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老妖本来还在发疯，可是树妖姥姥二次进殿后，突然平静了下来。

“这些阴兵之甲胄……为何这般的亲切……吼，吼……好疼，好疼……疼啊……”

黑山老妖身上的黑雾一阵浮动，衣衫下的人头鬼脸摇晃起来。就好像腐烂在树上的瓜果，要随时脱落似的。

人头鬼脸遮挡处，可见覆鳞之躯，在黑雾中若隐若现。

“龙君，他怎么了？”树妖姥姥被吓了一跳。

不是这场面多么恐怖，而是她忽然感到另外一种气息。

一种与龙君很相似，极为恐怖的气息。

“是龙气。”敖辰道：“阴兵身上乃是龙鳞甲，或是让黑山想起些什么。”

“龙鳞甲？”树妖姥姥吓一跳，随后便是一阵幽怨。

一群连神智都不清醒的鬼，竟然会有这样的宝贝。她这又当保姆又出卖色相的，待遇竟然还没有鬼好。

“你那什么眼神，快把逆鳞放过去。”注意到树妖姥姥的幽怨眼神，敖辰不由得一阵恶寒。

“哦。”树妖姥姥连忙伸出枝蔓，将逆鳞送向黑山老妖。

“这是……”

黑山老妖注意到了逆鳞，身形又是一阵晃动。

刚照面时较为癫狂，没注意到树妖姥姥拿的是什么。现在看到之后，情绪比看到龙鳞甲还受刺激。

“逆鳞……祖龙之逆鳞……”

黑山老妖喃喃出声。

敖辰顿时一惊。

并不是随便一条龙，都能认出祖龙逆鳞。黑山老妖能在神智不清时一口道破，必是亲眼见过祖龙。更有很大可能，与祖龙极为亲密。

“难道他也出自龙域镜海？不可能啊……”敖辰心中狐疑。

如果是龙域镜海的龙，三位祖爷爷不可能没察觉。

看着递过来的逆鳞，黑山老妖非但没躲，反而主动伸出了手。

一只烟雾缭绕的爪子，将逆鳞接了过去。

接触到后传出滋滋声响，鬼脸刺耳的哭嚎声响彻大殿。

但黑山老妖好像没有任何知觉，只看着祖龙逆鳞在发呆。

敖辰故意没有马上注入龙气，就是想看看黑山老妖的反应。等了几秒钟没有动静，不想太过耽搁。

“希望奏效。”

敖辰气血鼓荡，将龙气传导过去。

和当初给李世民传导龙气不同，完全是强迫性的外部注入。如果黑山老妖抵抗，效果必然要大打折扣。

所以敖辰是用足了力，生怕错过这个好机会。

可出乎意料的是，一点阻碍都没有。甚至在察觉龙气的同时，黑山老妖还主动吸了起来。

这一下，换成敖辰难受了。

攒足了力气去撞门，结果门是开着的。不光是开着的，还有人帮忙推了一把。

这一口气龙气灌过去，敖辰差点没大脑缺氧。

“悠着点，别把老子吸干……”

敖辰在逆鳞里叫的很厉害，但传导龙气没有丝毫停顿。

这货是此行救援目标，又是龙族节操上限的希望。别说区区龙气，就算需要龙血也得给他喝。

随着龙气不断注入，黑山老妖身上腾起一层雾气。人头鬼影在雾气中哀嚎，显得极为痛苦。

黑山老妖越发的疯狂，不断的抓挠撕扯着自己，喉咙中发出阵阵低吼。

“滚开……肮脏的东西……都给我滚开……吼……吼……”

黑山老妖口中叫骂着滚开，可似乎并不是针对敖辰，而是那些人头鬼影。他撕扯的对象，正是那些东西。

只是那些人头鬼影就像他的一部分，无论怎么扯都扯不下来。

随着龙气注入，雾气渐浓，人头鬼影也产生了变化。

就好像被火灼烧似的，狰狞的头颅满是焦痕。哪怕不用黑山老妖去抓，也开始一个个的自行脱落。

无论是被扯下的还是自己掉的，都极快的自行燃烧起来。

不大一会，地面上就满是燃烧的头颅。再加上那惨烈的哀嚎，简直犹如地狱一般。

“龙君，龙君……我该怎么办……”树妖姥姥惊恐万分。

黑山老妖的异常状态，以及地上的人头火焰，都让树妖姥姥恐惧。

本能第一反应，就是逃离这个地方。

但如果逃跑，怕龙君事后怪罪。可如果留下，又担心遭遇危险。求助于敖辰，又得不到回应。

现在逆鳞不在她身上，无法和敖辰进行沟通，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好在黑山老妖没有理会她的意思，只在那里咆哮着撕扯自己。

随着人头鬼影不断脱落，里面的皮肤露了出来。

黑鳞如铁，经络如钢。虽仍有阴气环绕，可更有荒古之意潜藏。

“滚，都给我滚……我乃冥狱之主，祖龙之后……吼！！！”

突然，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肉眼可见的音波扫向四面八方。

差不多同一时间，阳间某隐秘处。

一座宏大寺院，院中法台高铸。干瘦的老僧身披法袍居于中央，下方则是许多身穿官袍之人。

突然，法台一阵摇晃，似有雷音从内传出。紧跟着便是道道金光，好像遮掩不住似的从法台下射出。

噗的一声，老僧一口黑血喷出。

众官员更是凄惨，在金光之下冒出黑烟。连惨叫都没有发出，就烂泥似的垮塌了下去。

“可恶……”

老僧艰难的直起身子，眼中尽是惊怒之色。

“难道是阴间有变？那老妖恢复了神智？不可能……真灵虽然未灭，可又有谁能够助他……不，我一定可炼化龙骨，谁都阻止不了……”

老僧面貌狰狞衣衫鼓胀，似有触手要从皮肤中弹出。

法台之内，视线无所及黑暗处，一具龙骨静静的匍匐在那里。

一条条丝线似的妖气，连接着老僧和龙骨。随着老僧的动作，龙骨哗啦啦的作响。

……

阴间枉死城，冥狱大殿。

黑山老妖的衣袍尽碎，人头鬼影皆成齑粉。树妖姥姥被高高掀起，又一次摔出了大殿。

不过这一次，外面的鬼将阴兵都顾不得她了。

阴兵能逃的都逃了，逃不掉已然在那啸声中灰飞烟灭。只剩那忠心耿耿的大刀鬼将，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树妖姥姥勉强起身，举目看向大殿。

云气缭绕，霞光道道。一条煞气四溢的百丈黑龙，出现在大殿之中。

黑山老妖不在，黑鳞老龙现身。

老黑龙抬头看向庭院之中，树妖姥姥只感觉眼目刺痛，本能的低头伏身。

她之前和敖辰相处，在龙威之下也是胆战心惊。但那是纯粹精神上的压力，并没有生命生的威胁。

可是现在面对这条黑龙，好像下一刻就会被吃掉似的。

现在这条黑龙，比先前的黑山老妖可怕太多。

老黑龙对树妖姥姥似乎并没有兴趣，望了一眼便将视线收回。低头寻找了一下，将方才震掉的逆鳞抓了起来。

看到老黑龙那清澈的龙目，敖辰心中已然是大定。

“黑山？黑龙？我该叫你什么？总不会还是老妖吧……”敖辰以轻松的语态呼唤，想尽可能的唤起老龙记忆。

听到敖辰的声音，老黑龙眼睛又焕发了几分神采。两股清泉似的泪水，从眼眶中淌了出来。饱经沧桑的声音，更是一阵阵发颤。

“真的是你吗……”老黑龙哽咽着：“爷爷……”

“？？？”

敖辰很懵逼，大写的。

……

《聊斋志异》，卷廿五。

冥之龙失神，阳之龙欲救。口对口渡气，冥之龙醒转，见祖，喜极而泣。盖祖救孙，是为美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