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意睫毛微微一颤,素净的面容有些失色。
虚白的雾气升腾,弥漫了整个空间。拒绝的话她连一个字都没说出口,脚踝便被捞起,搭在池边牢牢钳制住。冷热适宜的池水包抄上来,在她的肩颈处荡了荡。
许昭意整个人朝后栽去,水花四溅,没过了她的下巴。
他根本没给她回绝的余地。
陷下去的瞬间,许昭意被狠狠捞起。她抓着冰凉的边沿,差点呛到水,心有余悸地喘着气。
太他妈惊悚了。
分不清是怎么开始的,她能清晰地看到全部过程,她被他完全支配,细腿搭在池边反复屈起又虚弱放下,仅存的意识被陌生的感官体验蚕食殆尽,彻底败在他手上。
“我不想了哥,真的不想,”许昭意按住他的手腕,眼泪打湿耳鬓青丝,“我好困啊,我们去睡觉了好不好?”
“你今晚不是挺能耐吗?”梁靖川肆无忌惮地逗她,意态轻慢至极,“这才刚开始,现在就喊停,以后还怎么——”
他贴在她耳垂轻吻,低哑着嗓音说了两个字。
许昭意耳根一热,薄瘦脊背僵直的瞬间,视线低了下去。
梁靖川把袖子慢慢往上撩,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
他的手很凉,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薄茧覆盖在指腹,体验在她身上时粗砺又难捱。微凸的腕骨线条利落分明,隐约能看到淡青色的血脉,劲瘦而有力。
他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捕捉她所有的情绪波动,微润的额发遮不住那双眼。
漆黑、轻佻,也沉冷。
许昭意心悸,挪开了视线。
水汽和热度扑面而来,迷滢得几乎让她看不清他的眸色,只无力地踢蹬着水,承受排山倒海般袭来的痛苦和快意。
尽管如此,这样的状态还是让她难以面对。
“你是变态吗梁靖川?”许昭意浑身的力气在他手上散了个干净,“我那么喜欢你,你根本不心疼我,你就是个感情骗子。”
在氤氲的热气中,许昭意闭紧了眼睛,呜呜挣扎了几下。
“你到底想干什么啊?”她情绪有些崩溃,难受地仰颈,“我都求你了,放过我吧哥,我真的不行了哥哥,你还是人吗梁靖川?”
她边骂边数落他的罪行,最后死死抓着边沿,断断续续地呜咽。
“放松点儿昭昭,你会喜欢的,”梁靖川半垂着视线,不由分说地去探她的风光,“再加两根好不好?”
许昭意没搭腔,她只觉得自己的命怕是要交代在他手上。
你妈的,禽兽啊。
悬顶大面积的天窗玻璃澄明,温池旁的薄纱垂在圆柱边,二楼空间和视野开阔,能清晰地看到曼妙的风光和璀璨的夜空。
一阵阵璀璨的白光飞逝而过,陨落天际。
软话和狠话她都说尽了,硬气的威胁和没骨气的撒娇也试过了,结果隐秘风光被埋进更多,过载的快意铺天盖地而来。梁靖川这人软硬不吃,她哭爹喊娘都不管用。
她溃不成军,他冷静自持。
实在是承受不住,她从他的手臂外侧搭过去,顶住他的肘关节,手刀直接劈了过去,想要抽身。
她下手是真的狠。
许昭意生在南方,那张素净漂亮的面容和清甜温婉的声音极具欺骗性。看着身段纤瘦,不盈一握的腰肢近乎弱柳扶风。
但她动起手来很颠覆形象。挨上一下,寸劲从皮肉震到骨头里,总之不是什么善茬。
不过在绝对的压制面前,任何技巧都是多余。
原本男女之间力气就悬殊,她现在又提不起劲,被他扣住腕骨。他压住她的手背翻转,微微用力将她的力道卸掉,牢牢压在身侧。
“你对我还挺狠心。”梁靖川挑了下眉。
“我没你行为畜牲。”许昭意没好气地骂他,不太服气。
她挪动了下,被他掐着脖颈按回去。
天窗玻璃四周的灯光刺眼,梁靖川懒懒散散地垂眸,捏准位置来回体验她的紧和润。沉默下来时,他的五官起承转合都埋入阴影里,立体而沉郁。
和温和散漫的语气相左,他这人很强势,几乎不留余地。
他真的坏透了。
许昭意茫然地看着天窗,恍惚了几秒,突然僵直了后颈。
她屏住了呼吸,心脏像是被谁攥紧,灭顶的快意掀起了濒死般的体验,声音都卡在了喉管里。
“这么快?”梁靖川弯了下唇角,低头压着她吻了上来。
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浓稠的夜色愈深,折腾到很晚才停歇。她的意识浮浮沉沉,像是在大海里挣扎——
快要被溺死时,才被捞起,然后重新跌进海里,反复体验濒死的痛苦和劫后余生的快意。
许昭意提不起劲,疲倦酸乏得不想动,任由他抱回去。
梁靖川拉起薄毯一角,盖过她肩膀,将空调温度调了调,冰凉的手背贴上她的侧脸,“喝水吗?”
“别烦我。”许昭意含糊地应了声,闭着眼睛拍开他的手。
她实在是困,拢着薄毯翻身背对他,柔软的发丝从肩上滑落,遮住了大半张脸,语气有点不耐烦。
梁靖川低笑了声,没恼,也没继续折腾她,关掉了落地灯。
室内陷入黑暗。
梁靖川在原地站了会儿,直到许昭意沉沉睡去。他单手撑在她耳侧,俯身而下吻她的唇,五官和身形都隐没在黑暗里,看不分明。
“晚安。”
寂静的卧室内,回应他的只有她匀称的呼吸。
-
许昭意第二天清晨是被…醒的,大脑还空白了好半天。她微啜着气抓紧了梁靖川的后背,薄汗涔涔,有些缓不过来劲。
两人的视线无声相接。
许昭意茫然地眨了下眼睛,眸底还泛着折腾后的雾气,不争气地红了耳垂。
要命。
初醒的困倦感还没散,许昭意本来就有起床气,再加上一觉醒来就撞上刺激场景,实在过于惊悚,她差点没一巴掌呼上去。
刚一抬手,梁靖川锁住她的腕骨,向上翻折按在头顶。
“你干什么啊?”许昭意咬了下唇,另一只手郁闷地推了推他,将羞于启齿的声音抵在齿间,“好沉啊你,快起开,别咬我那疼疼疼,你大爷的梁靖川!”
梁靖川埋在她身前作祟,紧紧箍着她的腰身,“别吵。”
被搅断兴致后,他半垂着视线,拨过她的肩颈迫她翻身。湛黑的眼眸沉郁,带着慵倦的戾气和不耐,让人生出种心惊肉跳的错觉。
“天都没亮呢哥,你还是人吗?”许昭意实在是懒得动,索性任他鱼肉,特像那张生无可恋且心如死灰的表情包——
[我不干净了.JPG]
相处以来,她这男朋友真是绝了,手段刁钻得离谱,不做到底也能把她折腾死,反复刷新她匮乏的认识,重塑她单纯的世界观。只要现在一低眸,就会看到昨晚的疯狂程度,膝盖上连跪带磨出一片淤青,还有几乎遍布全身的掐痕和齿痕,不知道多少天能褪。
梁靖川到底是个什么狗东西。
“快日出了。”梁靖川懒懒散散地应了句,从她身后进犯她的风光,嗓音带着晨醒的低哑。
许昭意服气了。
日出?
看日出是挺浪漫,但他昨晚把她折腾个半死,今早又搅人清梦,她统共睡不过五个小时。这他妈是畜牲行为!
“梁靖川,”许昭意揪着枕头承受了会儿,脾气都快被磨没了,她很小声地说了句,“你晃一晃自己的小脑袋。”
“嗯?”梁靖川餍足后抬眸,懒洋洋地从她身上起来,俯身捞起衣物,慢条斯理地穿好。
许昭意在薄毯里翻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有没有听到里面的水声?”
“……”
梁靖川沉默了两秒。
显然他根本不知道这段子,许昭意逞完口舌之快,心情大好。她唇角翘了翘,抱着薄毯哼哼了两声。
梁靖川倒没计较,漫不经心地问了句,“那你还好吗?”
“什么?”
挺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许昭意没跟上他跳脱的思路。
梁靖川漆黑的眼瞳攫住她,淡声道,“我在想你。”
——想你想到,脑海里全是你。
许昭意稍怔。她忽然有点被哄到了,拉着薄毯盖过头顶,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梁靖川无声一哂,“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想吃,没胃口。”许昭意躲在薄毯里滚了滚,瓮声瓮气地应道,“今日本宫不用早膳,你退下吧。”
“你大早上找教训?”梁靖川垂眸,声线偏低。
“我是那种怕别人威胁的人吗?”许昭意冷笑了声,从薄毯里露出脸来,表示懒得搭理。
梁靖川不太友善地挑了下眉,沉眸靠近她,作势掀她身上的薄毯。
“是的,我是。”许昭意抱着薄毯往后缩了缩,没骨气地改口,“怕你总可以了吧?”
她瞪了眼他,“你天天威胁自个儿女朋友,良心不痛吗?”
回应她的是他肆无忌惮地一声低笑。
梁靖川离开后,许昭意磨蹭了会儿,揉了揉自己的长发,才慢吞吞地起身。
落地窗外远山浮黛,连绵不绝地勾勒着葱茏翠意。
黎明前总是格外漆黑,浓稠夜色正在退场。灰蓝的夜幕中,星星正渐渐稀疏、消匿、归于平静,而清晨的第一缕光正穿透厚重的云层,朝阳冉冉升起。
许昭意裹着薄毯,在落地窗前看完惊心动魄的日出,旋身时触及一双漆黑深邃的眼。
梁靖川不知何时折回,就站在她身后。
四目相对,视线在空气中无声相接。在她邂逅日出时,他瞬也不瞬地凝视着她。
彼方天光大亮。
我于黎明前的黑暗中惊醒,不意觅得终生的一簇光。
山河万物,皆降为尘。
无论来日你我置身何处,即便山长水远、动如参商,我都会披荆斩棘奔你而来,义无反顾,也万死不辞。
-
高考放榜日在六月下旬。
今年的“夏季项目”没什么含金量,许昭意懒得浪费时间,也没参加,在燕京度过暑假。
公布成绩当天,许昭意和梁靖川还在约会。他俩正在热恋期,即将从“浓情蜜意”模式切换到“异地恋冰窖”,想想还是有点惨。这几天换着花样玩,基本天天杵在一起,也不嫌腻烦。
下午从剧本杀出来,前面那对小情侣还在絮絮叨叨的抱怨。
“我闺蜜给我推这个本还说想哭,我本以为她感动的,现在我怀疑她是被硬核剧本难哭的。”女生叹了口气,“我光沉浸在‘好难好难’的状态里了,结尾表白都错过了。”
“还说硬核呢?结局高光了不到半分钟,就被俩解题机器给破案了,”男生笑笑,“简直比凶手还像无情的杀手。”
“无情的杀手”一号许昭意正靠在和二号梁靖川身上,跟在两人身后。她将手里的奶茶递给他,抱着梁靖川手臂翻屏幕。
她的手机都快让人打爆了,才想起来今天放榜。
还剩3%的电量。
许昭意来不及翻通讯录,也来不及挑选,随手接了个电话,“喂?”
通话里的声音很陌生,但是听着格外兴奋,“您是许昭意同学吧?恭喜您取得722的高分啊,我是XX日报的记者,我们想——”
“等下,”许昭意冷淡地打断他,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我第几?”
记者怔了下,心说这年头的高分学霸果然都淡定,三个小时过去了竟然没查成绩,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该有的雄心壮志还在,虽然查分数不积极,但挺在乎名次。
记者很快反应过来,继续道贺,“恭喜您以722的高分成为本市榜眼,同学你真的非常优秀啊,我们报社想……”
你妈的,第二还恭喜呢?
都不用许昭意挂电话,耗尽电量的手机自动关机。
许昭意想赢的,其实只有梁靖川一个人而已。先前她软磨硬泡地拉着梁靖川,挨着每套卷子核算过题目,基本估算出了成绩。数学和理综卷子基本持平,也就语文这种主观因素多的不可控。
他俩分数差不多,怕是没机会在最后的考试中逆风翻盘了。
除非横空杀出个紫微星,让梁靖川考第三。
梁靖川站在她身侧,同样被铃声聒得不耐烦,刚挂掉一个,没隔几秒钟又打过来个电话。
“喂?”他接通电话。
许昭意偏头看向他,隐隐约约听到内容。
开场白很熟,声音也很熟,分明就是刚刚的记者。
“您是梁靖川同学吧?恭喜您取得723的高分啊,我是XX日报的记者,我们想——”
好的,看来是没什么横空杀出碾压梁靖川的状元了。
“别打过来了,也别再打给我女朋友,”梁靖川不耐地打断他的话,“约会时间不陪聊。”
前一秒他的小女朋友还抱着他,为即将异地恋而依依不舍,乖得不行,全他妈被记者搅和了。
深情款款的互诉衷肠,搞不好要变成三堂会审。
许昭意其实远比他想象的平静,扫-码取了个充电器,就在旁边翻看成绩。她手机振动个不停,班级群到私聊消息,短信到朋友圈,到处都在轰炸;仿佛全世界除了他俩,都知道结果了。
不出所料,差的那分是语文。
“上次忘记问,你作文选了什么?”许昭意抬眸看他。
“材料作文。”梁靖川牵过她的手,看她没什么异样,漫不经心道,“瞎扯了篇文言文。”
许昭意指尖微顿,抬眸直勾勾地看他,有点被震到了。
她本以为自己考场瞎搞议论文,已经算离经叛道,没想到他这么逆天,上手就是文言文。
文言文听着很唬人,其实很难得高分。因为不好判定,所以审卷时,搞不好会让几个教研组开会商议,一堆语文老师给你挑用法的错误。从用词挑到思路,从典故挑到主题,除非考生个人技术过硬,否则写文言文就是费力有不讨好。
梁靖川这人,真的太逆天了。
“行吧,”许昭意低眸笑了笑,“我甘拜下风。”
小女生大多幻想过自己另一半的模样,许昭意也不例外。她虽然没考虑过具体标准,但她期待的,绝对不是一个会被自己碾压的人,而是个能让自己交托依靠的人。简而言之,就是在本身很强的情况下,她是个慕强主义者。
虽然高考状元不是她拿的,但是高考状元被她拿下了。
这波好像也不亏。
另一边,接连被挂两次电话的小记者感觉很冤,他一头雾水地发了半天呆,越想越觉得悲痛欲绝。
这年头考神竟然如此猖狂吗?
挂他电话还敢放狠话,不怕他写稿子声讨吗?
等等,不对啊,什么女朋友?
他什么时候给高考状元女朋友打电话了?他明明只给榜眼——我日,高考状元和榜眼有一腿?
记者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好像知道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素材,窃喜地打开了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