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阳,太阳升起(1 / 1)

第三百七十五章阳,太阳升起(第1/2页)

“我是无赖?我看着你才像是无赖!”三娘子无比怀念当初的大明,那个柔远人则四方归之,怀诸侯则天下畏的大明了。

那时候的大明,只需要拉一些破烂到大明,就能换到许多的封赏,现在的大明,连口惠而不实都做不到,现在主打一个锱铢必较,一个子儿的利益都能看得到。

这个大明对于三娘子而言是极为陌生的,大明发生的变化,让三娘子格外的担忧,大明朝真的在变,而且变得越来越陌生,这也是她一趟一趟跑的原因,不清楚大明的变化,在决策的时候,可能会付出沉重的代价,可是对于俺答汗和土蛮汗等北虏的这些贵族而言,大明的变化,他们知道,但只知道一点点。

“你说什么便是什么,但是土蛮汗买了大明的军械,俺答汗不买,确定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吗?”王崇古极为平静的喝了杯茶,让三娘子思虑明白其中的关键。

费利佩二世远渡重洋,冒了极大的风险,甚至向安东尼奥低头借了他的大副做船长,还不是为了五桅过洋船?

黎牙实经过了数日的辗转反侧,最终还是答应了大明的战争借款,还不是因为战争这种事,无论是谁都输不起。

土蛮汗处于劣势,布延作为使者再次入京的时候,就是大明饱餐一顿的时候。

“你这是强买强卖。”三娘子没了脾气,看看王崇古这些个读书人,把好好的陛下教成了什么样。

三娘子错怪读书人了,读书人只会把大明皇帝教成明孝宗的模样,而不是陛下那个样子,陛下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完全是张居正教出来的,作为次辅,作为权力漩涡中心的王崇古,十分清楚,陛下和张居正是共轭师徒,互相影响。

“这可不能胡说,这是伱情我愿。”王崇古连连摆手说道:“你这是诽谤!你不买就不买,我也不是非要卖给你,怎么能说是强买强卖呢?”

读书人是这样的,恶事做尽还要占着一个好名声,历来如此。

三娘子和王崇古开始就军备展开了谈判,三娘子越发确信,这都是出自皇帝的授意,因为军备之中,赫然出现了平夷铳这种大明之前不肯出售的军械,当然价格也很美丽,把三娘子这个人卖了都买不了一抬平夷铳。

平夷铳这种神奇的货物出现在清单上,自然是蒙兀儿使者沙阿买买提的要求,大明之所以肯出售这种军械,实在是沙阿买买提给的太多了,类似于火炮、平夷铳,火器是一个价,火药是另外一个价。

放眼整个天下,能够量产高质量火药,尤其是能够把舰炮给打响的火药,只有大明和西班牙,甚至连另外一个红毛番葡萄牙都没有。

也就是说,日后大明和蒙兀儿国起了冲突,只要停了火药供给,蒙兀儿国购买的这些火器,就成了摆设。

万士和深入了解了蒙兀儿国的风土人情之后,认为这个神奇的国度,能够自己生产出五桅过洋船,至少得两三百年的时间,这还是政权极为稳定,没有过多的战乱的情况下,万士和觉得自己的估计已经十分乐观了。

万士和对自己的判断不是很确信,朱翊钧却是很清楚,那片神奇的土地,在近六百年后,作为区域性大国,军事装备,还是万国牌的,连轻武器的弹药和口径都做不到统一,当然,朱翊钧对此只有尊重和祝福,没有批判的意义,毕竟,躺平任艹,也是一种活法。

“好一出阳谋。”三娘子咬牙切齿的说道,她这次还打算买点船舶票证回去,燕兴楼拿不到就去皇帝面前讨一些配额,但是现在她没钱了,军事装备这种暴力本身,主打的就是一个暴利。

“阳谋?”王崇古摇了摇头说道:“这不是阳谋,顶多算是个算计。”

王崇古做成了一笔大买卖,心情尚可,他笑着说道:“忠顺夫人以为,阳谋是什么?”

“围魏救赵、二桃杀三士和推恩令。”三娘子思索了许久,给出了这个答案,这是她了解的中原历史长河里,最典型的三个无解的阳谋,三娘子能说出这三个,其实已经比一般的大明读书人读的史书还要多了。

朱程理学,把《春秋》捧的高高的,一句春秋之后无史书,大明读书人甚至连推恩令发生的年代,都不知道。

至于被人推崇的金刀计,三娘子多少有点不认可。

王猛的金刀计,出发点就是为了排除异己,算不上光明磊落,更不是光明正大,甚至是王猛身上的污点。

周武王伐纣,纣王的大哥宋启开城门投降,周武王没有杀宋启而是恢复了他的官位,稳定了旧朝人心;

秦穆公没有因为和晋国的敌对,就心胸狭隘的拒绝由余的投效,而由余为秦穆公出谋划策,攻打西戎,并西戎十二国,拓土千余里,助秦穆公称雄;

吴王阖闾对楚国来的伍子胥重用,打败了楚国,助吴王阖闾成就霸业,而后阖闾的儿子夫差,又不听伍子胥的谏言,攻打越国,最终弄了个国灭自刎。

乱世之秋,彼国之贤德人才,来到自己的国家,为己所用,这才是用人之道,而王猛为了自己的地位稳固,用金刀计杀了慕容垂,多少有些小家子气了。

王崇古笑了笑,摇头说道:“不过是以势压人罢了。”

“围魏救赵,庞涓带走了魏国的主力,孙膑率领齐国精锐进犯魏国,其实就是魏国打不过齐国罢了,不得不低头,谁让齐国有个孙膑呢?到了马陵之战,算是翻版的围魏救韩,魏王不信邪,非要试一试,结果魏国连太子申都被俘虏了。”

围魏救赵的戏码,孙膑用了两次,一次是魏国攻打赵国,孙膑带着齐国兵马攻打魏国,逼迫魏国回师,一次是魏国攻打韩国,孙膑再次带着人围魏救韩,魏惠王觉得被戏耍两次,心有不甘,非要跟孙膑打一打,魏国在马陵之战中,输掉了主力,庞涓自刎而死,太子申被俘。

王崇古接着说道:“二桃杀三士啊,齐景公若是没有实力,自己就是那个桃儿罢了,齐景公有那个实力,才能两个桃子,把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玩的团团转,这三士就真的不知道自己被耍了吗?他们知道,可是只能被耍的团团转罢了。”

“至于推恩令,汉景帝时,七王不满晁错削藩,联合起来一起谋叛作乱,结果被周亚夫三个月给蹚平了,藩王作乱,以小博大自古就鲜有能成王者,正是七王治乱,长安城知道了这些藩国不是外强中干,驴粪蛋子表面光罢了,之后削藩一次甚于一次,最后就到了这汉武帝时的推恩令。”

“与之相反的就是西晋初年的八王之乱,司马家不争气归不争气,晋武帝留下了个二十七王分封的烂摊子,晋惠帝还是把八王之乱平定了。”

晋惠帝就是那个天生痴呆说出何不食肉糜的晋惠帝司马衷,八王之乱爆发的原因很复杂,很大一部分都是晋惠帝他爹晋武帝留下的烂账,但晋惠帝一个痴呆儿,依旧把八王之乱给平定了,王崇古虽然没有一句话说大明,但是字字句句都在说大明。

其实大明的读书人,这么多年了,怎么都想不明白,建文君是怎么把江山丢掉的,晋惠帝一个智障都赢了。

“以势压人,王次辅好大的口气!”三娘子摇了摇头,王崇古作为大明顶尖的读书人,顶尖的大明白,的确看的很清楚,魏国军事上不如齐国,所以围魏救赵必然成功;齐景公实力强横,所以能让宗室、权臣、军勋跟蛐蛐一样斗来斗去;而藩王实力远不如朝廷,推恩削藩,就顺理成章了。

三娘子发现很难反驳王崇古的话。

“那王次辅以为,什么是阳谋?”三娘子好奇,在王崇古心里,到底什么才是阳谋。

王崇古伸出了三根指头说道:“商鞅变法、诸葛亮辅国、于谦退瓦剌、商鞅变法,秦奋六世之余烈,终一统天下;诸葛亮辅国,奈何人力终有穷时,悠悠苍天,何薄于宰相;于谦退瓦剌强兵,天下仍是汉家天下;此三例,皆为以一人之力逆天而为!”

“当属阳谋。”

“阳谋究竟是什么?阳谋就是知己知彼,能够把自己手中的力量发挥到了极致,光明正大、堂而皇之的让这个世道变好一些,这才是阳谋。”

还有当下。王崇古在自己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他在说古,未尝不是在论今。

大明这条巨舶快沉了,张居正那篇雄文《论时政疏》把大明的现状,分析的明明白白,极为透彻,船快要沉的时候,大家把船上的细软收拾一下跳船,那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吗?历朝历代,大家大族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张居正非要逆天而行,非要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关键是,张居正做到了,如果仅仅是做到了,王崇古只会选择致仕躲避,而不是做这么多事,看他高楼起,看他宴宾客,看他楼塌了就是。

商鞅死后被五马分尸、诸葛亮星落五丈原、于谦被斩首示众,张居正死后何等下场,他的成果又有多少能够保留,又有多少会付之东流?

可是陛下就像是朝阳冉冉升起一样,照耀着大地。

阳,太阳升起。

张居正做不了太阳,如果他学了历代权臣,甚至想要行禅让之事,也做不了太阳,只会变成司马氏,遗臭万年罢了。

西晋初年的八王之乱,是果,晋武帝分封二十七王是因,而晋武帝之所以要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司马昭为了帝位,不得不向世家大族妥协。

东汉亡于世家,而司马昭向世家妥协,进行的制度设计,完全是围绕保护世家利益和巩固世家地位出发,例如九品中正制、荫亲制等等,晋武帝司马炎深切的意识到了这一问题,权力完全被世家所掌控,不久之后,就是又一次的禅让罢了,至此,司马炎只能分封二十七王,扶植王权去跟世家抗衡。

西晋唯一一个能称得上是皇帝的晋武帝,他的忧虑是对的,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司马氏十三帝,只有晋武帝活的像个皇帝。

王崇古看着窗外,略显失神的说道:“鼓噪阴谋、鼓噪阳谋,不过都是在鼓吹术罢了,术终究有力有未逮之事,而大道之行,又说易行难。”

俞大猷走的时候,叮嘱皇帝,要记得大道之行,术当然管用,但只能管用一时。

“王次辅,果然是不忠不孝的佞臣啊。”三娘子由衷的说道,看不到希望的时候,就大口大口的喝血,看到希望的时候,立刻改旗易帜,和光同尘,一副忠骨贤臣的样子,这不是不忠不孝是什么?

“感谢夸奖。”王崇古笑了笑,站起身来选择了离开。

三娘子气急败坏,她的谩骂对王崇古无法造成哪怕一丝一毫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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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都察院的言官们批评的一样,王崇古是个佞臣,已经犯下了僭越之罪的他,不过是托庇于圣眷之下,苟延残喘罢了。

王崇古走出会同馆驿的时候,看着熙熙攘攘的街头,忽然露出了释然的笑容,正如他跟儿子说的那样,忠于国朝、忠于陛下、忠于自己生平所学、忠于内心,力所能及的做点事情,日后青史留名,未尝不能混一个褒贬不一,而不是在奸臣传里,这就足够了。

他端着手大步的走向了刑部衙门,今天谈好的价格,他要汇总呈报陛下,边方贸易的主导权在陛下手里,这是当年买命钱的一部分,是晋党依旧能够存在的原因之一。

朱翊钧在下午的时候,收到了王崇古送到离宫的奏疏,看完了整份报价,朱翊钧只能由衷的感慨,能当大奸臣的,没一个善茬,王崇古真的好用,一把鸟铳,王崇古能卖到七两银子一把,二钱火药,王崇古就敢开价四钱银子,火药卖出了两倍重量的银子!

草原人养那点羊,赚的辛苦钱,都被王崇古这个大奸商给掏空了。

“王次辅上了到致仕的奏疏。”冯保低声说道,王崇古今年六十五岁了,年纪大了,早年行商就弄了一身的暗疾,再加上历北方七镇镇守,旧伤也不少,王崇古一来有些心力不济,二来加上俞大猷临终前的话,王崇古是真心实意打算离开朝廷了。

“不准。”朱翊钧看完了王崇古的奏疏,语重心长的叮嘱了一番让王崇古珍重身体,但是对于王崇古的致仕奏疏,选择了驳回,就一句话,干不死,就往死里干,想跑?门都没有。

“晋党一群臭鱼烂虾,也就范应期和王家屏能看,这俩儿货今年去四川和广西做巡抚了,十二年才能回朝,王次辅得撑住啊,否则晋党的香火就断绝了。”朱翊钧给了一个王崇古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范应期和王家屏未来可期,可那也是未来,现在晋党无人,按照王崇古的安排,他准备走后,把晋党留给王国光或者马自强,王崇古给,王国光和马自强却不肯要,这个烂摊子,只能王崇古继续担着。

“沙阿买买提现在在干什么?”朱翊钧又批了一份奏疏,疑惑的问道,沙阿买买提这次回来有点怪,既没有着急的联系礼部官员继续买船,也没有着急的做其他事,果阿总督府的鲁伊在跳,三娘子在做买卖,反倒是沙阿买买提,没什么动静。

冯保面色古怪的说道:“在买宅子。”

“打算长住了?”朱翊钧也是一脸古怪的问道:“沙阿特使可是跟朕说,大明没有贵族,压根就没有人能对下生杀予夺,甚至连朕在内,他都不认为是贵族,他说他们那儿的贵族,杀人不需要理由,朕杀人还得到刑部那儿拿驾贴。”

“而且还挨骂!”

白纸案、黄纸案和驾贴铁案,皇帝空口白牙的杀人叫白纸案,皇帝写中旨拿人是黄纸案,这两种案子,在《大明律》、《大明会典》、皇明祖训《大诰》都是不合法的,缇骑抓人必须有驾贴,是朱元璋定下的规矩。

按照沙阿买买提的标准,大明皇帝的确算不上贵族,皇亲国戚也算不上,驸马爷欧阳伦,苛责小民都被朱元璋给斩首示众了。

“他不在他们偌大的蒙兀儿国生杀予夺,跑到大明来,这不是糊涂吗?”朱翊钧奇怪就奇怪在这里。

“沙阿买买提说:在大明才是活着。”冯保把沙阿买买提的原话告诉了陛下,沙阿特使见到了大明的奢华,回到了蒙兀儿国,是这里看的不顺眼,那里也看的不顺眼,正好阿克巴需要一个特使长留大明,沙阿买买提这个跟大明皇帝关系较好的特使,就直接毛遂自荐了。

“他买到哪里了?告诉顺天府丞王一鹗,不要看他是特使,就不收房号银了,该收的必须收。”朱翊钧交交待了一下,该交的税,他沙阿特使一分钱也别想省。

“他买了…买了四处。”冯保将沙阿买买提买的宅子在京师堪舆图上点了出来,北土城一个深宅大院,西城独门独院一处,朝阳门内大宅一处,还有西山一处有山有水有亭有阁的大别墅,总计价十七万两千五百两。

朱翊钧惊讶的说道:“好家伙!沙阿特使是来大明消费的吗?一出手,就是十七万银!我们的阔少王谦要让贤了啊!”

十七万五千银,全楚会馆146年的开支,沙阿买买提主打一个消费。

冯保继续说道:“蒙兀儿国王阿克巴每年给沙阿特使十万银,专门供沙阿特使自己用度,还给了十万银,专门负责疏通关系。”

“好好好,消费好啊,明天领着他到皇庄看看,大客户可一定要招待好,贵宾嘛,不限量。”朱翊钧笑着说道。黎牙实就有点抠门,哪有沙阿特使扔银袋子帅气?!

黎牙实并不知道大明皇庄的限量,也只是针对遮奢户,真正的贵宾是不限量的!黎牙实更不知道,张居正和戚继光逛皇庄,不仅不限量,还免费,当然,张居正戚继光没逛过,都是皇帝往他们家里送。

沙阿买买提这次入京又带了七十二位美人,这七十二位美人,可是精心挑选的女子,朱翊钧没有全都打包都塞到潞王府去,而是从里面挑了三个,剩下都送内官监做宫婢去了。

塞得多了,李太后会发脾气的,朱翊镠年纪还小,沉迷于女色,皇帝不训诫,还纵容,李太后发脾气自然是合理的。番国朝贡美人从洪武年间就有,放在宫中主要是做宫婢执馔婢、女使、火者、浣洗婢等等。

朱翊镠乐的合不拢嘴,立刻带着美人回王府教她们打牌去了。

沙阿买买提在美人入京之后,才从休假的状态变成了工作状态,开始跟礼部的官员沟通,沟通很顺利,但沙阿买买提总是找不到人,黎牙实整日忙碌,在沙阿看来,跟牲畜有何区别?

沙阿买买提喜欢享乐,他最喜欢的地方是前门大街听说书人说书,一听就是一整天。

万历七年八月初三,大明皇帝例行召开了大朝会,初三朝会、二十三蹭饭、十七前往彝伦进讲算学、二十九日考校讲筵,这是朱翊钧每个月都要做的事儿。

三娘子迈过了皇极门,忽然想到了当初第一次觐见陛下的时候,那时候,皇宫的中轴线一片废墟,那时候尚且年幼的陛下,在地基上摆了张龙椅,接见了她。

皇极殿前,是大明的文武百官,他们垂手恭立,而缇骑们手持旌旗和钩镰枪,肃穆而立,任由旌旗被风吹动,红盔将军站在三层的月台上,大汉将军则站在宫门之前,抓着手中的绣春刀,面带坚毅。

三娘子一步步的走到了皇极殿殿门,入殿五拜三叩首见礼说道:“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忠顺夫人免礼。”朱翊钧伸手,示意三娘子平身,起来说话。

“陛下,妾身不敢起身,此番入京,王次辅极尽苛责,趁火打劫,非柔远人之道。”三娘子跪着不起来,选择了告状,王崇古欺人太甚。

王崇古闻言,赶忙出列俯首说道:“陛下啊,这今年盐、铁锅、茶砖、海带真的不算贵了,今年这海寇猖獗,山贼马匪,商路不通,臣百般周转,才弄到了足够的货物,忠顺夫人嫌贵,臣还嫌贵呢,还请陛下明鉴。”

睁着眼说瞎话是明公们的基本素养,王崇古一张口就是不贵,一张口就是百般周转,一张口就是海寇猖獗,主打的就是一个不要脸,任你告状,我的脸皮比城墙还厚!

王崇古说的都是实话,但又不是实话,山贼马匪,这年头稀松平常,晋商的商队,比马匪更像马匪。

朱翊钧看向了三娘子,大明皇帝打定了主意拉偏架,三娘子又能如何?

三娘子只好站了起来,她本来就没打算让陛下拉偏架,就是单纯为了恶心一下王崇古罢了,王崇古也不跟三娘子计较,赚了北虏那么多钱,还不允许她说两句了?

“陛下,妾身想问,陛下为何失信,之前收了贺礼,已经答应了不会对怀义王军事援助。”三娘子这个问题,是问大明皇帝的,大明皇帝简直是欺人太甚,三月份才收到了贺礼,不会对土蛮汗军事援助,现在王崇古又拿着这事威胁她。

“朕当初的确答应你不援助的,但没答应过不卖。”朱翊钧十分确信的说道:“当时忠顺夫人在文华殿偏殿觐见时,朕就告诉了忠顺夫人,朕希望土蛮汗和俺答汗的冲突,越激烈越好,希望他们能够死磕到底,打出风采,打出水平。”

“朕当时就告诉忠顺夫人了,朕并未爽约,朕答应的事儿,就一定会办到。”

面对质疑,朱翊钧选择了详细解释,这可不是失信,当初当着三娘子的面,朱翊钧就希望两位虏王最好能物理上掏心掏肺。

俺答汗老了,土蛮汗又不是软柿子,师出同门,便破不了招儿,朱翊钧作为大明皇帝,当然要火上浇油,添一把柴了。

三娘子听闻,也只能无奈的说道:“陛下的骑营什么时候才能有战斗力,干脆打到归化去好了,省的妾身这一趟一趟的跑了。”

“如忠顺夫人所愿,骑营一两年就能成军了。”朱翊钧笑着说道,他可不是开玩笑,大明军的战马得到了补充,组建一支规模只有万余人的骑兵队,完全足够了,这支万人队的骑营里有三千投效大明的虏人,都是这些年从北虏投效大明的。

这不是什么稀奇事,霍去病打仗没开天眼,他之所以能够千里突袭直捣黄龙,是他的帐下有不少的匈奴人,成祖文皇帝朱棣,录靖难之功的时候,还有八个胡人榜上有名。

去草原打仗,没有向导,那就是奔着迷路去的。

三娘子和大明皇帝确认了购买货物的清单之后,三娘子便离开了皇极殿,她其实希望大明皇帝卖给土蛮汗的是残次品,这个希望被皇帝否决了,大明的货物质量极为坚挺,这可是招牌。

五桅过洋船还带质保,这可是领先了几百年的经营经验,当然售后也很赚钱就是了。

第二个觐见的使者是鲁伊·德,果阿总督府派来的使者,这个鲁伊一进门,就给满朝文武整了个大活儿,鲁伊不肯跪,即便是他答应了礼部的官员,但到了大殿上,梗着脖子,不肯跪。

赵梦祐也没惯着他,带着两个纠仪官,纠仪官一人摁着一个肩膀,赵梦祐两脚踹在了鲁伊的腿窝上。

纠仪官,专门负责纠正仪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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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