了定海县的小岛,结果就爆发了与倭寇的大战。
等来到这台州之后,换成牛胜贴身保护朱楩了,结果又是在城中大营先发生了那些事。
他老牛可以说啥都没干。
“这次我可要好好表现表现了,”牛胜摩拳擦掌的,准备大展拳脚。
“牛兄弟,这海上可不是草原,恐怕咱们不能适应,一切都要谨慎行事,听从殿下的命令就好,”王福在一旁告诫道。
牛胜想了想,确实是这么回事。
他们都是陆地上的将领,还真没在海上打过仗。
其实不光他俩在担心,朱楩此时也有些心里没底,他又何尝不是第一次出征海上呢。
“谢玉,你可懂海战?”朱楩询问谢玉,既然谢玉是本地卫指挥使,也许可以一用?
“不敢隐瞒殿下,其实卑职只是在城内练兵,还从未统兵作战过。所以不敢夸下海口。卑职不懂,”谢玉倒是实在。
“殿下,您是不是忘记我们了?”
汤欣与徐妙锦突然站了出来。
尤其是汤欣,一脸傲娇的说道:“别人不懂,我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