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徐星光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在等张知意。
张知意是一名翻译官,她临时接到了一通电话,需要她翻译一份紧急文件,她的上司稍后要在一场国际会议上针对那份文件发言。
张知意处理工作的时候需要安静,徐星光便先下了车,留张知意自己在车里工作。
听到有人喊自己,徐星光转过身来。
那一双美眸灿若星河,一双弯弯的柳叶眉将她衬得温婉醉人。山间有风吹拂,却不及她撩人心弦。
一时间,众人都看得失了神。
就连褚子木看到这副打扮的徐星光,也是眼前一亮。
徐星光并没有要走过来跟尤明月交谈的打算,她只是冲曾经有过数面之缘的褚太太颔首点了点头,温声款款地喊了声:「褚伯母。」
褚太太许多年没有见过徐星光了。
印象中的徐星光,还是那个打扮青春靓丽,总是扎着高马尾,看上去清爽明媚的花季少女。
看到这副模样的徐星光,褚太太突然就能理解儿子当初为何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了。
因为,她都不需要佩戴任何昂贵的珠宝做点缀,就已经足够夺目了。
同为女子,褚太太也不得不承认,就算时光倒退三十年,同样年龄的她也无法超越徐星光。
她正如她的名字一样,所在之处,便是星辉聚集处。
褚太太回过神来,神情复杂地向徐星光点了点头,客气地赞扬她:「好久不见,星光比高中读书那会儿更漂亮了。」
徐星光问她:「许久没有见过子灵,她过得还好吗?」
「她还在皇家设计学院进修,过段时间就会回自家公司上班。」褚太太客客气气地问徐星光:「你呢?」
徐星光坦然应道:「我还在读书,念大一。」
得知徐星光竟然重返了校园,褚太太是感到有些意外。她还以为徐泽清会尽快给徐星光安排一门亲事,解决徐家的燃眉之急呢。
褚太太欣慰地说:「你还年轻,就算受伤耽误了几年,也能重返校园继续读书。在适当的年龄做合适的事,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这世界上,只有你读过的书,学到过的知识永远不会抛弃你。」
「多读书,总是没错的。」
老实讲,真要让褚太太在尤明月跟徐星光之间做选择的话,褚太太更钟意徐星光。
她之所以逢人就故意贬低徐星光,也是气不过,觉得徐星光辜负了自己儿子的一片真心。
其实她心里清楚,徐星光之所以选择姜恒,并非爱慕虚荣,她只是看不上自己的儿子罢了。
但正因此,她才更气啊!
听见徐星光跟褚太太你一言我一语地交谈起来,尤明月心里特别不舒服。
她第一次去褚家做客,面对褚太太时,被她那强大的气场压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每次开口前,都要在心里打一遍草稿。
她生怕说错了话,会得罪了褚太太。
但徐星光却能做到坦然自在地跟褚太太交流。
尤明月不得不承认,在社交这一方面,她跟徐星光还是存在着差距。
但一想到徐星光之所以能挤入名流圈,成为渝江城最耀眼的明珠,都是托了姜恒的福,她顿时心里就平衡了。
当尤明月注意到褚子木的眼神总是偷偷往徐星光身上瞟时,她心里又生起了一股无名火。
真是个贱东西,对着一个把他当做备胎玩弄,还惨遭姜恒抛弃利用的破鞋也能犯花痴!
但她只能压下这口恶气。
等褚太太转身跟其他太太说话去了,尤明月这才深
吸一口气,拎着包走向徐星光。她笑着说:「星光,前几天在聚友楼看到你的时候,怎么没听你说过要来夏侯家?」
徐星光眼神漠然地扫了眼尤明月一眼。
她笑容淡雅,说的话却一个字比一个更犀利:「就算是你妈在这里,也没有资格要求我事事向她禀报。难道我国有法律规定过,原配子女必须向继母的女儿事事禀报?」
徐星光不说话,那她就是白月光,是朱砂痣,是小仙女。
这一开口,顿时就成了恶毒的河东狮。
褚子木听见徐星光这些恶毒的话,顿时从痴迷状态中清醒过来。
不管徐星光长的多漂亮,她本质还是个恶毒的蛇蝎女人!
尤明月被徐星光羞辱得脸颊微白,她委屈地说:「我好好跟你说话,你不想理我就算了,为什么还要羞辱人?」
不等徐星光说话,褚子木便疾步走到尤明月身旁。
他将尤明月搂入怀中,一脸鄙夷地盯着徐星光。
褚子木压抑着怒气斥责徐星光:「徐星光,一个巴掌拍不响,没有徐叔叔的认可跟宠爱,尤阿姨怎么可能嫁进徐家?你心里会有怨恨,大家都能理解,但你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拿明月出气?」
「真要论个对错,那做错事的人也是你的父亲。再说,徐叔叔也只是犯了天底下男人都容易犯的错罢了,你用得着这样耿耿于怀,处处针对吗?」
褚子木望着面前这个像刺猬一样锋利的徐星光,他一言难尽地摇头,失望地说道:「徐星光,你现在这个样子,真跟泼妇无异。」
褚子木并不觉得徐泽清就真的罪不可恕。
徐泽清只是错在不该太早地将尤静秋娶进家门。但凡他再等个一年半载,都不会让人诟病。
不过,男人遇到了真爱,往往都是疯狂不计后果的。
徐星光真要被褚子木给笑死。
徐星光摇了摇头,望着褚子木,话却是朝着褚太太那边说的:「褚子木,你真该把这番话对着你母亲重新说一遍,听听她是个什么看法。」
褚子木神情一僵,下意识转头去看自己的母亲。
见母亲眼里布满了失望,褚子木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有多无情。
一旦身份发生转变,死的人成了自己的母亲,而父亲在母亲死后才两个月,就迫不及待将一个陌生女人娶回家,还对那个女人的孩子视如己出。
褚子木觉得自己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
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些话有多荒唐无情后,褚子木心虚地低了头。
「你说尤明月是无辜的?」徐星光玩味地盯着尤明月,稍稍提高了些声音,冷笑道:「她多无辜啊,她睡我房间是无辜,她戴我项链是无辜,她穿我衣服是无辜,勾引一个被我拒绝过的男人,再故意跑到我面前炫耀也是无辜的。」
「等到某一天,你褚公子破产了,头戴绿帽子了,要还能说一句她尤明月是无辜的。那我真就要送你一面锦旗,夸你一句「当今第一圣父」!」
徐星光说的每一个字,都被周围的人听得清楚。
一时间,整个半山腰都变得鸦雀无声。
那些听说过徐星光名号的,跟没听说过徐星光名号的,全都被徐星光这番胆大包天的言论给吓到了。
她是疯了吗,竟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公然羞辱褚子木!
没看到褚太太跟褚董的脸都黑了吗?
褚子木气得手指都在颤抖,他都想要动手打女人了。
褚太太看出了褚子木的想法,她立马开口呵斥道:「子木!跟一个小姑娘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人家年纪小不分场合不懂规矩,你难道也没
规矩吗?」
褚太太说话就是有艺术,一句话就把褚子木从这场漩涡中摘了个干干净净,给徐星光戴上了一顶「不懂规矩」的帽子。
褚子木压下怒气,转身往回走。
徐星光也不打算将这事闹大,毕竟这里是夏侯族,她是以张知意娘家人身份出席的今天这场活动。
她总得给张知意面子。
「尤明月。」徐星光突然叫住了尤明月。
尤明月跟褚子木一起回头望向徐星光。
徐星光对尤明月说:「给你分享一首老歌,你或许没听过,但你妈妈一定听过。那首歌叫做《广岛之恋》,还挺不错。」
说完,徐星光就朝张知意的车走了过去。
「她这话是什么意思?」褚子木一脸茫然,低头询问尤明月:「广岛之恋是什么歌?」
那是一首很老很老的歌了,褚子木他们这一辈的人中,听过的还真不多。
尤明月也是一头雾水。
但徐星光不可能无缘无故给她分享歌曲,这明显是一句暗示。
她到底在暗示什么呢?
倒是褚太太露出回忆之色来,她说:「广岛之恋是一首旧情歌,很多年以前,年轻人去KTV都爱唱这个。有一个传说就跟这首歌有关,说是唱过广岛之恋的情侣,最后都会分手。」
闻言,褚子木一张脸顿时黑了,「徐星光这是在咒我们分手!」
尤明月心里也觉得徐星光恶心,但她仍表现出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她说:「星光最近过得不顺,心里有怨气,见我们感情好,心里不平衡也很正常。」
褚太太瞥了眼尤明月,笑了笑,说:「你倒是很明事理。」能将女儿培养的这么懂事,想来她的妈妈人品也不会太差。
不过也是,能让徐泽清在前妻刚去世两个多月,便顶着压力跟流言蜚语娶进门的女人,肯定也有她的优点。
得找个机会,跟尤明月的妈妈见一面,试探一下对方的人品。
张知意刚将翻译好的文件资料发到上司的邮件箱,就听见了外面的喧闹。她降下车窗,旁听了徐星光骂人的全过程。
等徐星光一回来,张知意便靠着椅背笑出声来。「星光,你这嘴巴是被毒蛇咬过吗?不然怎么这么毒舌?我记得你以前可文雅了,骂人都咬文嚼字文绉绉的,现在是画风大变啊。」
徐星光轻撩发丝,笑道:「遇到文雅人,咱们就用文雅人的骂法。遇到***,当然就要用最粗俗的骂法。」
「说得好!」
褚太太他们刚走到登山电梯口,就瞧见徐星光跟张知意手挽着手,一起朝登山电梯这边走了过来。
见状,褚太太跟褚董低语:「我听说这位大少奶奶,一直没能得到她婆婆的认可,她连私自回夏侯家的资格都没有。今天怎么还把车开到半山腰了?」
褚董也不知道内情,便说:「可能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做做表面功夫吧。」
闻言,褚太太也觉得有道理。
尤明月听到他俩的谈话,再看张知意的眼神不由得变得同情起来。
看来张知意嫁入高门后,日子过得也不顺坦嘛。
徐星光以为抱住张知意的大腿,就能飞黄腾达农奴翻身?
等着看吧,以后有她哭的时候。
夏侯家族的祠堂位于朝阳湖北侧,建得十分气派。
祭祖活动正午十二点准时开始,张知意跟徐星光抵达祠堂时,夏侯家全体成员都已经来到了祠堂前的小广场。
夏侯家男子统一身穿黑色对襟短衫跟黑色长裤,而女子则穿着深蓝色斜襟盘扣衫,搭配一条直筒长裙。
到了现场,张知意便去到了夏侯商的身边,陪她一起招待来宾。
徐星光找了个人少的位置,靠着栏杆欣赏朝阳湖里的残荷。再过一段时间,荷叶就要冒头了,这个季节,藏在淤泥下的莲藕就快要发芽了。
徐星光很喜欢莲藕嫩芽,爽脆可口,炒的时候放一勺香醋,就更绝了。
霍老板肯定会很喜欢。
「原来你就是徐星光。」
徐星光突然听到了一声虚弱的男人声音。
她朝左边望去,见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竟是夏侯怀归。
一个前天才经历了一场割肤切骨手术的病人,本该卧床休养,竟然坐着轮椅跑来参加祭祖活动了。
「我猜,你是夏侯小叔。」徐星光是张知意的师妹,按照辈分,的确该叫夏侯怀归一声小叔。
夏侯怀归听到这声小叔,先是一怔,接着才说:「如果我掌握的信息没出错,我应该还要比你小一岁。」
「但你是师姐的小叔,按照辈分,我该叫你一声小叔。」
夏侯怀归被尸蜈蚣折磨了多年,身体本就羸弱,前天那场手术又令他失血过多,他现在能出现在这里,凭的都是一股毅力。
以及一股想要见到恩人的执念。
夏侯怀归没跟徐星光在称呼这件事上过多争执,他挥了挥手,守在他身旁的几名保镖便退后到五米之外。
他们就像是一堵围墙,将其他人都隔绝在外。
等保镖走远,夏侯怀归这才抬头问徐星光:「徐小姐,能推着我走一走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好好逛逛了。」
「当然可以。」徐星光抬臂抓住轮椅把手,推着夏侯怀归绕湖漫步。
她不知道夏侯怀归找自己到底想做什么。
但夏侯怀归主动找来了,不需要她问,他自然会说出他的目的。
绕着人工湖走了十多分钟,徐星光正想停下来歇息片刻,突然见到夏侯怀归微微仰头看向了她。
他的后脑勺缠着纱布,伤口还没愈合,抬头的幅度不敢太大,只能微微仰着脑袋看她。
注视着徐星光那双动人的双眸,夏侯怀归说:「等我身体痊愈,就陪徐小姐去雪区看星空。」
他认出了她就是药农星。
徐星光沉默了一阵,才说:「你是怎么认出来的?就凭我这双眼睛?」那天她全副武装,只有眼睛暴露在透明眼罩的后面。
夏侯怀归仅凭一双眼睛,就能把她认出来?
那这小子的观察力还真是厉害。
夏侯怀归摇了摇头,他说:「不止是因为你的眼睛。」夏侯怀归望向徐星光左手腕上,那里被薄薄的衣袖遮住了大部分,只露出手链纹身的一片。
夏侯怀归解释道:「那日你给我注射安神木树酯的时候,我看到了你手腕上的纹身。」也只有距离最近的他发现了这个细节。
「昨日我刚清醒,我父母去探望我的时候,跟我说起了你与知意认识的事。我查遍了知意的人脉网,最后便锁定了徐小姐。今日,从你踏入夏侯家族地界的那一刻开始,你的一举一动就都在我的监视下。」
「刚才我赶走所有保镖,请徐小姐帮我推轮椅的时候,趁徐小姐抬手臂的时候,瞄了一眼徐小姐的左手腕。」
夏侯怀归微微一笑,他说:「然后我就看到了那个纹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