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音愣了一下,问道:“青东侯此话何意?”
徐守理边走边道:“没别的意思,只是有种感觉,文护让人捉摸不透,越来越像文泰了。”
何音立马明白,道:“青东侯的意思是,文护的言行都是文泰的安排?”
“谁知道呢?”
徐守理愤愤的说道:“文泰是何等聪明之人,你不觉得他倒的太快了吗?你别忘了,俞长思还好端端的在侯爵府。”
何音仔细琢磨徐守理的话,脚上跟上徐守理的步伐,脑子里思索一会后说道:“信王还年轻,如果中枢台成为了信王的一言堂,那难免会被歹人给利用。”
徐守理停下脚步,对何音作揖道:“何尚书明鉴。”
何音问道:“侯爷可有对策?”
“没有。”徐守理坦言道。
“唉。”
这回轮到何音叹了一下,道:“大靖本来越来越好了,偏偏陛下来这么一出。”
“我有一个建议,如果何尚书当我是忤逆之言,可以尽管去告发我。”徐守理说道。
何音正色道:“我深知青东侯为人,请直言。”
徐守理道:“现如今左相府已倒,如果中枢台变成了摆设,那壮大后的信王党将比左相府更可怕。陛下相信弟弟,可以不顾朝局,但我们不能不顾。这个时候,需要有能制衡信王党的力量。”
何音皱眉道:“侯爷此意,难道是要结党?”
“不。”
徐守理厉声道:“我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心力,我能想到的是,我们如果不能在中枢台发挥作用了,就应该保全以后能救大靖的力量。”
何音问道:“请侯爷直言。”
徐守理道:“镇南边军,王大将军,还有右相府。”
何音思索了一下,道:“我明白了。”
徐守理不再多说,对何音抱拳深深一拜,何音赶紧回礼。
夕阳下,两位位极人臣的男人互相朝彼此鞠躬。
斜阳将两人的影子拖得老长。
……
长绥城郊外的一座院子里,花草鱼虫,姹紫嫣红,已年近六十的东方骏半躺在主位上,手中握着美酒,眼前是莺莺燕燕的舞姬,两侧是规模庞大的乐队。他脸色泛红,陶醉其中,脑袋跟随着音乐的律动摇晃。
每年每日,东方骏都在重复着这样的生活,他觉得很惬意。
人生得意须尽欢。
及时行乐而已。
老仆观察着东方骏的神情,时机合适的时候凑到东方骏的耳边,满脸堆笑的望向那些舞姬,轻声道:“主子,可有看上眼的,今晚给你送去?”
“粗鄙!”
东方骏骂了一句,摇晃着酒杯,恣意地说道:“老夫岂是那种被皮囊诱惑之人?肉色不重要,重要的是灵魂。等这曲毕了,老夫来个行酒令,验一验她们的成色!”
老奴谄媚的说道:“主子自是风雅,是老奴唐突了。”
这老奴跟着东方骏已有几十年,知道主子的脾性,在酒后释放本性之前,总是要走这么一个过场。他早已习以为常,退下去后熟练的安排接下来的项目。
东方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虽还是用既欣赏又贪婪的目光看着这些舞姬,但思绪已经飘向了远方。
准确的说,是飘向了十几年前时的自己。
那时候的他,四十不惑,手握权柄,靠着自己的才学,仰仗着先帝的信任,成为大靖朝廷最顶尖的朝臣之一。
可先帝临终前,却给他派了个负责皇室宗亲的职位,把朝中大权交给了涂何等人。
他很愤怒。
也知道先帝的这个决定会给他带来灾难。
于是先帝驾崩后,他选择了实际上的退隐,不参与朝廷的斗争,避开了后党和权党的迫害。
袁修亲政后,他不喜袁修的性格,也过惯了闲散的日子,索性不再折腾。
但任何一种生活过的久了,内心总会泛起一些波澜,更何况那些年轻时就拥有过的东西在提醒着他。
你不是不可以,你只是缺少一个机会。
中枢台设立后,袁立掌权,这给东方骏带来了希望。
在东方骏的心里,袁立要比袁修优秀,于是他明面上依然如初,但暗地里给袁立抛出了橄榄枝。
如果袁立看得上他,自然会给他创造机会。
他在赌。
所以他看似在纵情歌舞,但内心一直在紧张的等待着一个结果。
他期盼着,袁立是个有识人之明的人,这样他的余生还能再辉煌一次。
歌舞结束,进入到行酒令环节的时候,有三名女子脱颖而出,显然是东方骏的老奴熟悉了他的流程与喜好,对别个舞姬有着别样的培养。
只是东方骏年事已高,只能三选其一,恰在这时,一名年轻人走了进来。
东方骏立即抬手,示意舞姬们安静,主动把头朝年轻人凑过去,问道:“如何?”
“亚父,中枢台大臣们商议的事我探不到,但我找中枢台的熟人打听到了几个重要的词。”
“长风,你能从中枢台探到消息,已经不容易了,说说看。”
这位叫‘长风’的年轻人一副武者打扮,背后系着一根长长的棍,对东方骏的态度十分恭谨。
“亚父,我探到的词是赈灾,科举,赵澄。”
“赈灾,科举,赵澄……”东方骏默默地念叨着,眉头先是稍稍皱起,然后又舒展开来,微笑道:“赈灾,赵澄,这些与老夫无关,但科举……应该是有些机会。”
长风疑问道:“科举是那些未经仕途的人的事情,与亚父何干?”
东方骏笑道:“你莫以为,以老夫的资历,还当不了科举的副考官,亦或是主考官?”
长风立即说道:“是儿子浅薄了。”
“等着吧。”东方骏摆摆手,道:“你也不用再探了,能不能成事,相信信王殿下都会给老夫一个交代。”
长风道:“那是自然,信王在私底下可是称呼您为伯父。”
东方骏满意的捋捋须,显然对长风的话很受用,朝面前的舞姬挥了下手,道:“你年轻,今夜老夫替你做主,由你先选一个。”
“这……”长风抱拳道:“儿子是习武之人,还是别伤体力的好。”
“尽胡说八道!”
东方骏用洞悉一切的眼神看了长风一眼,道:“越是习武,就越是精力旺盛,哪能不找个发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