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野俊治开着车，正准备回家时，却发现有电话接入。

他看着“西园寺秋野”这个名字，陷入了沉默。

隔了三天，他本以为对方不会再联系自己，没想到还是打电话过来了吗？

犹豫了一会儿，川野俊治选择接通。

“莫西莫西，是俊治先生吗？”

“是我，秋野先生，真的很抱歉，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回复您的消息…”

“…“西园寺秋野那边听着川野俊治的诚恳解释，在过了三分钟后，他微笑道：“没关系的，俊治先生，正好这几天我也挺忙的。”

“电话上说的话，可能有些细节会说不明白，俊治先生，你能来一趟彩虹大桥吗？”

“现在？”

此时已是黄昏，周边楼房窗户反射出淡淡的夕晖，行人，道路，路灯，一切都仿佛被镀上了一层光边，这层光边也在慢慢收缩。

天色要暗下来了。

“嗯，当然，如果俊治先生如果没空的话，我们也可以改天再约。”

“不不不，当然有空，我现在就过去。”川野俊治调整了一下路线，准备在前方掉头。

——

当川野俊治来到彩虹大桥的时候，黄昏也转换成了夜色。他从法院来到品川区，确实还挺远的，加上路上还堵了一会儿车，所以总计耗时一个小时才顺利到达。

停好车辆后，川野俊治当即收紧自己的西装，快步朝着彩虹大桥的入口跑去。

而就在他即将进入入口时，便看到了站在自动贩卖机旁安静等待的少年。

西园寺秋野看到川野俊治，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方位：“俊治先生，今天我来请客吧，想喝什么？”

“到晚上了，喝咖啡不太好，红豆汤就可以了，谢谢。”川野俊治说出了上次西园寺秋野说过的话，基本一字不落。

西园寺秋野忍不住笑道：“好。”

…

“呼…”抿了一口甜滋滋的红豆汤后，川野俊治忽然有种很是放松的感觉，此时的西园寺秋野也没有开口说话，两个大男人就这么静默地观看着城市的夜景。

看着东京湾映照的那些交错光影，看着那庞大的船舶上狂欢的派对。

西园寺秋野不由得好奇问道：“一般租那种船，一个晚上得多少钱啊？”

“这个…抱歉，我也不是很清楚。”川野俊治如果是面对别的客户，这时候就要胡编乱造，展示一下自己的专业性了，但对西园寺秋野，他想尽可能地真实一些。

西园寺秋野倒也不在意，笑着开始进入正题。

“俊治先生，今天我找您过来，是有一起委托想要交给你，这是我朋友的案件…”西园寺秋野刚开口，川野俊治就打断了他，苦笑道：“秋野先生，刚才可能是在电话里没有说清楚，我现在的情况很糟糕，在律师业界的名声也可以说没有了，如果让我来负责您的委托的话，很可能也对您造成负面影响…”

“嗯…可是俊治先生，您是我认识的业务能力最好的律师，不找您，我也不知道要找谁了。”

“而且，目前的情况是，我也只能找您。”西园寺秋野把自己这段时间去其他律所寻找律师，但都被拒绝的事情也诚实地告诉了川野俊治。

但在川野俊治听来，这些不过是西园寺秋野为了让自己接受案件的一些借口，或者说…善意的谎言。

然而，这也让川野俊治听着觉得更加愧疚，以及感动了。

“把这件委托，交给我…真的没问题吗？”川野俊治还是有些犹豫。

“当然了，而且俊治先生，您现在也很需要委托，不是么？”

“您的事情，我也从川岛律师那边听说了。”

“所以…”

川野俊治当即正色道：“秋野先生，你让我接的委托的费用绝对不能胡乱调整…这不符合规矩的。”

“并不是委托费用，而是…俊治先生，伱现在总共需要多少钱，能告诉我么？”

“…”川野俊治看着对方那清澈，毫无杂质的眼睛，感到羞愧的同时，还觉得根本无法与其对视。

那种满满的信任，也真挚的情感，这么多年他还是第一次从家人以外的人身上感受到。

“五千万日元。”说出这个数字之后，他忽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也同时觉得，自己身为成年人的脸面，真的都丢尽了。

“五千万日元…俊治先生，我有一个提案。”

“您说。”

“雇佣你为我的终身法律顾问，您觉得五千万日元这个价格怎么样？”

“终身顾问？”川野俊治乍一听，觉得好像还挺合理。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这一点也不合理，他在其他大企业的顾问费最多也就几百万日元，哪里能有这么多的？

况且，在现在这种情况，给自己找个合适的理由送钱，那就是真的雪中送炭，其关键根本不在于钱，而是在于这个天大的人情。

“秋野先生…这…这…”川野俊治有些语无伦次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西园寺秋野。

这种恩情，是真的要花费一生去偿还了。

川野俊治是有这个决心的，但…

“俊治先生，请不要拒绝，我今后的日子还很长，还有很多需要麻烦到您的事情，如果您因为这些事情而导致没办法继续做律师，该困扰的是我才对。”

“之前我也说过，俊治先生，您是我目前唯一能信任的大人，希望我们的合作，能够真正地长长久久下去，这算是我的诚意。”

川野俊治深深看了一眼西园寺秋野，随后对他鞠了一躬。

“谢谢。”

——

将西园寺秋野送回家后，两人都并未着急要签什么合同。

川野俊治则是接过了委托书，开始认真地查明本次要负责的案件。

漫画家与漫画家助手的职场骚扰纠纷…

这种人肯定是惯犯了，以前肯定也是迫害过其他女性的…

顺着这条线去找人…

明天又有得要忙了。

川野俊治没有第一时间回家，而是开车待在外面，反反复复地翻看了这份委托书很久，然后当场就开始整理思绪，在手机上输入接下来行程表。

现在，完成西园寺秋野给他的任务，是首要。

那五千万日元的追债不会下来的这么快的。

…

今天，川野夏凉已经不需要在医院观察疗养了，她其实本身就没有伤的多重，也就是皮肉伤而已，只不过为了更换最好，最昂贵的药膏，才在医院里面待了几天。

现在她腿上的伤口已然结痂，估摸着再过两三天就能彻底恢复，最迟下周五就能去学校了。

川野俊治在回到家里后，难得让妻子拿出了陈年酿酒，坐在餐桌上独饮了好几杯。

川野夏凉闻着他的酒臭味，忍不住皱起眉头吐槽了一句：“一回来就喝酒…真的是…”

“你爸爸工作压力也是很大的。”川野奈菜无奈地说道，“夏凉，你也要学着多为爸爸妈妈考虑事情。”

“知道了。”川野夏凉不以为意地走上了楼，这段时间她待在医院还是很舒服的，心无杂念，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有母亲随身照顾。

这次她肯定是要拖到最晚，等到伤口全都好了再去学校的。

腿是她很自信的部位，如果带着结痂过去，她会觉得很丢人。

川野俊治一直喝到了深夜十一点，才起身褪去西装，就这么带着酒味，抱住了自己的妻子。

川野奈菜脸一红，还以为他要做那事，便熟练地盘坐起来。

但川野俊治并无任何欲念，他只是一个人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今天跟西园寺秋野见面的对话，说起了他这么多年来，一路走过来遇到的多少引路人，唯有这个年轻的少年待他是最真诚的。

也说了这次如果没有他，他们的处境会如何，可能要变卖房产，将车也卖掉，并且因为身为律师的名声受损，以后可能很难再接到特别赚钱的委托。

只能来者不拒，放低门槛…

总之，以后的生活不会好过的。

可这一次。

不，应该说是第二次了。

西园寺秋野第二次拯救了他们的家庭，让他们可以说在没有经历过痛苦的时刻，就重获了新生。

川野俊治对西园寺秋野的感激之情，在酒兴起来过后，简直与滔滔流水般诉说个不停。

而川野奈菜听着，一边温柔抚摸着丈夫的后背，一边喃喃念着西园寺秋野的名字。

“总感觉，这个名字，我以前在哪里听过…”

“我这段时间天天跟你说秋野先生的事情…你当然听过了…”

“不对不对…”川野奈菜起身拿起电视遥控机，找到了录播。

（日本电视机可以录像，深夜动漫全靠录像，然后第二天看）

“有了！就是这个纪录片！”

川野俊治的酒量还是不错的，他刚才只是微醺，借着酒兴来说一些平时不会说的话而已。

夫妻俩盯着电视机看了好一会儿，很快就看到了里面那个鼻青脸肿，有些狼狈的少年模样。

“西园寺秋野…”

“居然是跟夏凉一个学校的？！”只能说夫妻俩贵人多忘事了，毕竟平时看电视看的也多，而且这个纪录片，他们当时看的时候全程注意力都放在自家女儿的镜头上。

对于什么秋野，西园寺什么的，自然是大脑清空内存，忽略掉了。

看着看着，夫妻俩还忽然想起了什么。

“说起来，这纪录片里面还提到了秋野先生给夏凉写情书的事情…”

“少年慕艾，青春的恋情是否能开花结果，让我们拭目以待…”听着电视旁白的讲述，川野夫妻对视了一眼。

“怪不得这位秋野先生会这样无偿帮我们。”

“原来是为了我们的女儿？”

“…也不一定，至少他跟我见面的时候从来都没提到这件事…”川野俊治表示质疑。

“男人都好面子，少年更是如此，有些话肯定不能说出口的…不过…如果是秋野先生能和夏凉…这倒是一桩美事。”川野奈菜温婉一笑。

“我倒是觉得夏凉根本配不上秋野先生。”川野俊治想到自家女儿的各种表现，简直就像是被宠坏的混世魔王，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纠正她。

“怎么说自己女儿的…”

“嗯…既然是这样，等过段时间大家都有空闲了，就请秋野先生来我们家吃顿饭吧？”

“我会好好招待他的。”

川野俊治点了点头，“那到时候一定得做你最拿手的菜。”

“放心吧，老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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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