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高玥的事情,杨铭没办法和杨茵绛讲,毕竟牵扯到了传国玉玺,事关重大。
再说了,裴矩在人家家里安插了线人,杨茵绛要是知道了,铁定翻脸。
谁愿意自己家里藏着一个奸细呢?
这天中午,杨铭来找裴淑英,后者读完信之后,立即便一把火烧了。
“阿爷的意思,是怀疑这个男奴,有可能是高揽德?”
杨铭点头道:“信中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你父亲肯定已经揣摩出了一种可能。”
裴矩就是这么谨慎,他会将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你,但不会说出他对此事的看法,因为那样一来,很容引导杨铭他们,也朝着同样的方向去思考,从而导致思维局限性。
他要让杨铭自己去判断,去揣摩。
当惯了秘书的人,就是这个毛病,裴矩伺候杨坚二十年,凡事都准备的完善妥当,但就是没有决断过。
大隋的家,是杨坚来当,只有他一个人可以决断,裴矩只不过是出主意的那个人。
“传国玺是斛律孝卿当年送过来的,这个男奴藏身在他的府上,多半别有用意,”裴淑英小声道:“你猜这个人,会不会就是高揽德,阿爷说,此人年纪在二十四五左右,时间上好像也对的上。”
杨铭问道:“高玥到底多大年纪?陈淑仪打听出来没有?”
这段时间,裴淑英和陈淑仪相处的很不错,也经常会去高玥那边闲谈,她是带着目的去的,脑子又比陈淑仪好使,所以会更容易打探到一些消息。
别看裴淑英心直口快,她也是分人分事情,闲聊琐事的时候,大大咧咧什么都敢说,真要涉及到关键问题,就会隐蔽很多,这也使得她很快就获得了高玥的好感。
“三十一岁了,”裴淑英道:“建德二年出生在邺城。”
建德,是周武帝宇文邕的年号,他是杨丽华的公公。
三十一岁,在后世的话,尚且可以称为少妇,但在大隋,半老徐娘。
杨铭好奇问道:“你见过她那张脸没有?”
“没有,”裴淑英调皮道:“我好几次都忍不住想要掀开幕篱瞧瞧,但恐惹她不快,误了正事,所以忍住没下手,不过她手臂的肌肤非常嫩滑,不像是三十岁的老女人。”
啧啧......别乱说,三十岁一点都不老好不好?你不懂少妇的好。
杨铭道:“你阿爷在信中虽然没有明言,但我估摸着,他很可能猜测这个男奴就是高揽德,斛律孝卿在高氏眼中,是卖主求荣之辈,他藏在斛律府上,多半是想下手害人,对了,斛律孝卿的死没有什么问题吧?”
裴淑英摇头道:“没有,阿爷与斛律孝卿关系还不错,他年老体衰,又担任民部尚书,早已不堪重负,是正常的病逝。”
杨铭点了点头。
想在越公府做下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事实上,大隋门阀世家中的下人奴婢,多出自老家,也就是说,杨素府上的下人,基本来自弘农郡。
这个人既然带着相州口音,又是生人,他怎么进的了越公府呢?
只有一个可能,是被带进去的。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当初写信给高玥,说是高揽德在他手里那个人,会不会就是杨素或者杨约?
可能性不小啊......
杨铭小声嘱咐道:“以后事关高玥的事情,不要让茵绛知道,这件事,以后我来跟她说。”
“我晓得,”裴淑英认真的点了点头:“事情没有结果之前,咱们只能烂在肚子里。”
杨铭笑了笑,抬手抚摸她的脸颊,裴淑英趁势钻进杨铭怀里,就在这时,徐景风风火火从外面跑进来了,
“姑娘那边出事了,殿下快去看看。”
杨铭一愣,赶忙带着裴淑英前往独孤凤儿居住的寝院。
因为独孤凤儿经常犯病的缘故,她住的地方距离杨铭比较远,位于王府的东北角,
这是杨茵绛安排的,负责伺候独孤凤儿的奴婢,有三十个,厨子三人,男奴十七人,女婢二十人,都是杨茵绛从娘家带来的,绝对可靠。
此时的院中,已经有四名卫士身上都挂了彩,虽不至于丧命,但也是够他们喝一壶了。
院子中央,独孤凤儿赤足而立,长发披散,手中握着一柄横刀,神情冷冽环视周围,凶神恶煞。
奴婢仆役早就被这一幕给吓坏了,躲得远远的,而独孤凤儿的周围,已经围上来二十多名王府近卫。
当杨铭进来之后,他的亲卫总管陈奎赶忙挡在杨铭身前,神色凝重道:
“殿下小心,此女刀法绝伦,已经连伤四人了。”
杨铭愣住了,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
原来,负责伺候独孤凤儿的一名婢女,颇为散漫,不怎么用心,在私底下抱怨疯女难伺候,负责看守这里的卫士,有杨茵绛的口令,凡有懈怠不满者,轻则受杖,重则受鞭。
于是那名婢女被卫士拖出来,给了几杖,不知道怎么,这样的举动刺激到了独孤凤儿,后者直接夺刀伤人,四个卫士都没斗过她,这才上报给陈奎。
陈奎只知道这里关着一个重要的疯女,但并不知道独孤凤儿的身份,所以想着夺去对方手里的兵刃。
结果夺不下来,他自己都差点挂彩。
杨铭听完之后,哭笑不得,独孤凤儿没有犯病之前,出了名的野,就连独孤加罗都要亲自教导来压制她的野性。
人家亲爹就是独孤家的一号勐人,擅用刀,由此可见,独孤凤儿的刀法应该差不了。
杨铭推开挡在身前的陈奎,朝独孤凤儿走去。
其实他心里也很慌,害怕对方犯病的时候不认人,给他也来上一刀。
好在独孤凤儿在见到杨铭之后,眼神瞬间变得柔和,还冲着杨铭傻笑。
“把刀放下,”杨铭抬手给她比划。
独孤凤儿笑了笑,脚尖一挑地上的刀鞘,在空中耍了一个漂亮的反手还刀,随后一脚踢在刀身,刚好将横刀踢至陈奎面前,后者伸手接住,瞠目结舌。
杨铭长松一口气,吩咐道:“今后负责看守这里的卫士,不得携利刃。”
随后他又补充道:“棍棒也免了。”
将人都遣散之后,独孤凤儿任由杨铭拉着自己,返回屋子。
“好了,你也回去吧,”杨铭将裴淑英劝走之后,叫来婢女阿七,问道:
“姑娘这几天,犯病严重吗?”
姑娘,是杨铭对独孤凤儿的称呼。
阿七道:“自打来了荆州,姑娘的情况好转许多,尤其是每次殿下探望过后,姑娘三两天都不见发病的。”
“很好,”杨铭点了点头,抚摸着跪在自己身前的独孤凤儿,道:“不要让她闲着,偶尔也带去后园让她耍耍,透透气。”
“奴婢知道了,”阿七知机退下。
杨铭微笑着捧起独孤凤儿的脸蛋,柔声道:“以后不要乱来,更不要伤人,因为这里没有人会伤害你,知道了吗?”
独孤凤儿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杨铭完全不懂她的意思。
这丫头是真厉害,都瘦成这样了,四个精壮卫士都降不住她,怪不得祖母这么多年,都没让他见一见独孤凤儿,应该是怕自己被吓到,不愿娶她。
只要杨铭待在这里,独孤凤儿就表现的很正常,除了还是不说话之外,其它方面,已经比杨铭初见她时缓和了很多。
以前听杨约说起过,独孤凤儿犯病的时候,会说一些奇里古怪的话,可是自己从来没有听她开过口,这丫头以后不会连说话都不会了吧?
安抚了半天,杨铭想要脱身离开,却被对方抓的死死的,没办法,看样子不把她哄睡,是别想走了。
于是杨铭耐心的教她学说话,
“啊,看我口型,啊......”
独孤凤儿眉头皱起,表情奇怪的看着杨铭。
杨铭又道:“妈妈,妈妈,妈妈,你跟着我学啊?我知道你能听懂我的话。”
独孤凤儿抿了抿干裂的嘴唇,笑意古怪。
这没法教啊,她不张嘴,
婴儿学语不都是从妈妈爸爸开始的吗?所以杨铭打算从最基础的教起。
“爸爸,爸爸,爸爸......”
......
一个时辰后,或许是独孤凤儿觉得杨铭太过无聊,睡意上涌,趴在杨铭腿上睡着了。
将对方抱起放上床榻,杨铭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是教不了她了,以后爱谁教谁教吧,我唾沫都干了,她死活就是不张嘴。
接下来的日子,杨铭会带着杨茵绛等人,离开总管府,策马到郊外游玩一番。
裴淑英也是北方人,没见过长江,所以执意要乘船,欣赏两岸景色。
总管府的事务,都有人操持,所以杨铭不担心,既然裴淑英这个旱鸭子喜欢坐船,那就干脆顺江而去,到襄阳瞧一瞧。
他还没有见过那个叫沉渠的,既然用他,自然要让对方清楚,你吃的是谁的饭。
结果大船刚到江夏码头,就被江陵郡太守慕容三藏给拦住了。
他是怎么从江陵跑到江夏的?
带着疑问,杨铭让后者登船。
慕容三藏一副苦瓜脸,将一封吏部的文书呈给了杨铭,随后哀求道:
“殿下要给下臣做主啊。”
这封信笺上的内容,是问罪,说是慕容三藏当年跟着韦洸平定岭南的时候,滥杀平民,谎报军饷,现在被人告发了,吏部那边让他回京一趟,跟刑部解释清楚就好了。
杨铭看完信之后,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完全就是找茬嘛。
尚书省一贯的做事风格就是这样,先把事情往小了说,让你放心返京,只要你敢回去,还调查个屁啊,直接就抓了判刑。
慕容三藏是老江湖,心知此去凶多吉少,所以他兵分两路,先是派人送信给民部尚书韦冲帮忙求情,而他这边,则赶紧找到杨铭,想让杨铭帮他先拖着。
他以前是跟着韦洸混的,韦洸是韦冲的亲二哥,韦洸死了以后,慕容三藏仍和京兆韦氏保持着非常好的关系。
后来韦冲上位之后,他就投靠了韦冲,仍是依附在韦氏的庇护之下。
杨铭的二哥,豫章王杨暕,是韦冲的女婿,所以慕容三藏心知杨铭会帮他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
因为杨铭觉得有点蹊跷,他是荆州总管,江陵郡是他的辖地,吏部那边想要动慕容三藏的话,理该先跟他打个招呼。
现在招呼都不打,就让一郡太守返京,配合调查,明摆着是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吏部,敢不把杨铭放在眼里的,也就是柳述了,其他人不可能跨过杨铭,直接动慕容三藏。
他还真是挺把自己当回事啊,这才得宠几天,就这么目中无人了?
杨铭做事也很果断,直接让徐景拿来笔墨,提笔写下四个字:“查无此事”。
然后盖上总管府的大印,连同吏部那封文书一并交给徐景,道:“派人送到江夏官驿,让他们加急送往京师。”
慕容三藏就在一边看着,他没想到杨铭这么仗义,直接就把吏部给拒了。
这明摆着是在保他,吏部那边收到信之后,肯定会放他一马。
慕容一脸感激道:“下臣拜谢殿下大恩。”
杨铭笑了笑,抬手示意他坐下,问道:“滥杀士卒,私吞军饷,有没有这回事,你实话实说。”
“有!”慕容三藏到底是混了这么多年,知道什么时候该说真话,
“当年下臣跟随襄阳公(韦洸)招抚岭南,连番遇挫,岭南乃蛮荒之地,夷狄聚众作乱,遍地叛贼,他们皆为当地世居部族,妇孺童子皆可为兵,当年我们因此吃了大亏,帐下士卒多遭伏杀,后来襄阳公认为,怀柔手段对这些蛮子是不管用的,于是召集大军,但逢夷寨直接放火烧山,此举确实杀戮过重,有伤功德。”
“虽有滥杀之嫌,但蛮子本就是无教化的野人,跟他们讲礼仪道德是没有用的,这件事情当时也是如实上报的,至尊并没有觉得不妥。”
“至于谎报军饷,也确实有过,将士客死他乡,如果不加重恤,又有谁愿意深入蛮荒之地,出生入死呢?所以我当时和襄阳公合计,谎报杀敌数量,从朝廷那边多弄了点赏钱,给将士们分发了......”
慕容三藏这番解释,可信度还是可以的,但杨铭知道,对方肯定也私藏了一些。
这很正常,见不得光的事情,是永远都不能说出来的。
韦洸当年平叛岭南,直接将岭南给杀穿了,还与被尊为岭南圣母的冼夫人干过一场,把冼夫人打服气了,至此,岭南地区彻底归附大隋。
这可是大功,能抵死罪的。
很明显,这些陈年旧事如今被翻出来,明摆着就是找茬,想找个理由把慕容三藏给办了。
可问题是,杨铭虽然与慕容相处并不久,但能看出对方是颇为圆滑的老练之人,这种人很少会得罪人的。
他远在江陵,怎么得罪吏部的人呢?
“虽有嫌疑,不算大事,何况当年是襄阳公主持,论罪也论不到你头上,”杨铭笑道:
“再者说,襄阳公功勋卓着,些许小事,更不宜论罪,你且宽心,不论谁再召你入京,你都先来找我。”
慕容三藏彻底放心了,朝中有人好做官,自己终究还是有倚仗的,有杨铭护着他,些许风波自会消解。
等到他告辞离开之后,杨铭陷入沉思。
不管怎么说,慕容三藏也是韦家的人,柳述现在已经明目张胆到这种地步?怎么?京兆韦氏也不放在眼里了?
你最好别是冲着我来啊?真要是那样,可别怪我跟你不客气。
你们家的祖坟,可是在我的封地呢。
......
大兴,韦府,
韦冲收到了慕容三藏的求救信后,便召集门下幕僚商议对策。
有一人道:“慕容早年拜在襄阳公门下,因功封爵,今是我韦氏门人,吏部那边,没有跟您打过招呼?”
韦冲皱眉摇头:“问题就出在这里,吏部没有打招呼,刑部也没有。”
又有门客道:“当下之急,尚书需立即去信荆州,请河东王出面保人,至于京师这里,我们再想办法为慕容周旋。”
韦冲身上的爵位,是义丰县侯,与民部尚书同属正三品,但尚书权大,所以皆称韦冲为尚书。
韦冲道:“信已经发出去了,看在豫章王殿下的情面上,河东王应该会帮忙的。”
有门客道:“一郡太守,在吏部的备档中,身家来历都详述的很清楚,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慕容是我们的人,那么极有可能,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事实上,这一点韦冲早就看明白了,他只是没想到,杨素被至尊冷落还不足一月,柳述就已经嚣张到了这个地步。
先是弘农杨,接着京兆韦,柳述胆够肥啊。
韦冲冷哼一声,道:“慕容身上的爵位比我还大,吏部说动就动,真是好魄力啊。”
慕容三藏有个野王县公的爵位,比韦冲的县候肯定要高,但他现在没人家韦冲实力硬,他是齐臣,曾经在旧齐时,袭爵燕郡公,归顺大隋之后,成了县公。
因为慕容三藏是十六国时期,燕国的皇族后裔。
众所周知,辽宁那一带,慕容说了算。
但是在大隋,是关中集团说了算,所以慕容氏只能依附于关中门阀之下。
韦冲这一支,现在就剩下老五韦冲和老六韦约,上面四个哥哥,全死了。
老六韦约以前给杨勇当过太子冼马,因为在杨勇面前告过元岩(原益州总管长史)的刁状,被杨坚给知道了,怒斥一顿后,免职,让皇帝看不顺眼,从此仕途断绝。
所以韦冲现在是他爹逍遥公韦敻(xiong)这一支,唯一还支棱的。
四个哥哥的门客幕僚,现在基本都依附在他手底下,他一倒,他们这一支便是树倒猢狲散。
所以韦冲是铁定要保慕容三藏的,如果保不住,底下人会离心离德,出大问题。
第二天朝会过后,韦冲就去了东宫,面见太子杨广。
“知道了,这件事情我会打招呼,你先回去吧。”
韦冲知道不能多说,所以点到即止,告退离开。
随后,杨广派人召来裴矩,
“慕容三藏这个人,你有没有印象?”杨广问道。
裴矩在得知情况后,笑道:“此人乃旧齐尚书左仆射慕容绍宗次子,长子被杀之后,三藏袭了燕郡公,大隋开国,因其颇受旧周武帝宇文邕器重,至尊封了他个县公。”
杨广笑道:“这么说,这个人还颇有来历?”
“是个人才,”裴矩点头笑道:“这个人是能做事的,江陵乃荆州首府,能在那里做太守,自然得有些本事。”
“你先坐吧,坐下细说,”杨广问道:“他是韦家的人?”
裴矩徐徐道:“我大隋立国初期,因此人特立独行,并未依附哪一家,所以至尊重用了几年,甚至还任命为凉州道黜置大使(临时的钦差大臣),后来发现这个人做事总是瞻前顾后,性格优柔寡断,这才弃用。”
“后来跟着襄阳公韦洸招抚岭南,立下功勋,得以再次启用,四十六岁,调任江陵太守至今。”
事实上,慕容三藏挺冤的,他是齐臣,入隋后没有后台,做事能不瞻前顾后吗?担任凉州道黜置大使的时候,就是因为谁也不敢动,谁也不敢查,才让杨坚对他彻底失望。
杨广忍不住笑道:“裴公没有正面回答孤的问题。”
裴矩笑道:“天下臣子,皆是至尊和太子的人,没有什么韦家的人。”
“说的好!”
杨广知道这老小子在跟自己打马虎眼,但人家的话说的属实没有毛病。
“你觉得柳述这么做,是针对韦冲,还是针对孤的儿子?”
裴矩好整以暇道:“得意忘形之举,并没有针对谁,不过是斗倒越公之后耀武扬威罢了,韦冲并没有招惹他,所以没有那个必要,至于河东王,柳述没这个胆子。”
杨广点了点头:“这么看来,这个笨蛋的所作所为,孤应视若不见?”
“当以放任为宜,”裴矩道。
杨广点头道:“孤明白了,你下去吧。”
事实上,裴矩并不认为柳述只是得意忘形,想在朝堂立威这么简单,但是他也清楚,至尊都对其放任,太子就不应多管,免得与至尊心意相悖。
柳述并不是一个笨蛋,能做到一部尚书,就不可能是笨蛋。
所以裴矩才会故意引导太子杨广,轻视柳述,以免被至尊所猜忌。
裴矩说话,半真半假,这样的人,才是顶尖的权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