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半剑之威(1 / 1)

夕阳。

黄昏。

人如石像,镖局静寂,阳光满地。

余沧海那只枯瘦的手掌,凌空骤停,一动不动。

他的一双冷冽眸子凝视着卓凌风,仿佛在沉思。

但只有他知道,他的心跳加快了,掌心已有了冷汗。

因为适才他的手刚一抬起,还未及拍出,随着一声剑鸣,蓦然间只觉一股凌厉的剑气逼人眉睫。

他的眼睛被寒光刺了一下,就连汗毛也立起来了。

他也是个练剑的人,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只抬起的手,如何再敢挥向林平之?

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就仿佛时间定格了。

林平之眨了眨眼睛,就见卓凌风手底把持的长剑,已出鞘五寸,寒光四射。

雪亮的剑锋在夕阳的映衬下,就仿佛为他那张近年少见阳光的脸颊,染上了一抹血色。

卓凌风长着一张雪白的僵尸脸,那不是他皮肤白,而是最近三年少出古墓的原因。

相信是个人,在墓底过上几年,他也会白的瘆人。

但就这么一张脸,却让此时的林平之觉得,这就是世上最好看,最让人向往的脸。

卓凌风七尺之躯,也说不上高大,可让林平之,竟然生出了一种天踏下来,他也能一剑破开的感觉。

再瞧着他那破旧的衣裳,头上还有几根杂草,再瞧那紧握住剑柄的手指。

不由心想,就这样看似瘦弱、衣着破落、形貌诡异的人,长剑只出一半,就能让余沧海这等人物,不敢妄动分毫!

这是何等霸道!

这是何等威风!

这又是何等的神气!

不禁暗忖道:“远图公昔日一剑在手,肯定也是如此威风。

我一定要从爹爹手里要来《辟邪剑谱号》亲自研习,否则我这辈子也休想如此霸道,如此威风,如此神气!”

卓凌风年纪轻轻,竟让一派宗师严阵以待。这等风范,何止让林平之一人心潮起伏。

无论是福威镖局中人,还有躲于暗处的不速之客,都不能免。

无论是羡慕嫉妒恨,都是发自肺腑。

就连青城派弟子也不乏羡慕之人。

他们知道,师父这幅如临大敌的样子,就仿佛在面对五岳剑派中的前辈高手一样。

其实卓凌风长剑杵地,蓄势已久,拔剑虽只五寸,就仿佛箭搭于弦,引弦欲发。

余沧海当世一流高手,明知自己失却了先机,对方一出剑必如电闪雷轰一般,自己能否应付得了,疏无把握,又何敢妄动?

只得缓缓道:“终南山出来的人,果然不凡!可你乘着我跟你打招呼,就剑先出鞘,难道不怕丢了自家身份?”

这时的余沧海已将卓凌风,切切实实当成真正同等级的对手了。

旁人看见的是余沧海一动不动,如临大敌,某些看客还对其生出了几分小觑之心。

但卓凌风见他手掌凌空虚举,神态虽然凝重,可手势平稳异常,只怕以数百斤的力道,也难撞动这一只没有几两肉的手掌,其中所蕴劲力,的确非同凡响!

而且自己长剑出鞘一半,也可以说余沧海一半性命已操于己手,可他却是镇定如恒,垂下的道袍衣袖纹丝不动,胆色与武功两者俱臻上乘,若无数十年高深功力,断无此能!心下也是暗暗佩服!

此时闻听余沧海这番颇有怨气的言辞,淡淡一笑,道:“理屈辞穷之下必然恼羞成怒,只要是人,基本都是如此!

青城掌门虽然威名远扬,想也难免。

你这大的人物,若是不要脸面对一晚辈出手,天下的有志之士只要见到,袖手旁观实难为之!

况且我的剑没刺向你的喉咙,也就是看在你跟我打了招呼!你还说什么呢?”

他知道余沧海武功了得,若一心要杀林平之,一招就能送了其性命,如何能让他对其出手。

若非他有心利用余沧海这等高手试试招,不想取巧。

适才乘其被林平之说的心神激荡,有所分心之际,都有把握将其一剑击败。

余沧海先被林平之痛骂,又被卓凌风揶揄自己不要脸,怒气又生,喝道:“我师父比武受气,郁郁而终,冲着你的金面,贫道可以暂且揭过!

可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贫道为儿子报仇,哪有什么脸面不脸面!”

卓凌风嗤笑一声,道:“余观主,且不说你青城一脉,不禁婚取。你自己老婆小妾好几个,儿子给你生了一大堆!

那余人彦又如此不成器,他死了,也能称得上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余沧海本来举着右手,道袍衣袖笔直下垂,不起半分波动,但这时却荡起了一阵涟漪,足见他内心之愤怒。

不过众人都理解,儿子再是不成器,又如何能容得为别人所杀!

可卓凌风哪里去管这些。

这世上之事本就是非难断。

他的坚持,只是源于谁是自己人罢了!

林震南对他有恩,他愿意千里奔袭,若换作一个不认识,没有任何交集的人也有灭门之祸,他会不会放下自己的事情,披星赶月,马不停蹄的赶来呢?

显然,那是不现实的!

故而他现在的一切行为,或许在真正的仁人志士眼里,不那么正确,但也得说一声正常。

因此他又凝视着余沧海,沉声道:“况且害你儿子身亡的人,又岂止林平之一人?

你若真有本事,就去先杀了那罪魁祸首!如此,我还能敬你三分!”

余沧海眉头一皱,道:“何意?”

卓凌风嘴角微扬,面容上勾勒出了一抹微笑。

余沧海看的出来,这是嘲讽的笑,是不屑的笑。

嘲讽的是谁,不屑的又是谁?

那肯定是自己了。

卓凌风知道他明白自己的意思,却还要多问。

实则就是在看人下菜碟!

可是某些人的心,都快从喉咙眼里蹦出来了。

因为她知道,卓凌风口中的罪魁祸首指的是谁。

卓凌风慢慢看向之前传出女子笑声的那处墙角,忽道:“我听说长青子前辈与华山派岳先生的恩师,交情很是不错。

当年他败于林前辈剑下,曾去过华山一趟。”

余沧海长长吐出一口气,凝声道:“终南山的隐修,都是那么神通广大吗?”

卓凌风目光回收,答非所问道:“我就不信,你不懂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道理!”

余沧海瞳孔忽然收缩。

以他的武功,如何能不知道有人暗中窥探自己,只是两人什么来历,他都清楚,遂隐忍不发罢了。

卓凌风洒然一笑,道:“好了,今天的话,已经说的够多了。

我们都是武林中人。

这世上有好多道理都是说不通的,那么以另外的方式解决,就是真理!

简单一句话:你无论是替师出气、还是为子报仇,得先胜了卓某再说!”

余沧海眼角一颤,阴恻恻道:“你杀了我几名弟子,贫道也是一忍再让,未与你计较。今日之后,你的大名必然轰传武林?

以你这等年纪,从一个籍籍无名之人一跃成为武林中最顶尖的人物,只用了几个时辰,旁人几辈子都羡慕不来,你又何必欺人至此?”

说着余光扫向林震南一家,幽幽道:“莫非你所为一切,与贫道的目的也是一样!也想瞧瞧林家的辟邪剑谱,是否真有传言中的那么神乎其神?

只不过贫道有所失算,来了场豪夺,你就聪明多了,想要以恩相挟,来一手巧取?

不过,你不是妙龄女郎,恐怕难入这位少镖头的心,大概也是白忙活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