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尘篇]小寡妇上坟
齐晟和沈姒的相处模式一直很诡异,在所有人看来。
毕竟齐晟离经叛道又阴晴不定,实在不是个好招惹的主儿。这么多年来,四九城的权贵子弟对齐晟无不敬上三分,就算跟他称兄道弟,也都拿捏了个度,真没几个人敢违逆他。
可沈姒不一样。
她不止敢在齐晟底线边缘试探,还一步一个准儿,步步往他雷区踩。
照理说,沈姒是有拿捏人心的手段的。就凭她一身媚骨天成的风流意韵,没谁能招架得住。很多时候,她连开口都不必,一个眼神就勾人;若是她再肯撒个娇,要什么都能到手。
但她在齐晟面前,就是“不识趣”。
明明一开始见了他就怵得要命,她还是维持不了多久的乖顺讨巧。平日里嬉笑怒骂,全凭心意,她就是个硬骨头,一边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在心里发毛,一边被惹到不高兴了还是会跟他闹脾气,不肯随便服软。
所有人都觉得她拿了金丝雀的剧本,她却不像个合格的金丝雀。
她就,真的在跟他谈恋爱一样。
确定了他待自己不同,只是不知道有多不同,但沈姒敢玩。从一开始的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到后来相处,再没有刻意的讨好和逢迎,钓他的心。平常该生气就生气,谁也别惯着谁。
她还真就有本事勾得人心痒。
虽然不是生在显赫门第,但她从小就被教养的很好,戏曲琴棋,插花绘画,从不在话下。但她又不是娇-软温吞的性子,他喜欢的赛车攀岩、滑雪冲浪,她上手得比谁都快。
久而久之——
久而久之,齐晟习惯了教她。
只是有回折腾的时间有点长,长到几乎所有人觉得沈姒要玩脱了。
具体因为什么不记得了,追究到最初,也就是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其实也算不上生不生气,沈姒纯粹是懒得搭台阶下,也就不主动搭理。
落在别人眼里,倒像是拿乔。
“你说,沈姒是不是真当自己在谈恋爱?”有人对着镜子补妆,“她也拿自己当回事儿了吧,三哥都哄了多少回了,真不怕自己搞砸了?”
“你悠着点儿吧,忘了上回拿这事挤兑她、质疑她身份的什么下场了?”
旁边的人赶紧打断她,“就上个月,她假惺惺地掉两滴眼泪,话都不用说,三哥就肯替她出头,说这是他女朋友。你有几条命给她添堵?”
确实。
不管承不承认,敢在齐晟面前随心所欲的,只有沈姒一个人而已。
闲话戛然而止。
沈姒并不知道这些阴阳怪气的酸话,她还跟朋友在锦棠二楼喝茶。
燕京刚下过一场雨。
东风袅袅泛崇光,稀薄的雾色在晴光下一照,便四下消散,锦棠院落里的海棠花被烟雨浸泡过,胭脂点点,水光潋滟,别有一番情致。
一楼廊下有角在唱《桃花扇》。
沈姒本来跟周子衿闲聊,听了两句,笑着客观评价了一句,“身韵有余,唱功不太行,可惜了。”
她觉得技痒,在对方预备离开时,推开窗,唱了两句。
“俺曾见金陵玉殿莺啼晓,秦淮水榭花开早,
谁知道容易冰消。
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
屋檐下抖落了的雨滴像泠泠的珠串,二楼的窗户半开,这段婉转幽咽、若断若续的唱腔飘了出来。
沈姒临窗而立,娉婷袅娜,一身的慵懒,侧颜有一种难以描摹的媚态。
台上的小姑娘知道她有指点的意思,朝她遥遥地拜了一拜。
这一幕全都落在对面视野之内。
对面有个局,齐晟凑巧过来,刚落座就撞见了她临窗唱曲。
沈姒正打算关窗回去的时候,毫无防备地对上了他的视线。
视线相接,四目相对。
沈姒动作一顿,嗖地躲开了视线,转身就往包厢里走。
“姒姒,怎么了?”周子衿看她反应奇奇怪怪,有些莫名。
“没事。”
沈姒面无表情地端过一盏茶。
她心说刚刚太快太急,倒显得太刻意,好像怕了他才要躲着他一样。
输人又输阵,丢人。
沈姒在心里千回百转,有点懊悔,蓦地听到包厢门口传来几下敲门声:
砰砰——
“沈小姐,这是您的千红宴。”
侍应生说完,身后的人将十二只颜色各异的玲珑茶盏端了上来。
千红宴。
锦棠的招牌茶,一共十二杯,不同的顶尖茶叶,盛放在十二种特意烧制成花形的玲珑玉盏里。
说实话,东西不值它的价,点了也就是好看。
沈姒视线一掠,笑道,“送错了吧?我没点。”
“对面先生送您的。”侍者笑道。
包厢里的视线都往窗边聚拢。
周子衿“我靠”了声,压低了声音,“姒姒,三哥在对面呢。”
沈姒不冷不热地“哦”了声,态度瞬间转淡,轻飘飘地说了一句,“人说鸥鸟忘机翻浃洽,交亲得路昧平生。麻烦你跟他说一声,没必要。”
“啊?”
侍者根本没反应过来,也没记住她说得这段。
沈姒勾了下唇,一字一顿道,“我的意思是,我跟他不熟,我妈不让我跟陌生人玩。听明白了吗?”
侍者迟疑了下,也不敢掺和,硬着头皮回去传话。
等人一走,周子衿终于忍不住,轻轻怼了下沈姒胳膊,“什么情况?你们俩还没和好呢?”
“我跟他好过吗?”沈姒冷笑。
周子衿咝了一声,暗暗腹诽了一句“你就装吧”,默默低头喝茶。
这一出就是个开端,接下来这两人简直像来劲了。
从送茶开始,传话的过程就没断过,两个人一边说互不认识,一边有来有往,没完没了,从尖峰直刺的互讽到心平气和地互相调-戏。
他敢借着送茶言语轻佻,她就敢当着他的面,借侍者的口把他身边几个人全都撩一遍。
一时间,两边冷汗涔涔。
“我服了,你们俩不累吗?”周子衿看了半天,忍不住摇了摇头,“我上小学的时候都没你们俩幼稚。”
沈姒也没搭腔。
这种小把戏,一直持续到齐晟再次让人送东西过来。
檀木盒子里放着两支点翠的簪子。浮翠流丹,富贵迷人眼。
是她先前看上的古董。
沈姒只看了一眼,心里微动。
但心动归心动,她实在不太想为两支簪子折腰,面无表情地说道,“拿走,你跟他说,我不要。”
送东西的人站着没走,一脸为难。
沈姒这才分神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让你拿走听不见吗?”
传话人踌躇了几秒,才开口,“沈小姐,齐少说了,他送人的东西不是那么好拒绝的,您最好想清楚点。”
“威胁我?”沈姒纤眉轻轻一挑。
这话没人敢接。
沈姒也没为难传话人的意思,纤细的手指轻轻扣了下桌面,“放着吧。”
她这是收了。
偏偏传话人还是没走。
“怎么,他送的东西我收下了,他还不满意?”沈姒眉尖轻轻一蹙。
传话人讪笑了两声,硬着头皮继续道,“沈小姐,齐少还说了,他的东西也不是那么好收的。”
不收不行,收也不行,敢情他就是故意为难她?
沈姒很轻地冷笑了一声,长睫微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那你问问他,还想要我怎样?”
传话人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艰难地说了句,“齐少让您过去,唱一段。”
唱一段?
沈姒稍怔,忽然回过味来。
好啊,他调戏她。
他倒是仗势欺人的祖宗,简直就是话本子里浪荡子,跑到这来戏弄人。
场面莫名其妙跑偏。
老实说,传话人其实挺怕把沈姒惹急了的,毕竟沈姒不是什么好性子,搞不好一生气,会直接朝他砸东西。
但沈姒不表态,他就得等着。
不过沈姒看着挺平静。
她抿了口茶,倒也没恼,只笑了声,“你问问他,唱什么都行?”
传话的没料到沈姒会变得好说话,但也在心里谢天谢地谢广坤。
来来回回,他都快被累死了。
现在终于有个人肯下台阶了,终于要消停了,他求之不得。
齐晟就撂下一句,“让她看着办。”
这边沈姒也难得乖顺了一回。
“行,”沈姒将茶盏往桌上一推,轻轻懒懒起了身,娉婷娇娜地朝窗边走去,“你跟他说,他要是喜欢,我也不介意每天都唱给他听。”
隔着窗口的海棠花和雨后初霁的明光,她对上了齐晟的视线。
她翘了翘唇角,慢悠悠地开腔:
“奴一想接三天了我该去圆坟儿。
带上一块孝包头啊不擦胭脂粉儿,
不系(那个)孝带子……”
唱词是从中间起调的,但是这词——就算不懂戏的人,也该反应过来,不怎么对劲了。
听着就特别的,晦气。
是淮剧,《小寡妇上坟》。
先反应过来的人倒抽了一口气,暗暗地瞟了一眼齐晟的脸色。
沈姒哪里是乖巧,她变着法骂他呢!
而后包厢里的几个人基本都回过神来了,交换了个眼神。有人朝后仰了仰身,有人低头默默喝茶,有人淡笑,不约而同,都像是没听见一样。
氛围一瞬间变得微妙而诡异。
齐晟看着对面沈姒朝自己笑了笑,关了窗,眸色沉了几分,却没表态。
这一包厢的人都心惊肉跳。
-
沈姒那儿的氛围也好不到哪去。
原本南城一夜后,京圈这些名媛贵女只是想看沈姒从云端跌落,等一出笑话;现在不了,比起沈姒什么时候出局,她们很好奇沈姒这么能折腾,犯在齐晟手里,会是什么下场。
毕竟豢养金丝雀的戏码,无一例外,高兴了是宠物,腻烦了是废物。
本来这票人下手就没轻重,玩残了也不是稀奇事。而齐晟,既不怜香,也不惜玉,从来不是个好相与的,他不像是会什么好耐性惯着一女的。
沈姒折腾的一出又一出,但凡换个人,都够死上一百八十回。
她是真敢啊!
来来回回动静不小,锦棠内外基本上都听了个大概,原本想看戏的都歇了心思了,生怕沈姒玩脱了手,待会儿疾风骤雨反而殃及自己。
不过什么也没发生。
散场的时候这票人一个比一个躲得快,周子衿还是够义气的,虽然看着挺怂,戳了戳沈姒的手臂,语气里都透着几分担忧:
“姒姒,要不我们步行回去吧。”
“嗯?”沈姒莫名。
“姐妹,你知道上一个这么得罪他的人是什么下场吗?”周子衿说完,满脸痛苦和绝望,“不对,上一个得罪他的,也没你这么敢……”
她捂了下心口,“我现在都怕,哪天跟你路上出个车祸,意外身亡。”
沈姒对她的脑补实在无语。
她头都没抬一下,半晌才磨出几个字来,嘲笑道,“真没出息。”
“你真不怕他?”周子衿心说前车之鉴,她真的没有在讲笑话。
“怕?”沈姒瞟了周子衿一眼,用一种“你丫杞人忧天”的眼神,盯了对方好几秒后,才轻飘飘地笑了一声,“我坐他的车回家,我怕什么?”
她不太在意,“车要是出了意外,我就跟他同归于尽了。”
“……”
虽然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是听着好有道理的样子。
周子衿看沈姒低着头发消息,纠结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声音。
“沈姒,过来。”
对面的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散了,齐晟略一停留,不高不低地喊了沈姒一声,不怎么亲近,但是很自然,倒和之前的场面完全不一样。
沈姒哦了声,按灭了屏幕,朝周子衿摆了下手,朝齐晟款款而去。
周子衿怔了下。
在多少人有意无意的打量下,沈姒扯了扯齐晟的袖口,默不作声地看向他,眨了下眼睛。
齐晟半垂着视线,懒洋洋地看着她的小动作,什么也没说。
只是他忽然反手握住了她。
分明有点不耐,但他却牢牢地牵着她的手,朝外面走了出去。
这下不知道多少人看傻眼了。
“我是真服了,今天这一出,是欲擒故纵?”有人压低了声音,侧头跟同伴说道。
“看得出来有什么用?谁不知道她玩的是什么把戏,也要三哥肯配合才行。”同伴一言难尽道,“换成你,你敢吗?”
“别,我惜命,还想多活两年。”
周子衿看着之前还有点针锋相对的两人突然岁月静好,满脸问号。
-
回去一路无话。
齐晟正闭着眼假寐,五官藏在暗色里,车窗外的霓虹不断掠过他的眉眼,漆黑又沉冷,让人心悸。
沈姒坐在齐晟膝上,见他现在不搭理自己了,觉得无聊。
她也没打算继续磨他,只顺手拿过旁边的文件——本来觉得不妥,手上一顿,偷瞄了齐晟一眼——后者没什么反应,她才翻了两页,装模作样地看了会儿,自己打发时间。
只是文件的内容让她有些诧异。
航空赛道,这两年的商用热点主要在火箭发射和卫星制造及运营方面。华晟跟军工集团和科研院所有合作,在这领域有得天独厚的条件,照理说,不能垄断也不需要带别人入场。
这份文件里的规划,不止让华控借了东风,还有以傅家为主的意思。
“你还真打算不遗余力地帮他?”沈姒猜不透齐晟什么意思,合上文件时,漫声说了句,“上回顾少都没在你这讨到太多好处,我还以为你选择傅二,是为了在贺、李体系里埋钉子。”
沾上利益,就该权衡。
傅家和齐家算不上多亲厚,交情是一回事,立场站队又是另一回事。
话音落下,车内陷入死寂。
狭窄逼仄的环境内,空气忽然变得压抑又沉闷,像是结了冰。
齐晟轻眯了下眼,抬手捏住沈姒的下巴,看不出来什么情绪。
他淡淡一笑,始终没说话。
危险的感觉席卷了周身,沈姒还坐在他膝上,心底微震。
有些话,不该点破的。
比起一个聪明太过、会精准揣摩他一举一动的女人,齐晟这样的身份和地位,可能更乐意要一个千依百顺、只听话不思考的漂亮花瓶。
沈姒清醒过来,当即想从他身上起开,可有人不让。
齐晟一手箍着她的腰,牢牢按住。
“去哪?”
沈姒抬眸迎上他的视线,声音绵软又婉转地唤他,酥到了骨头里:
“三哥。”
……
为了那几句戏词,沈姒当晚就体验了一把最不被当人的经历。
她几乎被齐晟弄死在床上。
齐晟平时就不怎么迁就人,兴致来了,在床上也一样。今天摆明了要跟她清算那几句戏词的事儿,变着法地收拾她,甭管她怎么求饶都没用。
沈姒真觉得自己被折腾得要疯了,迷乱间,她带着哭腔胡乱喊了句:
“老公。”
齐晟低眸看她,喉结上下一滚,汗水从下颌滴落,“叫我什么?”
沈姒清醒了几分,没应声。
她自己都不清楚怎么就情不自禁喊了一句“老公”,回过神来,只觉面颊发烫。偏偏他还催她,低哑的嗓音听得她耳根一阵阵发麻,只想装死。
齐晟倒像是被她一句喊得兴起,捞着她的腰欺身而下,抬手在她身后狠狠掌箍几下,嗓音又沉又哑,低头又问她,“宝宝,你刚刚叫我什么?”
沈姒被他的反复无常弄得有点懵了,哽咽着声音又喊了一声。
“老公。”
大概齐晟被愉悦到了,这一声“老公”比她今晚多少句求饶都有用,后半夜枕上缱绻,三尺红尘颠倒,雨化春水,是往日少有的温柔。
再到后来,终于云歇雨收,齐晟却一手掌控了她的后脑。
沈姒心说出来混果然是要还的。
为了逞几句口舌之快,现在还要用唇舌以另一种方式还上了。
直到最后一刻,齐晟抬手顺她的喉咙,审度了她两秒,淡淡地说了句咽下去,似乎终于肯放过她。
沈姒偏开纤细的脖颈,往后躲了躲,还是闭着眼睛遂了他的意。
周遭沉寂了几秒。
帝都在浓深如墨的夜色里沉睡,四合院内外灯光如瀑,室内只留了一盏落地灯,光线昏昧,安静的氛围在毛茸茸的光晕里酝酿的微妙。
同样的方式,他还了她一场。
沈姒陷在极致的感觉里,眸色迷离,有点走神,几乎咽不下声息,好久都没缓过来。
真是疯了。
齐晟的视线向下一掠,看她还跪坐在自己脚边,伸手,将沈姒从地毯上捞了起来,轻轻一哂,“你今天不是挺伶牙俐齿的吗?怎么不说了?”
明知故问,他实在恶劣至极。
沈姒抬手抚上发酸的脸颊,揉了揉,只觉得侍候他的代价不小。嗓子还有点疼,微哑,她莫名委屈,“是你之前太凶了好不好?我害怕。”
“你害怕?”齐晟轻眯了下眼,捏住她的下巴,轻轻一抬。他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不温不凉地笑了笑,“我一点都没看出来,你还知道怕。”
他的拇指向下,抵着她颈部的动脉,不轻不重地摩擦了下。
沈姒一把按住他作乱的手,“别笑了你,我在很认真地跟你说事情。”
本来温存过后,余韵强烈还未散去,沈姒绵软软的不想说话。但看着齐晟过分清醒的眼,她真有点怕他计较她这几天的举动,想一把掐死她。
这种时候,他笑起来比不笑的时候,更让人心惊肉跳。
“我也很认真地告诉你,沈姒,”齐晟捏住沈姒的耳垂,轻轻一碾,漆黑的眼又沉又冷,“还没人敢这么对我。”
从来,只有别人顺从他的份儿。
沈姒不太在意地“哦”了一声,朝他身上靠了靠,“那你习惯习惯好了,我要做你的例外。”
她在他怀里抬眸,直勾勾地看了他几秒,“沈姒是独一无二的。”
齐晟轻轻一哂,意态轻慢,觉得好笑,但没什么太大的反应。
她还挺理所当然。
“虽然,你可能觉得很幼稚,”沈姒戳了戳他的心口,蛮认真地说到,“但我没喜欢过什么人,齐晟,你是我第一个男人,那就是我的初恋。”
她埋进他怀里,轻声道,“我真的想和你好好在一起,所以,对我好一点儿啊,三哥。”
是很幼稚。
小姑娘对爱情的幻想,永远天真又幼稚。
可鬼使神差的,他心底柔软的情绪像是不受控制一样,陷落一角。
大抵真心,才是最戳人心的。
齐晟凝视了她几秒,勾了下唇,嗓音里勾着几分笑意说了句“行”。
沈姒抬眸,看着他沉冷的眉眼变得柔和,有点恍惚,几乎溺毙在他的视线里。某一个瞬间,她忽然分不清齐晟是真听进去了,还是随口一应。
再到后来,他送了她一场人造流星雨。
阵阵白光擦过漆黑的夜幕,奇特又震撼,他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向她求婚:
“你永远是我的例外,沈姒。”
有些话,听时是戏言,但如果能记在心里,再出口时就是承诺。
[婚后篇]
1.吃醋
沈姒陪周子衿去D.S.传媒周年庆。
周子衿追星换正主的速度非常迅速,内娱韩娱欧美圈108个墙头能凑出一本娱乐圈版《水浒传》来。最近粉了个会跳街舞的弟弟,虽然在正剧和古装剧里只演了男N号,但演技可圈可点,在青春电影《第一人选》中美貌直接出圈,晋升为新一轮BG之光。
台上光影错落,少年在鼓点声中抬眸,周围粉丝尖叫声飙高了几个分贝。
周子衿就是其中之一。
“姐妹,收敛点儿,这不是个人舞台现场,”沈姒轻抿了口红酒,一脸嫌弃,“你是打算现场认个干弟弟吗?我真不知道陈渊怎么受得了你。”
“哎呀,我是妈妈粉,只关注崽崽的事业,”周子衿怼了下沈姒的手肘,“你可别跟陈渊乱说啊。”
她诧异,“倒是你,出来玩儿就应该开心,你一晚上走神想什么呢?”
沈姒沉吟片刻,“也没什么,就是我有一个朋友……”
“别无中生友了,姐妹,”周子衿一边举着镜头目不转睛地对着正主直拍,一边拆沈姒的台,“你天天跟我混在一起,我不就是你那个朋友?”
“行吧,齐晟快过生日了,我想给他准备个惊喜。”沈姒回答得很坦然,
略一思量,她又说,“也不一定要惊喜,反正就是,他给我过了那么多次生日,我怎么也该送个礼物表示下吧?”
别的不论,齐晟确实挺会玩儿。
沈姒跟了齐晟这些年,收过的浪漫和惊喜都能写出一本书了。
白日焰火、人造流星雨、用私人飞机送玫瑰、用无人机排列隔空聊天、在私人庄园里藏水晶鞋、挑婚纱搞成走秀、冰川之上的花滑表演……
虽然她一直怀疑他未必肯花心思,花样这么多,都是某个纨绔出的主意,但他也确实没吝啬过在她身上花钱。
“那你就看他喜欢什么嘛。”周子衿调整了下镜头角度,闲道。
“超跑。”沈姒不假思索。
齐晟很喜欢收集超跑,不夸张的说,他的车子比沈姒的旗袍都多。
“这还不简单?”周子衿给她出主意,“投其所好啊。”
“没用,”沈姒摆了摆手,“我上次想过送他一辆,结果全球限定3辆的西尔贝,发布还没五分钟,就让他的人直接带走了,我根本插不了手。”
她微叹道,“而且你不知道,超跑应该是他最不麻烦的爱好了。错过跑车,我只能考虑给他定制游艇或者买私人飞机来打动他了——时间上还来不及。”
齐晟在很多事情上非常挑。
最直观的一个例子是他不喜欢住酒店,然后就在世界各地买豪宅。沈姒跟他出差过几次,以前假期还磨着他陪自己在欧洲玩了一圈儿,十几个国家,硬是没在外面住一次。
“你说,我总不能把男生追女生的那套拿过来送他吧?”
这题超纲了。
周子衿放下摄影机,偏头一本正经地看着沈姒,“我觉得,你把自己绑个蝴蝶结送给他,他应该会很惊喜。”
“……”
沈姒面无表情地盯了周子衿几秒,指尖挑了下高脚杯,懒得搭理她。
舞台上晃动的灯柱聚拢,营造气氛的干冰也在逐渐消散,少年的动作干净利落,落幕时台下掌声如潮,有粉丝代表上去送了花束和礼物。
沈姒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礼物,心底微动,忽然有了点灵感。
不等她说什么,周子衿拽了下她。
“走走走,我有后台通行证,去搞个亲笔签名。”她把花束塞到沈姒怀里,“我又有点后悔辞职了,崽崽看着好乖啊,妈妈又有摄影灵感了。”
“你没救了,”沈姒摇了摇头,“粉丝真的是我最没办法理解的生物。”
-
会场入口处,人头攒动。
闪光灯咔嚓咔嚓地响起来,记者的视线和镜头都调转了方向。场内的声音还是偏安静的,只有三三两两地低语,但消息却是传递的最迅速的。
“稀客啊,”沈良州点了支烟,“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里来了?”
“不欢迎?”齐晟下颌微抬。
“哪儿能啊,”沈良州懒散道,“我就是听说西江宴的局你推掉了,李家那位,面上都挂不住了。他要是知道你在我这儿,今晚怕是要气死。”
“九分之一的表决位,位高权重的当然最好是自己人,”齐晟淡嗤,“只是李家这些年给我大哥下过多少绊子,现在想卖个好,好像晚了点。”
四九城的形势已尘埃落定,虽说位置十几年就要动一动,将来的局势不好说,但齐家现在并不倾向李家。
齐晟这样的脾气秉性,不说没必要,他也不见得会主动卖谁面子。
只是李家那位气量小了点儿。
沈良州只是一笑,转了话题,“你来,是不是想接沈姒回去?”
他示意齐晟看向场内另一端,挑了下眉,看好戏似的打趣了句,“没看出来,你老婆还追星啊?还抱了花。要不要我让人把她叫回来?”
齐晟掀了掀眼皮,视线漫不经心地一掠,追在沈姒身上。
倒也没评价什么,他修长的手指缓慢地转动着小叶紫檀佛珠,一下一下,看不出喜怒来,直到她的身影消失。
-
沈姒是真不太想陪周子衿一起。
周子衿不管这些。她之前从事时尚摄影行业,混到顶尖,娱乐圈经纪人基本都认识她,轻松地搞到了签名照和合影。镜头前,少年公式化地表达了感谢,而后在记者的cue下抱了下粉丝。
沈姒心说签名照要了也得积灰,周子衿可能不出半个月就爬墙了。
旁观了会儿,她只想拖走周子衿。
“好了没?”沈姒将花束递回给周子衿,想催她赶紧送完花走人。
结果花束刚一脱手,她后颈一紧。
沈姒被身后的力道拢着后退了几步,跌进了一个清冽而熟悉的怀抱。
“长本事了。”
一道低冷沉缓的男声从耳后传来。
“大晚上跑到传媒公司周年庆,还要来后台献花,”齐晟捏着沈姒的下巴,轻轻一抬,压低的嗓音里微冷,透着点不郁,“你打算认个干弟弟?”
“不是,”沈姒拨开齐晟的手,怕周围人的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推他往外走,解释道,“青青刚刚抱她爱豆,我帮她拿一下东西,现在她抱完了——”
“她抱完了,轮到你抱了?”齐晟轻眯了下眼。
靠,神他妈的脑回路。
沈姒稍怔,反应过来又好气又好笑,“说什么呢,我是要催她走。”
齐晟伸手拨弄了下她的长发,低头看了她几秒,淡道,“走吗?”
这反应,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进去。
“你先走,”沈姒见他不像要计较细枝末节的样子,轻飘飘地翻篇,也没想在这会儿跟他腻歪,“我回去拿个东西,跟青青打声招呼就过去。”
齐晟站在这儿,多少人提着心。
旁边的记者和明星都没声了,认识他的都看到人了,自然是要打招呼,但看这情景,还真没人敢过来打扰。
他什么都不用做,威势就席卷了整个空间,压迫得人话都不敢高声。
直到他离开为止。
周子衿很忐忑,“三哥不会因为今晚的误会,就把人封杀雪藏了吧?”
“你想象力还挺丰富,”沈姒没太在意,“他不见得会把这种事放在心上。”
“最好这样,”周子衿摸了摸脖子,想想都发毛,“我爬墙快,倒没那么真情实感,我就怕他对你占有欲太强,觉得我拐带了你,迁怒到我身上。”
“……”
沈姒还真不觉得齐晟会吃醋。
最初跟了齐晟的那几年,沈姒见权色利欲皆不入他眼,总觉得他太过薄情冷性。尤其是学生时期,她收情书和惊喜收到手软,按理说齐晟这种人占有欲强烈,但他没太大反应,以至于她怀疑齐晟对她并不走心,才不在乎。
后来发现,他可能看不上其他人。
四九城权贵圈里的公子哥,确切来说是太子党,论家世地位、相貌仪表、谋略手段,从来不乏顶尖人物,什么富二代、权二代在他们面前根本叫不上号。而齐晟,十五岁暑假闲着没事,能在商圈空手套出85万;十六岁玩股票十猜九准,证券界奉为小股神,点石成金。即使不从军从政,他也依旧能在这票人里争头一份——这种有手腕的人物,京圈里都不见得有几人能让他信服。
何况芸芸众生。
沈姒也没打算跟周子衿继续胡扯,拿了手包后,跟她说了句“尽兴”,自己就离场了。
夜色深浓,秋风萧瑟,吹起一地的尘埃卷入纸醉金迷的会场。小提琴变奏之后,乐团切换了下一支曲子,后半场的舞会才刚刚拉开序幕。
沈姒一手拎着裙角往外走,刚出了会场的门,就被人叫住了。
一个年轻的男人朝她伸手,笑了笑,“您好,今晚我关注你很久了,我是灵顿传媒的——”
“我来玩儿的,不签经纪公司。”
“我不是这意思,不过你真的吸引了我全部目光,”年轻男人顿了下,话说得坦然又直白,“如果方便的话,我想以私人的身份认识你。”
沈姒轻挑了下眉。
告白她听惯了,但是自从跟齐晟在一起,各种桃花就直接断掉了。
尤其是在京圈。
权势面前金钱都低头,借人一百个胆子,也没人敢跟齐家三公子抢女人。敢往枪口上撞的,绝对不知情。
“不好意思,恐怕并不方便。”沈姒勾了下唇,客气又疏离地拒绝了,“我已经结婚了。”
她绕开了他。
年轻男人看着她妩媚明艳的面容,一时失神,有点鬼迷心窍。
大约是不太死心,觉得是沈姒搪塞自己的话,竟然又追了几步,也不知道算解释,还是算纠缠,“小姐,是我唐突了,但我没有什么恶意……”
话没说完,却戛然而止。
“齐总?”
齐晟不知何时过来了,一手拢着沈姒腰身,完全的占有姿态。
他低头,低冷的嗓音缓下来,异常的温柔,“怎么磨蹭这么久?”
这样境况下的温柔态度,莫名有点压迫人,让旁人心惊肉跳。
对面年轻男人的脸刷地一下白了。
但凡跟钱打交道的,基本都认识齐晟,也知道他婚姻状况。但男人在国外待了几年,不知道自己看上一个女人,就好死不死地是这位活阎罗的夫人。
沈姒看人战战兢兢,也没落井下石,笑道,“要走了,就是闲聊了两句。”
齐晟掀了掀眼皮,似乎才关注到第三个人,“你对我夫人好像很欣赏。”
“没,没有。”男人被他一句话激得冷汗涔涔,拼了命想撇清,反驳完又发现不妥,话都说不利落,“您夫人才貌双绝,很多人都景仰,我有眼不识泰山,没有冒犯夫人的意思。”
救命,他哪儿敢说欣赏,他怕这祖宗明天就让自己公司倒闭。
人说谈感情容易伤钱,
那么跟沈姒谈感情,可能破产。
沈姒看人实在太惨了,推了推齐晟,“快点回去了,外面凉。”
齐晟一把牵过沈姒的手。
月色下不过走了几步,沈姒肩上忽然一沉,他的外套裹在了她的身上。
泼了墨的夜色晕染下,周围的一切都像加了噪点的老照片。阴影蛰伏着,光线游走在齐晟侧脸轮廓上,俊朗、冷硬,气场沉郁,却十分惹眼。
“你还真不高兴了啊?”沈姒看着他,忍不住想笑,“三哥,你该不会为了这种人就吃醋了吧?”
“你好像挺得意?”齐晟的视线落在她面上,沉冷又阴郁。
“没有。”沈姒迅速否认。
她就是很得意,得意到唇角翘起来的一点弧度都压不下去。
这份得意就持续到回家。
沈姒甚至记不起来是怎么开始的,反正从进了门厅开始,辗转到沙发楼梯卧室地毯浴室,最后才是在床-榻之上。他的手段本来就算不上温柔,这次格外要命,不管她怎么哭爹喊娘都没用。
服了,敢情他真的吃醋了。
“又不是我主动跟别人表白,”沈姒呜咽了声,“变态吧你。”
“别随便骂这两个字,姒姒,我跟你又没玩得太狠,”齐晟在她身后轻笑,好整以暇地审视着她,力道越来越重,“你还没体验过多变态的手段。”
沈姒低头,扫了眼身前顶端挂着的小铃铛,一时无语。
良久,她实在受不住这样的氛围和方式,断断续续地控诉他,“你,你是不是对正常方式有什么误解?你就是借着这个机会欺负我,太过分了…”
“我过分?”齐晟一手拢住她的脖颈,拉近了两人的距离。他低头贴向她耳边,漆黑的眼底情绪沉沉,“你今晚笑得不是很开心吗,嗯?”
汗水从他下颌滴落,莫名很欲。
“我没有,我是因为你开心,”沈姒太了解他的秉性了。这种时候,她一句话都不会顶撞他,不然被另一种方式顶撞的就是她自己,“我根本看不上小明星和那男的,三哥,真的没有。”
本以为说几句软话就能翻篇的事,横竖都结束不了,他根本不肯放过她。
她低估他了。
铃铛声片刻不停,随着他的动作一下一下地晃动,持续响到后半夜。
“取下来吧。”沈姒攀着他的肩膀,靠在他怀里,薄瘦的后背都微拱起,仰着细颈,低声求饶了好几遍,“真的有点疼,齐晟,我错了行不行?”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时候还考虑面子,战线还不知道要拖多长。
齐晟将她的长发拨到耳后,低声说道,“我们要个宝宝吧。”
“啊?”沈姒有点反应不过来了。
齐晟喉结上下一滚,又问了一遍。
沈姒根本腾不出精神细想,只有喘息和心跳,没有声音。
齐晟擦掉了她眼尾的泪水,看着她发丝尽湿,眸色迷离,像极了默许。他虚搭在她腰上的手忽然收拢,稍一用力按了下去,替她做了主。
沈姒搭在他背后的手,划下了痕迹,在他的视线下偏开了脖颈。
心跳声被无限放大。
2.拆“惊喜”
次月,燕京下了一场雨。
四九城的冬天萧瑟又凛冽,阴沉沉地压着一片天,是昏昧不明的青灰色,冷风和冻雨带着烈性的寒,冻得人肌骨皆颤,这时节下雨,还不如下雪片子呐。
沈姒踏进四合院门的时候,脚边忽然窜过一团黑影,被吓了一跳。
“什么东西?”
毛茸茸的小松鼠滚在沈姒脚边,扒拉了下她细高跟前缀着的流苏。
“不好意思,没看住这小东西,让它从后院溜出来了,把您的鞋子都弄脏了,”家里的阿姨揪着小松鼠拎起来,道歉连连,“这是二公子养的松鼠。”
“怎么会想到在家里养松鼠?”沈姒略微好奇,随意地问了句。
“听二公子的警卫说,在云滇边境执行任务的时候,因为这只松鼠分了神,反而躲过一枪,所以带回来了。”
阿姨解释完,“这只松鼠还挺见钱眼开呢,不往窝里搬坚果,就想着搬宝石,也不怕生,见到亮晶晶的东西就扑。”
沈姒想起齐晟养的那只藏獒来。
齐晟当初感兴趣的那只藏獒,被养得多金贵,住的是上千万的豪宅,出门是限量超跑,甚至还配备了专属的佣人、司机和保镖,活得比人都烧钱。
敢情这一家子的作派一脉相承。
司机正撑着伞跟在沈姒身后,她倒也没太当回事儿,拢了下风衣往里走。
“春如旧,人空瘦,
泪痕红邑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进了第三重院,隐约听到一段醉心荡魄的苏州评弹,《钗头凤》。
“奶奶,我好几天没来,您也不念叨我?”沈姒朝廊下走去,“我今天可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你瞧瞧,这丫头多会推脱。”齐奶奶转头跟在座的几个人笑道,“她自己在外面忙,还要怪我没念着她呢,狡猾得跟个小狐狸一样。”
而后她朝沈姒招了招手,“来,到我这里坐,我还给你留了好东西。”
“老姐姐,你这就是偏心,”旁边的人纷纷打趣,“你那几个孙子孙女来过,也没见你拿出什么好东西。”
“偏心那也是因为我这个老太婆高兴,”齐老太太笑了笑,面色慈和道,“沈丫头比我这几个孙子都孝顺,知道哄我一个老人家开心。这要不是嫁给了阿晟,我也要收个干孙女。”
沈姒陪着老人说了几句,将老太太哄得眉开眼笑后,听到有人问了句。
“你们结婚大半年了,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老姐姐抱上小重孙?”
沈姒呛咳了下,“这不着急吧?”
她莫名其妙想到上个月,齐晟在最后一刻压制着她的样子。
事后她拿着枕头砸向他,有点委屈地说自己没反应过来。抗拒小孩倒不至于,她就是觉得自己有时候的心态就挺像个小孩,还真没下好决心。
而且他那一晚也太凶了。
长辈围绕着小辈无非就是学业、事业还有婚姻几个话题,这头一开,后续话题全围着这事儿转。沈姒听得脑壳都疼,有种过年被唠叨支配的恐惧。
其实就那么一次没做措施,不过算起来,她这个月好像延迟了。
不会这么巧吧?
沈姒正想得有点出神,听到齐晟的声音。前院催着开宴,话题这才结束。
-
寻常家宴,全程都很融洽。
齐老爷子把齐晟叫到书房,沈姒几个小辈陪着老太太闲话了几句,夜色深了,外面凉,也都各自散了。
帝都的夜色旖旎,灯火潋滟,云水和亭台楼榭遥相辉映,千年文明的宏伟壮观震住了纸醉金迷的繁华夜景,气势巍峨,让人望而生畏。
进了卧室,齐晟瞥见了一堆未拆的包装盒,微微蹙眉,“什么东西?”
满地狼籍。
沈姒刚吹完头发,从里面谈了谈脑袋,笑着说了一句,“你自己拆啊。”
定制的超跑模型。
这玩意儿比跑车还难买,而且汽车总部出的模型往往比跑车原型金贵。
材质就两种,碳纤维的,或者是纯金打造的。不过一套模型涵盖了齐晟车库里的莱肯、科尼塞克、帕加尼、布加迪、兰博基尼和西尔贝的限量款跑车。
定制这种东西,其实很费劲儿。
顶级跑车多少年才出一款模型,价格都赶上甚至超过一辆真车了。
齐晟没料到,看了好一会儿,嗓音沉沉地低笑了声,“送我的?”
他确实被愉悦到了。
从某种角度而言,他喜欢沈姒很乖很软很顺从的样子,尤其是花心思取悦他的时候,即使以前是装出来的。
反正他很吃她这一套。
“明天你生日嘛,我要第一个送你生日礼物。”沈姒看他反应沉静,忍不住问道,“不喜欢吗?”
“喜欢,”齐晟漆黑的眼攫住沈姒,手指忍不住抚上她的脸颊,指尖下滑了几寸。而后他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一抬,“不过姒姒,还不够。”
“当然还有别的。”
话音刚落,沈姒忽然被他按在了盥洗台上。
——还不够。
显然,她没精准领会到他的意思。
“你干嘛啊?”沈姒想躲,却发现自己完全被他掌控了,动弹不得。
“拆惊喜。”齐晟松掉了领带。
“别闹,”沈姒在他怀里缩了下,“惊喜在外面,还有别的东西呢。”
她觉得齐晟这人越来越要命了。
“我只对你感兴趣,”齐晟漆黑的眼攫住她,低头贴上她的耳垂,轻吻着向下。他的嗓音又低又哑,近乎痴迷,“你才是最大的惊喜,宝宝。”
只对她感兴趣?
沈姒承认自己有被他一句“宝宝”蛊惑到,不过她不太喜欢这种被牢牢掌控的感觉。她攀着他的肩膀,纤细的腿向前一勾,卡住了他劲瘦的腰腹。
“三哥,”她直勾勾地盯了他几秒,轻笑,“你确定,不是对上我感兴趣?”
齐晟掐着她的下巴,漆黑的眼沉冷又凌厉,亮得惊心动魄。
“你今天上杆子找日?”
“会不会说话?”沈姒倒吸了口气,纤细的手指勾着他的衬衫纽扣,缓慢地把完,“我玩期货加杠杆,不过港交所最近不稳定,有个人老对着我狙。也不用你透消息,但你教教我?”
她以前也是玩基金和股票居多,没怎么碰期货。
大学虽然学的是金融,不过实际操作和沙盘模拟出入很大。这种事就是该抱大腿抱大腿,毕竟不是谁都有他那种,几乎像与生俱来的灵敏度和天赋。
他就是现成的外挂,当然要用。
齐晟手劲一松,居高临下地审视了她几秒,冰凉的手指贴着她脸颊,轻拍了两下,“原来夫人是有事求我?”
动作很轻,但意态也轻佻。
“你就说给不给嘛。”沈姒按住了他作乱的手。
“给,当然给。”齐晟拇指的薄茧抵在她耳根处,轻轻一揉,不太走心地应了声。
感觉到沈姒在自己怀里缩了下,肌肤在颤,心跳和呼吸都加速,齐晟才放过她。他好整以暇地打量了她几秒,勾了下唇,“不过你打算怎么求我?”
她眼底的明光尽数被他遮挡。
“是你明天过生日,只要别太过分,”沈姒纤眉轻轻一挑,并不怎么意外,顺应了他,“尽兴为止。”
她贴近他,又轻又软地唤了他一声,“可以吗,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