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有些虔诚的家庭,回到寺庙祈福烧香,供奉佛祖。
李希满家,天还没亮,便顶着满天星斗出发,前往五十里地之外的佛寺。
一大家子,足有七八口人,默不作声,夜里寒气侵骨。
刚学会走路的小妹忍不住哭闹,却被老爹几巴掌打得不敢闹了。
“听好了,咱家希满讲将来要入寺庙,当僧官的,从现在开始,全家都要表现。”
李希满抿嘴没说话,毕竟以他们家的地位,佛寺大门是进不去的,只能在门墙外,朝里面磕头。
老爹怀里鼓囊囊,装满各色杂钱、碎银粒子,全家一年的收成包裹在布帕里头,作为香火钱。
想到这里,李希满心头一酸,他想起前几天见过的僧官,袖口绣的金丝线,已经是他们全家一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的所有财富。
做僧官好啊,家人都能吃香喝辣,不用再像往年那么幸福。
村子里,八十年前,就有个男孩当了僧官,全家都搬出村子,到了城里享福去了。
李希满从小起,就牢记目标,入佛门,当僧官。
为此,他多次向僧官示好,甚至答应试探好友李贵。
实际上,李希满聪慧过人,已经猜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李贵若是流露出对修仙的向往,必将迎来极为悲惨的下场,甚至会牵连全家。
李希满当时,不仅没有愧疫,反而很是期待,巴不得李贵给他立功的机会。
只是可惜了。
继续往前走,头顶的星辰开始稀疏,夜色开始变澹,夜风也逐渐平息下来。
黑夜将尽,天快亮了,然而路还没走到尽头。,
路过另一个村庄,却听到敲锣打鼓声,许多村名围着一家富丽堂皇的大宅院,大门敬开。
各种家具物件流水般往外搬,也有女卷哭哭啼啼,却被身边人拉住。
“张大老爷读佛经、一夜间大彻大悟,捐出所有家产,并进入寺庙修行。”
“当真是一件值得宣扬的美事啊!”
人群中,也有懵懂孩童问道,“家产没了,他家里人吃什么?”
结果呢、身边大人神色大变,急忙捂住小孩的嘴巴。
僧僧官们在场清点财物,一个个红光满面,连声称赞那位张大老爷。
李希满心想、隔壁村子的张财主一出家,村里就没有富人了,迟早和他们村子一般。
周围村民还在惊叹,张财主家富裕,那么多金子银子,粮食多得抬不动,绸缎布料更是数不清。李希满家离开这片村庄,隐约能从风中,听到妇人小孩的哭泣声。
“那是张财主的女卷吧?”
李希满内心想着。
很快,他们到了寺庙所辖的地方,远远看到地平线一个黑点,那是地平线尽头的寺庙。
从脚下开始,便是寺庙占据的田地,田地上一切飞禽走兽,包括劳作的百姓,都是寺庙的僧产。这里的田地肥沃广阔,一眼望不到尽头,比村里耕种的更加肥沃,都是上好的水田。
在这些土地上,花一分力气,能得到数倍的收成,是庄稼人做梦都想的上好田地。
李希满的老爹,是村里头数一数二的庄稼把什,看到地里的肥土,眼睛都直了。
然而,地里劳作的,却不是精干的庄稼人,而是一个个苦枯瘦如柴的行尸走肉。
这些人,是寺庙的佃户,也是自知罪孽深重,主动投入僧田劳作。
他们种地是为了赎罪,日日不得歇,直到累死才算结束。
行走间,突然东面有一人倒地不起,旁边有僧官发现,上前查探摇了摇头,派人将尸体抬走。其他表情麻木的罪户,看完继续忙着手头农活,竟无半点悲伤。
越是靠近寺庙,天色越是晴朗,夜色褪去黎明降临,走在路上,见到人流从四面八方用来。,这些人目的和李希满家一样,都是为了在寺庙开门前赶到,排个靠前的好位置,对着寺内佛像磕头,沾染些香气。
一阵阵梵唱声中,寺庙已近在眼前,散落各处热人群,划分成一块块区域。
李希满家,走到靠东南角落的地方站好,掏出怀中的杂粮饼子,碎分给家里其他人
李希满的干粮,是两个夹着酱菜的白面馒头,一直捂在怀里又香又软
一家人边吃边等,时间很快到了,只听得寺庙内一声钟响。
僧人们打开大门,里面建筑高大庄严,墙角屋檐等部分,都包铜镶铁。
巨大的香炉铜鼎,拖若是融化了铸成钱币,何止百万之数。
李希满甚至注意到,前往村庄考核的僧官,平日里趾高气昂,众人膜拜。
然而,这位眼中的大人物,在寺庙众多僧人中,却是站在边绿地带,并非什么核心高层。
贫民们见到寺庙开门,纷纷跪拜下去,等待烧香祈福。
“让开,让开。”
过了片刻,有豪奴开路,驱赶跪在地上热人群,从远处抬出一顶轿子,外面覆盖柔软的绸缎,虽然看不清里面,但从抬轿子的整齐衣裳看来,绝对是大人物。
僧官们迅速出迎,对着轿子里面的人物笑脸相迎,请到寺庙之内。
人群们骚动几下,随即恢复平静,他们也大概知道,富贵香客来了,仪式马上开始。
“绝对是州府的大官儿,没看到僧官都那么客气!”
能否进入寺庙,全看是否心诚,而心诚与否,全看香火钱。
越有钱的人家,每年第一柱香的香火钱更多,寺庙里的僧官们吃用都在里头。
所以,寺庙里的香油供奉,全由豪门富户供应,他们这些穷苦人家,都是蹭的。
不多时,钟声响起,一排排僧人念经摇磬,来回走位。
那位富贵大人物,在随从搀扶下,走到香炉前,举着粗壮的香,插入香炉中。
一时间,僧人们起身诵经,庄严气氛笼罩寺庙内外。
跪在地上的贫民们,忙不迭磕头,一个比一个用力,有些人甚至在地面留下血迹。
片刻后,便有僧人拿着功德箱,穿梭在人群中,收取香火钱。
李希满老爹,从怀中掏出珍藏的钱财,双手捧着送入箱中。
可是箱子太大太深,那么多钱财,一分一毫积攒下来,投掷进去,却半点回声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