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说明的是,其实朱楩与徐妙锦相遇时,恰好是他刚刚离开入城之后下榻的酒楼。
等于说是朱楩先入住了这家酒楼,然后徐妙锦才住进来的。
这家酒楼规模不小,也因此,徐妙锦才会一顿饭就吃掉了十两银子。
当然了,也是这丫头饭量不小的关系。
朱楩身份尊贵,自然是住单间的,俗称上等房间。
而王福与蒋瓛作为指挥使,也能在朱楩的左右占据两个房间。
其他人就不同了,李贵身为王福副将指挥同知,是在楼下住的单间。
至于那一百随行护卫和九个锦衣卫,就只能去挤挤通铺了。
所谓通铺其实就是一张大床或者大炕,反正就是也不讲究环境,能睡多少人就尽可能多的挤下更多的人。
主打一个便宜。
倒不是朱楩小气,这点钱他还是花得起的。
主要是酒楼也没那么多房间,一百多号人啊,以这个时代的建筑设施,还真没有一百多个单间。
所以只能让士卒们委屈一下将就将就了。
但是在饭菜方面,朱楩还是让店家给他们单独准备了,即使没有山珍海味,也是荤素搭配,且饭菜管够的。
连那九个锦衣卫都无比羡慕这些兵丁。
哪怕是他们锦衣卫,出门在外执行任务时,也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啊。
别以为锦衣卫都是作威作福的,那是他们的头儿,他们普通小卒的待遇也就那样。
是说在外面转了一天了,朱楩也累了饿了,于是张罗着让王福和蒋瓛陪同着,还把那二五仔李贵叫了下来,在一楼大堂正准备用饭。
就在这时,徐妙锦也闻着楼下的饭香下来了。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楼下可谓是人声鼎沸,看来这家酒楼的生意不错。
朱楩要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尝了一口也直点头,确实不错。
要是打算多留几日,恐怕他要一直住在这里了。
但是不行啊,明天就得继续上路了,不过他倒是打算离开之前顺便去鄱阳湖看看,也想尝尝大闸蟹的。
“咦?是她?”蒋瓛猛的一怔,看向正在下楼的徐妙锦。
原来此时的徐妙锦已经洗去了之前做伪装的灰头土脸的形象,露出白皙的脸蛋,那叫一个唇红齿白,所谓的奶油小生也不过如此了吧。
毕竟她现在还是书生打扮。
随着徐妙锦一步步走下楼,大堂里的声音都安静了许多,很多人都呆呆的看着她,又不禁叹息起来。
偏偏是个男的?
徐妙锦很美,哪怕是书生打扮,也透露着灵动的英气。
主要还是长得好看。
但是蒋瓛却满脸震惊,怎么是她?魏国公家的千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只有一个人?
等等,原来白天遇到的竟然是她?
还好自己没有犯浑。
蒋瓛的冷汗就下来了。
如今朝野上下,那些开国功勋们死的死退的退,已经所剩无几。
而其中魏国公徐达可谓是常青树,何况谁人不知陛下最信任的就是魏国公。
这要是得罪了魏国公最疼爱的小女儿,蒋瓛心说,恐怕陛下都要砍了自己了。
朱楩看了眼蒋瓛,也往徐妙锦看了过去,他倒是没认出徐妙锦的样子,但是却认识那一身青衫,于是站起身,笑着招呼道:“兄弟,咱们又见面了,真是有缘啊。看来你也是打算吃饭的?不如一起如何?现在基本上没什么空位了,就让为兄做东一次好了。”
其实徐妙锦早就看到朱楩了,心里有些喜悦,又有些娇羞,自己刚借完钱就跑到酒楼来挥霍享受,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但是不知怎么,徐妙锦更多的是意外之喜,又遇到他了。
缘分吗?
“好啊,”徐妙锦抿着嘴唇,矜持一笑,答应着走了过来。
只是她这一笑,却晃花了许多人的眼睛。
连朱楩也眼前一亮,赞许道:“怪不得兄弟你要扮丑,这可真是一笑压群芳啊,不论什么花朵在兄弟面前,都得黯然失色。闭月羞花,不外如是。”
朱楩知道徐妙锦其实是女儿身,所以才如此夸赞。
可这要是对男人说,恐怕人家就得骂街了。
徐妙锦紧紧的抿着嘴角,免得不小心笑出来,内心却无比喜悦。
也不知道怎地,明明他们今天才相遇,但是对他却充满了好感。
可能这就是第一印象的作用吧,朱楩长得不错,又出手大方,在徐妙锦最窘迫的时候,没有半点犹豫帮她解围。
徐妙锦总不可能恨他吧?毕竟她现在又不知道眼前的这个‘大哥’就是朱楩,也就是她如今正暗恨不已的未婚夫。
朱楩亲自张罗着让徐妙锦在自己身边坐了下来,其他人赶紧挪位置。
蒋瓛则是低着头,不敢看徐妙锦。
其实他担心多了,徐妙锦根本不认识他。
他可是堂堂锦衣卫指挥使,虽然地位不如魏国公徐达,但是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见到的。
而且徐妙锦毕竟是女儿身,就算没有被限制行动自由,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小姐,却也对朝中的事知之甚少。
更何况他们之间也不存在任何冲突的立场。
蒋瓛就只是心虚罢了。
“来来来,兄弟,这家的饭菜还算可口,你尝尝这个,”朱楩很是热情的张罗着,还给徐妙锦夹了一筷子肉。
徐妙锦小嘴微张的看着朱楩。
哪怕现在还没有间接接吻的说法,但是伱也太热情了吧?
其实朱楩是知道她是女儿身,所以没有劝酒,想着让她多吃点。
毕竟之前徐妙锦都落魄的找自己借钱了,恐怕最近日子过的很糟嘛,他是真的好心好意,就是有点太不见外了。
还是蒋瓛提醒道:“殿,公子爷,公筷公筷。”
他已经认出徐妙锦的身份,自然知道男女有别,于是连忙张罗伙计送一份公筷上来,当然还有徐妙锦的碗筷。
朱楩也拿手敲敲脑门,说道:“瞧我这个笨。”
说着他把那一碗挪到自己这边来了。
徐妙锦稍微松了口气,她可没大方到从别人用过的筷子上接食物吃的地步。
但是等等?
徐妙锦冰雪聪明的,转头看向朱楩,一脸犹豫的低声问道:“这位大哥,您已经看出来了?”
朱楩眨眨眼,然后点点头。
他们都是聪明人,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徐妙锦顿时有些小懊恼的跺跺脚,说道:“我还以为自己装扮的很像,不该出问题呀。”
“妹子,”朱楩一脸认真的看着徐妙锦,说道:“就算你之前扮丑,但是你的声音太好听了,还有虽然你用长衫遮住了身材,可是你没有喉结啊。”
朱楩拿手指指自己的喉结。
虽说通过喉结来辨认男女性别这件事吧,其实并不靠谱,因为如果是从小就被净身了的太监,据说也是没喉结的。
还有一些女性也是有喉结的,只是没那么明显。
但是这都是少数的个例。
再看徐妙锦的脖颈,白皙且细长,好似高傲的白天鹅似的,此时也没有任何灰土掩饰了,那叫一个洁白无瑕。
说她是男的,光着副嗓子和模样都骗不过去。
徐妙锦嘟嘟嘴,又有些小害羞,她声音好听吗?
“对了大哥,我姓徐,你姓什么?叫什么?”徐妙锦又开始追问起来。
朱楩想也不想的,说道:“我叫木呃鞭。”
“木耳边?”徐妙锦纳闷,有叫这个名字的吗?
“就是木鞭,木头的木,鞭子的鞭,”朱楩擦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水。
其实他本想叫木楩的,木姓是一开始就决定好的掩饰,但是想了想,不如叫木便好了,正好合起来是他的名字。
但是叫做木便,联想起来他的本姓是朱,猪鞭是吧?
身边可是还有一百多号人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呢,朱楩就有些含糊起来了。
可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坚持下去了。
徐妙锦一边寻思着什么,一边点了点头。
这时候,伙计已经把他们要的东西送上来了。
朱楩赶紧拿起公筷给徐妙锦的碗里夹了一堆美味佳肴,催促道:“赶紧趁热多吃点,瞧你瘦的。”
徐妙锦呲了呲牙,她不瘦,常年累月的习武锻炼下来,她的身材一直保持很好,而且很有弹性。
但是总不可能给他看吧?
徐妙锦这个气,把一块肉丢进嘴里狠狠的咬着。
可望着朱楩,心中却怎么也恨不起来,反而突然‘吧嗒吧嗒’的掉了几颗眼泪。
朱楩被吓了一跳,有这么好吃吗?
怎么吃哭了还?
“木大哥,你对我真好,明明我们今天才认识,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要知道,就算是我的亲大哥,还有我的爹爹,都打算把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哩,”徐妙锦有些悲从中来的哭泣着。
她是知道父兄的为难之处,也知道这件事上不能给家人添麻烦,所以她可以自己跑出来,想要自己找到那个可恶的朱楩解决问题。
但是知道归知道,却还是不免感到不满,感到委屈和难过。
就好像自己被家人卖掉了,好像他们不要自己了似的。
思来想去,还是那个朱楩最最可恶。
徐妙锦的身边,被骂做可恶的朱楩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伸了伸手,又把手缩回去,把手帕交给徐妙锦让她自己擦擦。
朱楩只能感叹,这就是旧时代的局限性,女性连自己的婚姻都无法做主,而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甚至来说,就连明朝时期的公主,也就是皇帝的女儿,过的都很惨,据说不得势的公主,哪怕想和驸马好好过日子都是不允许的,甚至要给宫女太监贿赂。
明朝驸马也是历朝历代最悲惨的。
不论之前身份如何,只要成了驸马,那就完了。
包括清朝也是一样,甚至许多状元都不愿意当驸马。
朱楩只能劝说道:“想开点吧。”
徐妙锦擦擦眼泪,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要想开,我要逃婚,我这次其实就是逃出来的。”
对面的蒋瓛已经快要滑到桌子底下去了。
原来这姑奶奶是逃出来的?而且还是逃婚?
能跟魏国公定亲联姻的,要么是其他国公,要么就只能是当今陛下。
好家伙,姑奶奶,您敢不敢继续往远点逃婚去?就当我们不存在,咱们从未相见过。
可朱楩却一脸赞许的点点头,说道:“没有感情的婚姻是不幸福的,而且如果不是自己喜欢的人,宁可孤身一人也绝不将就。”
他这完全是现代人的观念了。
徐妙锦眼前一亮,只觉得他好懂我。
“是的呀木大哥,我和那人都没见过,竟然就要我嫁人,讲不讲道理?万一那是个纨绔子弟呢?万一他是个喜欢折磨人取乐的变态呢?万一他荒淫无度呢?”徐妙锦这是把亲王、晋王乃至鲁荒王这几个朱楩的哥哥们所做的事都算上了。
朱楩可不知道这其中内有隐情,不但没有抨击徐妙锦的任性妄为,反而很支持她赞许她,就差鼓动她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
徐妙锦也觉得,和朱楩很聊得来,两人甚至有相见恨晚的感觉,就差倒黄酒拜把子了。
当然了,徐妙锦是女孩子,所以不能拜把子,要么是拜天地,要么就只能是义结金兰。
“可是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呢?”朱楩询问道,没有急着许诺。
虽然他是个王爷,那也只是名义上是个王爷,除非是在云南自己的藩地内,否则一旦回到京师,他可是毫无实权,只是个名义上的闲散王爷罢了。
其实他自己还自身难保呢。
何况这个妹子也不知道是哪里人,要是她是江南妹子,那可管不了啊。
徐妙锦没有避讳的,说出自己原来的打算:“本来我是想去云南的。”
“这么远?”朱楩心里一惊。
至于吗?竟然逃婚到那么远的地方?
蒋瓛却心里一动,下意识看向朱楩,慢慢的张大了嘴。
蒋瓛是知道徐妙锦的身份的,也明白,以徐达魏国公的地位和身份,能和他联姻的,恐怕只有其他国公或者当今陛下。
徐妙锦为何要去云南?恐怕就是要亲自去确认未婚夫的吧?
但是朱楩不知道这些,他只是单纯的以为眼前的徐妹子竟然要逃难到云南去?
云南,在中原人眼中,那里是瘴气之地,而且食人野兽漫山遍野,甚至连那些土人恐怕都是食人族一样的野人。
轻易谁也不会去云南的。
能让这么漂亮的妹子不顾一切,甚至孤身一个人逃难去云南,要她嫁的人到底是谁啊?
那得禽兽到什么样子?
朱楩可不知道他在骂自己。
徐妙锦抽了抽鼻子,苦笑道:“那能怎么办呢?对方家大业大,我们家惹不起,也不敢悔婚拒绝的。”
朱楩冷笑一声,这大明王朝上下,还有比自己家家大业大的?
没错,就是你家。
“不过我已经不想跑了,”徐妙锦咬咬嘴唇,看着眼前的朱楩,鼓起勇气的说道:“如果不是我喜欢的人,不是我自己想嫁的人,我宁可出家为尼,也绝不将就。”
朱楩重重的点点头,赞成道:“说得好。凭什么女人就非得嫁人不可呢?难道女人不能做出一番事业?难道女人不能上阵杀敌?错,女人能顶半边天的。”
朱楩可绝不是女权那种东西,他只是认为,男人能顶半边天,女人能顶另外半边天。
实际上中国本就不该出现女权这种东西,改革开发之后,我国的妇女根本不需要去追求女权特权,她们用自己的双手实现了平权,得到了该有的尊重。
只不过在进入了所谓的小资享受生活之后,有的人就开始飘了。
这里说句题外话,女权从欧美开始发源,然后影响日韩,结果所有女权运动最后都会变成魔幻片。
而朱楩则是从木邱身上看到了巾帼不让须眉,看到了这个时代也可以男女平等。
譬如说等到棉花大量种植成功以后,他要开展工厂化的纺织业乃至加工业,恐怕到时候就得让许多女性走出家庭,进入工厂了。
更不用说其实在农村家庭,女性也是不可或缺的劳动力,女性也是要下田干活的。
所以他真的是很自然的,说出女人能顶半边天。
“毕竟这个世界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朱楩一脸很自然的说道。
但是徐妙锦却张着嘴,一脸可爱的,发蒙的看着朱楩,眼睛里全是爱慕之意。
开玩笑,在这个时代,就不说全是大男子主义吧,程朱理学知道吗?
虽然从未有人明确说过要压迫女性,但是也绝对还没有人会说出朱楩这种话来,不说古往今来,只说至今为止,还从未有人说出个女人能顶半边天这种话来。
废话,因为这是新中国伟人说的话,自然是自古以来还未有人说过。
“对了木大哥,看你们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你们这是要去哪啊?”徐妙锦心里一动,想打听一下朱楩他们的目的地。
朱楩也没有在意,随口说道:“哦,我们要回应天,我爹年纪大了,说是想我了,其实是怕我争家产,所以想比是要当面问问清楚吧。”
他说的轻松,蒋瓛却坐立不安,一会儿看看魏国公徐达的前进徐妙锦,一会儿看看洪武大帝的十八子滇王朱楩。
大哥大姐,你们别玩我了,咱说点人能聊的正常话好不好?
“大哥,您是应天人?”徐妙锦眼前一亮,喜出望外的说道:“我也要回应天,不如我跟你们一起吧?也好有个照应。”
朱楩笑了,答应道:“那感情好。”
不过需要说明的是,朱楩可不是见色起意,只不过就像他说的那样,这是个缘分,又担心徐妙锦一个女孩子独自一人会不安全。
他这完全就当做是捡了个妹妹一样的心态,却不知道,其实徐妙锦比他还大一岁了。
阿嘞,才发现有人打赏。感谢感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