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修安排皇长子宴会的地方在建宁宫,但与其说是袁修安排,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说是文护的安排。
因为,袁修根本就不知道。
他为庆祝袁正宗诞生和赵家被灭举办的宴会,早已在靖宫举办了三天三夜。
袁彰依照计划,带着袁琪和脱贴乌花以及五百下马的北境三卫进入了靖宫,期间无人阻拦,也无人敢拦。
袁彰若无其事,仿佛回到自己家一样。
八年前,这偌大的靖宫对于他来说,也的确跟家一样。
但现在不一样了。
在来到建宁宫前的时候,典臣带人拦住了他们。
“王爷,您和辅国将军可以进去,但他们……”
辅国将军是袁修在封至上四小将的时候给袁琪册封的,典臣的态度很明确,袁彰父子可以进,其他人不行。
袁彰打断典臣,道:“本王来见自己的侄子和侄孙,还要经过你的同意?”
袁琪的形象很儒雅,但此时说话也很冲,不客气的说道:“陛下跟前有个狗眼看人低的魏优,难道典探花也是这般目中无人?”
典臣愣了一下,没想到袁彰父子的态度如此直接,陪笑道:“冠军王和辅国将军说笑了,我就是个御前侍卫,哪敢擅做主张,我这都是遵照皇上的意思行事。”
袁彰朝典臣身后看了一眼,只有十几个列阵的侍卫,说道:“今日怎不见魏大人和金公公?”
“他们和陛下在一块。”
典臣对袁彰拱拱手,笑道:“皇长子年岁甚小,王爷带的人太多了,难免会吓到皇长子,还请谅解。”
袁彰想了一下,道:“容本王交代几句。”
袁彰转过身,将袁琪和脱贴乌花带到一旁,轻声道:“我和袁琪进去,你带人守在外面,如果我们父子俩出了什么意外,你就带着他们逃回云荆。”
脱贴乌花脸色一变,他跟随袁彰多年,知道袁彰的判断力,不会空穴来风。
“王爷,既然明知道有危险,为何还要进去?”
“危不危险的也只是猜测,本王是袁家人,本王赌的是皇帝和信王不会加害我们父子。”
袁彰朝建宁宫的方向瞥了一眼,接着道:“换句话说,如果皇帝和信王已决定对我们父子下手,那我们父子现在走也来不及了。”
脱贴乌花道:“宫里若是有异动,我就带人杀进去。”
袁彰摇摇头,道:“这正是本王担心的地方。你手上只有五百人,如果宫里有安排,你这五百人不但起不到作用,还会落下逼宫造反的罪名。所以……真有什么事,你一定要逃,逃回云荆,将宫里的事告诉冯景和黄石。”
“本王一生忠于大靖,忠于陛下,本王可以被消灭,但不能遗臭万年。”
脱贴乌花铮铮男儿,此时眼中已泛起泪花。
“王爷……”
袁彰将手放在脱贴乌花肩上,微笑道:“刚才说的这些都是最坏的结果,真实的情况谁也不知道,所以也不用这么沮丧。脱贴乌花,从你来到我身边的时候起,我就知道你是金然安插在我身边的谍子,但这么些年来,你早已是我的亲人,于我而言,你跟袁琪一样都是我的儿子,你要好好活下去。”
脱贴乌花再也忍不住,单膝跪下向袁彰抱拳,垂首忍住快要滴落的泪水。
“走了。”
袁彰果断的转过身,带着袁琪走进前路未知的深宫。
……
袁立和东方骏从御新殿出来,在进入通往建宁宫的甬道中时,队伍里突然传来一道冷冰冰的声音。
“停下。”
声音是宫雪发出来的,坐在辇上的袁立立即警觉起来,他知道宫雪不会随意叫停队伍,一定是前面有什么危险。
宫雪手握雪剑,走到队伍前列。
对面,甬道的尽头,一道单薄的身影徐徐走来,他一边走一边掂着手中的石子,面带微笑。
宫雪握住雪剑的手紧了一些,用袁立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宗师。”
袁立眼睛微眯,从辇上下来,与东方骏一同走到宫雪身旁。
东方骏道:“来者不善,可惜长风还在养伤,不然与宫雪姑娘联手,也能与宗师拼一拼。”
待骆影逐渐走近,宫雪的眉头舒展了一些,道:“骆影?”
“宫雪姑娘,好久不见。”
骆影对宫雪笑了一下,然后对袁立点点头,道:“信王殿下好。”
“你就是骆影。”袁立打量着骆影,道:“本王对你可是仰慕已久。”
骆影微笑道:“不敢当。”
袁立问道:“你拦住本王的路,是什么意思?”
骆影道:“沙县侯对信王殿下很关心,他觉得今日建宁宫不怎么太平,特意让我来通知殿下。”
袁立瞳孔一缩,惊道:“文护要干什么?!”
骆影道:“沙县侯要干什么,殿下应该是猜得到的。沙县侯说了,这种会脏了手的事情,就让他代劳了。”
“岂有此理!”
袁立顿时怒了,喝道:“冠军王是本王的叔叔!”
见状,宫雪将剑抽出来一截,骆影也将石子一捏,气氛剑拔弩张起来。
骆影道:“正因为殿下和冠军王的这层关系,沙县侯才要保护好殿下你。”
袁立质问道:“如果本王非要去呢?”
骆影抬头朝天空看了一眼,道:“那不太平的就不是建宁宫,而是整座靖宫了。”
袁立被气的往后踉跄了一步,这个时候,他终于意识到了文护的强大。
袁立闭上眼睛,良久后才重新睁开,无声的转过身去。
……
建宁宫。
袁彰和袁琪走进宫中,身后的门缓缓地合上,放眼望去,宫中一个人都没有。
没有宫女,没有太监,没有百官贺宴,更没有皇子和皇帝。
袁彰叹了一声,道:“儿啊,委屈你了。”
袁琪神色坚毅,厉声道:“爹,我比大哥幸运多了,我们生死都在一起!”
这时,宫中终于走过来一个人。
一身破烂的布衣,左手拿着一根没有枪头的枪,右手拿着一根有枪头的枪。
他将那根有枪头的枪扔给袁彰,道:“十五年前,我们分胜负。”
“现在,决生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