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士和从来不在皇帝面前,掩饰真实的自己,他把他的坏,展示的淋漓尽致,在某些时候,他是礼法的守护者,在某些时候,他是大明皇帝的毒士。
只要陛下需要,他就会展示出自己的本色,为陛下解决一些棘手的问题。
遵循礼法的君子和卑鄙无耻的毒夫,这两个对立的模样,都是万士和本人,这是对立且统一,而这种转变是需要一个尺度去衡量,而这个标尺,不再是内心的道德,而是大明国朝利益。
一切以大明国朝利益为先,更加具体的讲,是大明大多数人的利益。
大明需要琉球为开海事持续奠基,而万士和愿意担负一下骂名。
皇帝陛下不顾自己荣辱,直接开口说要琉球,那收到了风向的万士和,就知道了向哪边倒。
“心甘情愿?”朱翊钧实在是无法想象,尚久如何才能心甘情愿的留下来,宁做鸡头不做凤尾,在大明当个王,而且是异姓王,下场绝对不会好到哪里去,远不如在琉球当王,能够随心所欲,对下人予取予夺。
万士和颇为平静的说道:“自然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尚久了,如果上策行不通,就走中策,如果中策走不通,那就只好走下策了,琉球国王既然要来,他自然是思虑周全了,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万士和在当下朝堂的风评是谄臣,日后史书论断,绝对不会给万士和一个好名声,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万士和早就做出了选择,自然会一条路走到黑。
“琉球国王的安置,就交给万太宰了。”朱翊钧将这件事交给了万士和去处置。
在解决了李佑恭回朝奏禀的问题之后,每日的廷议开始了。
宁远侯李成梁在继续屯耕开荒,他用的战术是大明祖传的尺进寸取,长驱直入近百里,只拓土十里屯耕,主打的是其疾如风,不动如山。
通过反复出击,将百里之地碾的稀巴烂,再通过春猎秋烧,让这百里之地彻底变成一片泥沼,人为的制造出一片缓冲区来,让他的敌人决计不敢再进入缓冲区,而占领的十里,就是彻底的占领,将所有的鞑靼人、建州女真、海西女真编民齐户,打散了编入汉籍。
血肉磨盘李成梁,在这三年的时间里,已经如此尺进寸取将近百里之地。
而提供给李成梁这么干的底气,是大明皇帝的足饷、是大明皇帝的犒赏、是大明朝堂富国强兵的政治倾向、是训练有素的客兵、是可以在营堡战守的卫军、是充足的粮饷,这是李成梁奏疏中陈述的理由,而朱翊钧认为李成梁能这么干的根本原因,是源源不断涌入辽东的大明百姓。
闯关东。
大明的人口迁徙有三个方向,走西口、闯关东和下南洋,这是长期的人口迁徙,不仅仅是鞑清朝有这种大规模的人口迁徙,历朝历代,到了土地无法承载人口的时候,这种基于生存的人口迁徙就会出现。
大明的百姓多为农户,百姓们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过自己的日子,是一种安土重迁的社会现状,去新的世界里努力和开拓,需要极大的勇气和动机。
而生存就是最大的动机,若不是活不下去,谁愿意长途奔波。
山东、北直隶地面的百姓,正在源源不断的涌入辽东地区,尤其是大明军反复征战古勒寨、大宁卫、会宁卫、应昌,创造了安稳的生存环境,再加上大明两大垦荒能臣干吏侯于赵、周良寅的优秀表现,吸引了无数失地佃户和游坠百姓前往辽东求活。
大明的清丈还田,仍然处于清丈的阶段,而还田还在一步步的推动当中,仅仅在南衙进行了试点。
这些涌入辽东的人口,被李成梁完全利用了起来,每一寸血肉磨盘磨出来的土地,都被完全掌控在了手中。
这就是李成梁这套战法能够奏效,并且充分实施的根本原因。
万夫一力,才能天下无敌,缺失了任何一点,李成梁都完全做不到这种效果。
辽东的开拓,是行之有效的,而且人头功改为了事功,以战线衡量军功的今天,大明军的征战,不再刻意的追求人头赏,而是变成了追求稳定战线,扩大战果。
“朝廷是不是需要做些什么,帮帮宁远侯呢?”朱翊钧想了想说道:“儒学士们,总是叫嚷着,说朕的考卷太难,这做了官才能实践,可这考卷需要考实践,儒学士们说得对,朕给他们实践的机会,无论是去做监当官,还是去辽东做掌令官,三年考成上上,可得官身。”
“陛下圣明。”吏部尚书万士和立刻就开始歌功颂德,丝毫不顾及廷臣们异样的目光,他就是这样的臣子,一直都是。
这是圣明之举?辽东也是塞外,苦寒无比,这八月就是深秋,九月就开始下雪,白毛风肆虐超过四个月,冬季超过六个月的辽东,儒学士们去辽东为官,到底是流放,还是积累实践经验?!
辽东,冻掉了脚指头都察觉不到的地方!
吏部也很为难,大明的坑就那么多,一个坑三四个人排队等着,这么多的举人和进士,总要安排职位不是?这职位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不开疆拓土,不郡县四方,大明哪有那么多肥肉,分为这些豺狼虎豹?
开疆拓土,可能是官厂这个零和博弈的名利场,唯一一个不是零和的地方了。
万历六年开始,大明新政开始以皇帝政令为主导,万历六年的两件大事,遴选官考制度设计和完善,以及迁徙富户充实京畿,今年所有的新政,都围绕着开年的基调在稳步推行。
“万太宰、马宗伯。”朱翊钧示意张宏将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了廷议的长案前。
万士和、马自强看着桌上红绸布盖着的物件,颇为疑惑的问道:“这是何物?”
“赏赐。”朱翊钧笑着说道:“每月二十九日月考,算学能考到九十分的学子,无论出身贵贱,一体恩赏,这是朕准备的赏赐,它可能不贵,但是朕的一片心意。”
张宏拉开了红绸,几件奇物出现在了桌上。
“四十倍的千里镜、六十倍的望天镜,九十分到九十五分,赏赐千里镜,九十六分到满分,恩赏望天镜。”张宏解释着这些奇怪的物件。
千里镜和望天镜,价值只有十两到十五两,其余的物品,多数都是类似的价值,真的不算太贵,因为皇帝恩赏之物,是无法变现的,至少朱翊钧活着的时候,贩卖御赐之物,是大不敬的叛逆之罪。
除了千里镜和望天镜之外,还有各种鸟类羽毛制作的羽毛笔、琉璃器、玻璃器、玛瑙石、翡翠、水晶、《缀术》全套、算盘、一些特别植物的种子、一小盒的齿轮、天然铜矿、银矿、金矿等等,比较有趣的还有些字牌,都是皇帝亲笔写下,诸如平步青云、平安喜乐这类的祝福语,用柚木雕刻而成。
千奇百怪,琳琅满目。
张宏指着一大堆的东西说道:“分为了两档,九十六分以上为优,从甲池里取,九十到九十五为良,从乙池里取。”
这些东西价值不高,但是让儒学生们,自己花真金白银去买,他们大抵是不会买的,但是皇帝拿出来恩赏,这就变成了御赐之物,意义完全不同。
有赏有罚,大明的士大夫们已经享受到了足够甚至远远超出他们贡献的特权,所以朱翊钧一直对赏赐十分吝啬,直到最近,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儒生们,开始读起了算学,并且成绩逐渐开始提高之时,朱翊钧终于动心起念,要给点小恩小惠了。
邹元标走到了全宁卫的时候,偶感风寒,只能在全宁卫逗留了三日,邹元标上奏疏称病耽误了到应昌的时间,朱翊钧十分大度的原谅了邹元标的失期,到全宁卫和到应昌,都可以,只要他脚踏实地的做事,朱翊钧是不吝啬自己的宽仁,如果仍然执迷不悟,那就不能怪皇帝无情了。
比较有趣的是,和邹元标极为要好的万历二年进士赵南星,上奏对邹元标进行了彻头彻尾的批评,甚至是有些人身攻击的批评,要知天罡星玉麒麟赵南星和天伤星武行者邹元标、顾宪成,合称东林三君子。
结果邹元标倒了霉,这赵南星不仅不帮忙,还落井下石,狠狠的给了邹元标一记暴击,对邹元标进行了从内到外、从上到下全面的否定,似乎邹元标活在这个世上,就是一种错误一样。
“这个赵南星送到吕宋任事吧,他既然没有报名做监当官,朕给他个博官身的机会,干就干,不干就回籍听用去!邹元标官考算学还能考七十八分,这个赵南星就考了三十二分!”朱翊钧敲着桌子,发出了对赵南星的不满,这什么东西!
前一天还一副异父异母亲兄弟的相见恨晚,今天就直接恨不得邹元标立刻去死?
这副嘴脸,实在是让朱翊钧对这个赵南星生不出一丝丝的好感来。
张居正看完了奏疏,眉头紧蹙的评断道:“死鸭子嘴硬,还是不肯认识自己的错误,把一切过错推到别人的头上。”
张居正对这个赵南星极为厌恶,因为邹元标要倒张,这个赵南星也要倒张,张居正作为元辅太傅,跟这个新晋进士斤斤计较,显得他小肚鸡肠,可赵南星倒张的理由只是为了博誉,实在是让张居正无法接受。
人家葛守礼,还知道扛起尊主上威福之权这杆大旗,这个赵南星,连个理由也懒得找。
在《条陈务虚儒生共疾疏》中,张居正总结过贱儒的一些特征,其中就有一条,就是指鹿为马,抛开事实不谈,为了批评而批评。
邹元标的确倒张,而且他是复古派的代表人物,可赵南星弹劾邹元标那些事儿,根本都是牵强附会无稽之谈,比如赵南星说邹元标养外室蓄私子,家宅不宁,可根据缇骑们的走访,邹元标的个人道德,并没有这么不堪,并没有外室。
邹元标和赵南星,张居正都不喜欢,可邹元标要比赵南星要强得多。
赵南星不以事实说话,他的批评仍然着重在对个人道德批评之上,赵南星的说法,没有可以采信的地方。
对不能影响国朝命运的个人,进行道德批判没有意义,因为压迫、朘剥阻碍生产力发展如同矛盾一样,普遍存在。
社会的问题不是由个人道德问题引起的,自从大明皇帝坚定的支持张居正新政以来,大明言官们弹劾的奏疏,也在逐渐的变化,逐渐从对个人的道德批判,转向了对事实的批判,转向了对社会结构的批判。
赵南星的思想还停留在过去对个人道德的批判,将社会问题归因于德不配位,即某个人道德败坏导致了天下颓废,这是不符合知行合一致良知、矛盾相继释万理、行之者一、信实而已的基本新政理念。
赵南星,落后于当前版本了。
对于赵南星的处置,张居正其实可以不说话,但他表达了自己的赞同,甚至还批评了一句赵南星,死鸭子嘴硬,不知悔改,仿佛这件事是因为赵南星触怒了他这个元辅太傅,所以才倒了霉。
陛下年纪尚浅,一些狂风和日后坟头上的垃圾,他这个太傅还能抗一抗,再苦一苦这贱儒,骂名他张居正来担。
廷臣们看了一眼张居正,而后选择了默不作声,朱翊钧清楚的知道,张居正在保护皇帝的名声,在保证皇帝圣明无损,功业无垢这件事上,张居正是铁杆的保皇党。
赵南星就此失去了遴选官考的资格,要么前往吕宋和大猩猩龇牙,要么就回籍听用,不踏入仕途,这等于说赵南星用了他这一生寒窗苦读换来的功名,失去了所有的意义。
赵南星会怎么选择?朱翊钧笃定他会前往吕宋。
“有一件案子,非常古怪,这自古都是这穷民苦力欠乡贤缙绅的钱,到了咱们大明颠倒了过来,这乡贤缙绅反而倒欠了百姓的钱,这可是稀罕事,最近京西密云出了个案子。”王崇古颇为玩味的说道,这个案子并不是很复杂,只是比较稀奇。
穷民苦力穷的一家六口穿两条裤子,这乡贤缙绅就是想借小民的钱,也借不到。
这大明的乡贤缙绅真的是逮住蛤蟆攥出尿来,能从穷民苦力身上榨出血来。
王崇古颇有感触的说道:“赵吉,行七,乡人惯称赵老七,这赵老七是菜户营,就是永乐以来,给京营送菜的农户,时光荏苒,这京营起起落落,到了赵老七这一代,他们那一里十一户,是给京西孙氏送菜,这头几年还好好的,今年,京西孙氏的家主孙志诚,突然不给结钱了。”
“真的是,脸都不要了。”
“赵老七不是自己一户,而是菜户营他们那一里,一共十一户,欠的钱也不多,一共是一百三十二两银子,这京西孙氏不肯结钱,这赵老七几番前往讨要,都无果而返,赵老七找笔正写了一纸诉状,将这孙志诚告到了密云县堂。”
朱翊钧眉头一皱的问道:“谁赢了?”
王崇古俯首说道:“一般来说,孙志诚家大业大,家里养了十几个诉棍,当得起一句手眼通天,县堂里知县事跟孙志诚一桌喝酒,这县尉、县丞、班头,各个都跟孙志诚来往密切,孙志诚必然赢。”
“可孙志诚还是把官司给输了,毕竟密云是顺天府,是京畿,这谁对谁错一目了然,密云知县也不敢胡来,他包庇了孙志诚,那就是政以贿成,是姑息之弊,所以孙志诚输了。”
“可是这个孙志诚,玩起了无赖,就是不给,说是没银子,密云知县就派了衙役上门告知孙志诚:孙家家大业大,一共就一百三十多银,这要是闹起来,孙志诚吃不了兜着走。”
“他没钱?”朱翊钧眉头一皱,看向了赵梦祐说道:“缇帅,去看看他家里有没有钱!朕觉得他家里没钱,若是有,能欠着不还?若是有,就让他没有,知县都判了他还钱,他还不肯还。”
“还有没有王法了!”
嫉恶如仇朱翊钧,一刻一分一秒都不肯等,密云知县既然顶着压力判了,知县没有能力执行,求援到了朝廷,那朱翊钧派缇骑来执行,既然自己说没钱,那就不要有钱好了。
王崇古俯首说道:“陛下,这孙家说他们家没有银子,只有帛币,还不是精纺毛呢的帛币,是之前那个妖僧如登,兜售的开过光的棉帛币,这妖僧如登被抓了,这棉帛币,就一文不值了。”
“啊?”朱翊钧呆呆的说道。
群臣们呆滞的看向了王崇古,这个妖僧如登,已经在海瑞和王崇古的紧密配合之下,开始走死刑流程了,那开过光的棉帛币,这孙志诚居然敢倾家荡产的买,真的是太罕见了!
王崇古摇头说道:“这孙志诚就是鬼迷心窍利欲熏心了,觉得精纺毛呢的帛币能水涨船高,这佛祖认可的棉帛币也能水涨船高,这一下子就赔的周转不济。”
精纺毛呢是多方催动,还有陛下在中间操盘,是大明朝廷开采人矿的工具之一,那棉帛币,佛祖认可有什么用?人间事,人间君王来管。
王崇古略显无奈的说道:“赵老七去孙府找人理论,这第一次去就被打了出来,第二次去发生了冲突,赵老七庄稼汉,有的是力气,也很老实,可这老实人发起火来,一榔头,打死了护院,又一榔头,敲死了一名诉棍,密云知县只能把赵老七给拿了。”
朱翊钧眉头一皱:“密云知县是不是有渎职放纵嫌疑?”
王崇古为之凝噎,陛下对文官的偏见,真的是根深蒂固,他之前都说了是密云县是京畿,那知县事,哪里敢放纵渎职?不要命了?当天渎职,第二天就被御史那帮疯狗给咬住了。
都察院的御史也是有考成的,也是有指标的,放纵渎职,知县事就会成为指标。
“陛下容禀,赵老七行凶,是当着衙役的面儿,衙役都没拉住。”刑部右侍郎、大理寺卿陆光祖赶忙解释道。
还真的不是密云知县渎职,知县带着衙役去了几次都拿不出银子来,孙府的护院不敢惹朝廷的衙役,就打了赵老七,衙役拦了,没拦住,不是衙役无能,实在是赵老七在愤怒的时候,力气确实大。
“缇帅,去孙府,朕就不信了,他还能养得起护院、走狗、诉棍、小妾,拿不出这一百三十二银来!”朱翊钧认真权衡后,立刻做了决定。
“臣遵旨。”赵梦祐站起来就离开了文华殿。
遇事不决先抄家,是一种路径依赖。
三法司是大理寺、刑部和都察院,北镇抚司的确也是法司,可这个法司游离于内外朝廷,只听皇帝的命令。
朱翊钧判断,这个孙志诚肯定是有钱的,就是在棉帛币上赔了钱,所以想从穷民苦力上捞回来,一旦坐实了这一动机,那事情就变得简单了,枉顾官府的断案,在黑暗残忍,以皇帝意志为中心运转的封建帝制之下,那孙志诚的行为,最高可以定性为谋叛。
王崇古一脸为难的说道:“陛下,事出有因,赵老七如何处置呢?”
赵老七当街杀人,按律当斩,可案子事出有因,应该按照其情节酌情处置,死刑的案子,都是要陛下朱批的,死刑三复奏,这是唐朝就有的规矩。
“流边充军吧,送往应昌。”朱翊钧在反复权衡之后,没有斩立决,而是把赵老七送到了应昌充军,这年头,流边充军,是仅次于死刑的刑罚了,充军是过去当苦役,上战场需要站最前排那种。
赵老七有的是力气,在边方几年,几个榔头,凿死几个北虏东夷,他就不是罪犯贱籍,而是大明边军了。
朱翊钧给了赵老七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同时,对孙志诚家里下了死手。
孙志诚得多无能,才去贪小民那点种地的钱,还闹出命案来,那就不怪朱翊钧把他家里里外外,收拾的干干净净了。
“臣遵旨。”王崇古和陆光祖都选择了遵旨,这件事不闹出命案来,也不会拿到文华殿上,当成疑难要案九卿圆议了,这可是天子脚下,若只是一百两银子,是钱的事儿,可是死了人,那就是命的事儿了。
赵老七,但凡是有一点办法,就决计不会举起榔头来,人被逼到什么份上,才会做出这等事儿来。
下午的时候,赵梦祐就回宫禀报了抄家的详情,孙府家里起获之物,不管田产庄园等,折银四千五百三十二两,现银就超过了一千五百两,的确有钱,就是不给赵老七而已。
其余事儿,都在查补,朱翊钧打算把这个孙志诚一家,也流放到应昌去。
赵老七要是选择继续追究,就在边方拿起榔头,一榔头敲死孙志诚。
而赵南星的请罪奏疏也送入了皇帝的御前,比较有趣的是,赵南星选择了滑跪,准备前往吕宋做事。
流放吕宋,做得好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现在选择顽抗到底,一生奋斗都化成了泡影,赵南星犹豫一下,都是对自己过去的背叛。
万历六年九月十二日,长途奔波的琉球国王尚久,比预计晚了七日抵达了大明京师,一路上,尚久看遍了大明的繁华,这里应有尽有。
乱花渐欲迷人眼。
那些只能在书上、从别人口中听说的繁华,突然变成了现实的时候,尚久迷失在了这繁华之中,很多享乐之事,尚久闻所未闻,真的是此间乐,不思琉球。
孙克弘带领的松江商会,收到了松江巡抚汪道昆的授意,立刻给尚久安排了个一条龙的大全套,把尚久安排到了画舫之上,画舫的奢侈,连南衙那些早已经有些麻木的老爷少爷们,都直呼刺激。
汪道昆并不知道大明的廷议内容,也没有收到圣旨,他就是单纯的感觉这是个机会,这可是主动送上门来的,不把尚久给安排的明明白白,汪道昆妄称自己是读书人,哪怕是自己判断错了风力,大明皇帝珍惜羽毛,不肯明火执仗,甚至受限于朝中风力舆论,不能染指琉球,汪道昆也不怕,大明是礼仪之邦,好客,这只是待客之道。
琉球国王,在地位上,的确是琉球地面最大的肉食者,可是他在琉球过的是朝不保夕的日子,而且并无多少奢靡之物,他手里一共就一百二十人的铁林军,根本收不到什么税,想要奢靡,那也要有物质基础。
这些奢靡扑面而来,尚久目眩神迷。
在尚久刚刚抵达会同馆驿的时候,筹谋已久的万士和,立刻派出了自己没拜师的弟子王梦麟,而王梦麟和王次辅的儿子王谦关系莫逆,二人结伴到了会同馆驿,开始安排这个远道而来的琉球国王了。
“旁边如此吵闹,住的是哪国的使者?”尚久对隔壁非常恼火,这什么人,在房间里捣鼓的叮当响也就罢了,还有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传来,让尚久满肚子的火气。
“倭国的使者,好像叫什么毛利元清,这边也是倭国的使者,叫前田利长。”王谦乐呵呵的说道。
尚久抱怨的神情瞬间凝固,猛地打了个哆嗦,原来他的隔壁住的是倭人!
尚久毫不怀疑,若是岛津家进攻琉球首里时,他没有逃脱,早就被抓到倭国去了,到时候,怕是连死都是一种奢求。
王谦和王梦麟互相看了一眼,如此巧妙的安排,显而易见是大明太宰万士和的主意,能这么损的只有万士和了。
这老头蔫儿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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