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靖川的嗓音倦懒又散漫,哑得不行,低低地往人心尖绕,听得人耳根发痒。
成功被他的“小树袋熊”撩到,许昭意莫名觉得很羞耻。她很轻地哦了声,耳垂有些烫,脑袋没出息地往他怀里埋。
羞耻仅仅持续了短暂几秒。
第二关卡入口处的柜子上摆放着水果和零食,标签写着客人自取,吸引了她全部注意力。许昭意勾着他脖颈,一探手捏到块糕点,心情大好,“这家推理馆真人性化,居然有点心吃。”
“你刚才还骂这家店畜牲。”梁靖川漫不经心地拆她台。
“我没说错啊,只有畜牲才会被形容有人性。”许昭意轻声嗤他,玩文字游戏时理直气壮,“不过方糕真挺好吃的,你不尝尝吗?”
梁靖川正一目十行地过墙上的讯息,也没走心,随口应承了句,“腾不开手,你喂我?”
“行啊。”许昭意轻笑了声,当真拿起块糕点,往他唇边递,“咬一口吗,男朋友?”
忽然而至的主动,梁靖川意外地挑了下眉。
可他低头时,许昭意的手兀自松开,任由方糕落回盘里,让他扑了空。虽然这种小把戏很幼稚,但看着他身形微僵,她顿时觉得拆台之仇得报,格外心满意足。
“不好意思,忽然不想喂了。”许昭意像只骄矜的小孔雀,“想吃你就自己来,所谓自己动手,丰衣足疼疼疼疼——你松口!”
梁靖川松开她,盯着那圈牙印,微眯着眼舔了下牙齿,“没关系,我的确喜欢自己来。”
“你有病吧,”许昭意缩回手,看着食指指腹上留下的牙印,气不打一出来,“咬人还能上瘾是吧,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我没动手。”梁靖川眸色渐深,似笑非笑又意犹未尽。
许昭意噎了下,像被踩到尾巴的猫,恼羞成怒地伸手锤他,“你还敢说,还敢说!咬完人还顶嘴,你是狗吧梁靖川!”
梁靖川也没躲,平静地看着她身后,忽然道,“先别回头。”
这家推理馆的确畜牲,桌上提供的点心,其实是能触发机关的“意外惊喜”。许昭意身后有只人偶道具,不知何时开始,慢吞吞地立了起来,笑容诡异,面目狰狞。虽然很假,但十有八-九能吓到她。
“嗯?”许昭意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眨了下眼,还是下意识地扭头去看。
视线才刚触及,梁靖川修长的指骨已经搭上它的脖颈,骤然收紧。他微沉着眸,反手一拧,人偶直接身首分离,骨碌碌地滚落脚边。
他还单手抱着她,面不改色地踢开了残破的人偶。
我操,拧断了?
这是石膏的吧,就这么拧断了?
差点脱口而出的尖叫声,直接卡在了她的喉管里。
许昭意沉默了,有点缓不过劲,甚至觉得自个儿脖子疼。她直勾勾地看着地上“横死的尸体”,脑子里还在不断闪回,好半晌,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戳了戳他的心口,“梁靖川。”
梁靖川掀了掀眼皮。
“你这样,”许昭意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实在没忍住,“你这样不太好吧?”
梁靖川挑了下眉,嗓音懒洋洋的,“那你打算给她叫个救护车抢救,还是做场法事超度?”
“我是想提醒你,这是道具。”许昭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现在损坏一时爽,出去是得赔钱的。”
“我知道。”梁靖川湛黑的眼眸上下打量过她,似笑非笑,“要不是你叫得那么痛苦,我也不会想到破财免灾。”
许昭意噎了下,气短地伸手推他,“你听听自己说的是人话吗?”
闹了这么一茬,许昭意倒是适应了点这里的氛围。毕竟比起涂着红颜料的人偶道具,有个能拧断石膏的男朋友,好像更恐怖。
两个人玩游戏时很专注,解谜题的速度也快,十多分钟刷到最后关卡。地点像教堂,光线折过彩绘玻璃窗,落下五彩斑斓的影子,满地铺陈着玫瑰花瓣,中间横着口水晶棺材。布置得还算人性,至少比先前的环境顺眼得多。
许昭意拿着手电筒环视了圈儿,发现这里照旧没灯光,不过好歹提供了蜡烛。
咔哒一声,火苗引燃了蜡烛。
“过来搭把手,解决下照明问题。”许昭意点燃了两支,递给他稍稍怔住,“你这么看我做什么?”
她就站在读经台下,面容素净漂亮,睫毛纤长弯翘,历历可晰。烛火在她身上镀了层毛绒绒的光圈,落下鸦青色的影子,说不出来的温柔。
梁靖川没有搭腔,兀自敛回视线,懒洋洋地接了过来。
“你该不会是看上这里了吧?”许昭意眨了下眼,有些莫名其妙,“难道想我躺进去,表演个睡美人吗?”
话音一落,两个人不约而同地陷入沉默。
本来是随口瞎扯,但许昭意忍不住考量:睡美人的经典桥段在铺满玫瑰的教堂发生该有多浪漫和刺激。
梁靖川朝她迈了一步。
“等一下,”许昭意后退了步,试图把他荒谬的念头扼杀在摇篮里,“你先冷静点,哥,这可是口棺材,你不能对你女朋友这么禽兽。”
就算是水晶做的道具,本质也还他妈是口棺材啊!
梁靖川懒散地睨了她一眼,从她身侧擦过,抬手敲她的额头,“少想点乱七八糟的,找线索。”
许昭意捂着额头,低声哦了下。
轻而易举地解完西洋棋局和浮雕密码,各种感应机关被触发的七七八八,结果最后卡在了油画后的谜题上。
“你我相望,但我无眼。你我攀谈,但我无声,空有嘴唇张合。”许昭意念了遍谜题,不假思索道,“说的是镜子吧,题目好弱智啊。”她环视了一圈,“不过这儿哪来的镜子?”
两人翻来覆去转了好几圈,依旧毫无线索。许昭意有点躁,念叨着镜子,自顾自地小声嘀咕了好久。
“根本没有镜子嘛,是不是漏题了?”
“设计者有毒吧,本来是个脑力劳动,结果谜题弱智,道具不好找。”
“你找没找到?”
话还没说完,忽然横过来一只手,牢牢捏住她的脸颊。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梁靖川捏控着她的下颌,嗓音微哑,“别吵。”
微润的额发下,他的眸色沉降下来,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漆黑了整个瞳孔。过分平静,却也暗流汹涌。
许昭意稍怔,心跳不自觉地随着他的动作加速。
她轻咳了声,不自在地挪开视线,缓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脑子里冒出来一长串问号,实在不爽,“你在嫌弃我?”
梁靖川也没解释,捉着她的腕骨,反手摔向身侧的水晶棺材。
猝不及防的一下,许昭意整个人都有点懵。
她的后背已经贴上冰凉的水晶玻璃,道具跟着晃了下。来不及起身,面前压下一片阴影,他整个人倾覆在她身上。“你做什么?”许昭意难以置信地抬眸看他,有种不好的预感,“不是,你还真想在这种鬼地方?”
由不得她抗议,梁靖川捏着她下巴,低头封住了她的唇。
许昭意的大脑嗡嗡的,几乎停止思考。
靠,禽兽啊。
他是魔鬼吗,非挑这么个地儿?
许昭意稍微动了下,纤细的手腕被他反剪至身后,牢牢控住。
穹顶五彩斑斓的彩绘玻璃璀璨夺目,烛火在身侧摇曳,迷了人眼。梁靖川拢着她的腰身贴近自己,撬开她的齿关,缠绕着往里,不断地辗转轻咬,沿着上颚缓慢地挑衅。他碰一下,她颤一下,像是场无声的较量。
最后她败下阵来,难以抑制的发软,受不住地想推开他。
他松开了扣着她的手,单手撑在她耳侧,眸底情绪翻涌。
“昭昭。”梁靖川轻吮着她的耳垂,低而沉嗓音磁性至极,带着不自知的危险和致命吸引力,“不想吗?”
许昭意睫毛微-颤,心跳得实在厉害。在这种处境里,她根本没精力思考,含糊不清地应了句,喉间溢出的腔调甜腻又绵软。
梁靖川很低地轻笑了声,喉结微滚。他还不餍足地贴上她的唇,压着她的后脑,加深这个吻。
似乎不管怎样的开始,最后都带着浓重的侵略性,强势到让人无路可退。他没怎么温柔过,从缓慢厮磨到辗转深入,彼此的气息相融,全然跳过了生涩懵懂和若有若无的暧昧,但一样撩人得紧,她所有的抵抗力都塌陷在他手里,溃不成军。
唇齿交缠间,许昭意不安分的动了下,撞到了什么东西。
她被硌得生疼,闷哼了声。
梁靖川松开了她,低了低视线,嗓音还有些沙哑,“怎么了?”
激光感应机关无意间被启动,伴随着八音盒的曲调,红外线从水晶棺材里射出来。不过突如其来的恐怖音乐,在黑暗的环境里格外骇人,暧昧的氛围瞬间被搅得一干二净。
“什么东西?”许昭意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去抓他的手臂。
“别怕,”梁靖川眼底暗色略略退去,微勾了下唇,伸手捞她起来,“误打误撞了。”
墙壁上浮现出特殊的字迹,大约是最后的通关密码。他懒懒散散地做了个简单转换,输入完成后,门应声而开。
许昭意还缩在他怀里,忍不住捂了捂眼睛,又慢悠悠地放下来,有些恍惚地回想他压在自己身上的模样:沉静墨黑的眼,利落分明的下颌线条,还有微滚的喉结。她忽然觉得……这男的真的好欲。
“想什么呢?该走了。”梁靖川看她心不在焉,伸手拨过她的下巴,似笑非笑,“你在害羞吗?”
许昭意哽住,不争气地红了耳朵,踹了他一脚,“你闭嘴吧梁靖川。”
梁靖川弯了下唇角,湛黑的眼睛还盯着她,自上而下仔细打量过,最后停留在她唇上,像是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料的到他说不出什么好话,许昭意冷下脸先发制人,“你离我远点,你都嫌弃我了,还说我吵,你没有心。”
梁靖川怔了下,无辜又无奈,“我没那意思。”
“你没有心。”许昭意面无表情地看了眼他,直接走出房间。
“我没有。”
“你没有心。”许昭意头也不回地重复道。
你来我这了几句,梁靖川没了耐性,直接将她往身前拽回。
他顺势倾身,虚搭在她腰间的手猛然收紧,拥住了她,“你是复读机吗,许昭意?”
所有主题的密室逃脱结束后,客人都会来到同一个休息室聚集。布置的像星空馆,头顶悬着变换奇异的灯帘,脚下是各种毛绒玩具和五颜六色的气球。从休息室出去需要唱歌,另外一组人正浩浩荡荡堵在门口,在感应器附近唱《芒种》,跑调程度不忍卒听。
任由他抱了会儿,注意到门开,许昭意挣了下,就听到他在自己耳侧哑了嗓音,“没嫌你吵,只是想吻你。”
想找个借口吻你。
虽然做法幼稚,但不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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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密室逃脱游戏里已经耗得筋疲力尽,出了推理馆,许昭意格外安静。她抱着饮料,坐在外面的空椅上,等梁靖川买各种小零食。挨着浏览了遍软件里最新的电影评论,她偶尔会被底下的神评论逗得发笑。
梁靖川等得无聊,抬了抬视线。
他喜欢看她自得其乐的样子。她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模样,眼底发亮,特别有感染力,让人挪不开视线。
夏日蝉鸣,阳光刺眼。视线穿透过往的人和闷热的空气,落在她身上。仿佛沾染了冰块的凉意,携着不知名的花香,丝丝缕缕,清冽又沁人心脾。
许昭意似有所察,抬眸回视他。
对视不过几秒,彼此都没挪开视线。她忍不住想问他笑什么,结果身侧有个女孩捷足先登,踏前一步,牢牢遮挡住她的目光。
女孩大约误以为他看的是自己,直接朝梁靖川走了过去。
许昭意心底千回百转,面上倒没多少情绪。她撑着下巴,坐在外面岿然不动,安安静静地看着眼前一幕。
视线被人阻绝,梁靖川靠着柜台朝后仰了仰,微微眯了下眼,话说得特别客气,语气却淡,“同学,你能不能站过来点?”
女生面色稍松,像是受到鼓舞,攥了下手心,才刚说到“请问你”,就听到他懒洋洋的嗓音和不温不凉的语调,“你挡到我看女朋友了。”
他眸色淡薄,漫不经心的模样不太走心,让人觉出疏冷来。
会心一击。
隐约能听到他的声音,本来没什么表情的许昭意,终于绷不住了。怎么也没料到是个车祸现场,她有点想笑,也当真笑了笑。
在低头的空档里,她偷偷摸了摸嘴唇,脸颊还有些烫。
直到他回来,许昭意眼底声里的笑意都没散,“太恶劣了。”
“嗯?”梁靖川抬眸。
“不是,你没看出来吗?”许昭意忍俊不禁,歪了下脑袋解释道,“那女的好像对你有意思。”
“和我有什么关系。”梁靖川不以为意,低垂着眼,懒懒散散地抽走她的手机,“你找的什么电影?”
“随便选的,最近好像没什么好看的。”
国外的小众片子,没看到什么差评。
可惜她进了影院才发现,没差评只是因为评论的人少。虽然男女主的颜值没得挑,但除了颜值一无是处,内容更是乏善可陈。
放映室内的光线随着镜头变动,忽明忽暗。大约人不多,四下很安静,除了电影里的声音,只有前排翻爆米花的细碎声响。许昭意实在觉得无聊,可惜是自个儿挑的电影。
她往他肩上靠了靠,有些心虚。
梁靖川低了低视线,扫了她一眼,无声地勾了下唇。他攥着她的手往上挪了寸,拇指贴着她腕骨的动脉处,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不算唐突,但又轻又痒,有些难捱。
细微的动作分走了她全部注意力,许昭意也没挣开他,不安的挪动了下。
他勾着她的手指交缠,目光还落在屏幕上。在无人的角落里,隐晦却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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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还很早,晚上是掐着点回去的。数学老师下午在群里发了题,许昭意刷完题后,离对答案还剩五分钟,她进群打卡,拍照上传。
数学老师老刘就是教研组组长,以前是江苏的,来一中时还给同学们带来了江苏的特产——江苏卷。他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跟其他老师出各种变态题目,然后看着学生扎耳挠腮做不出来。
离开学不到仅剩半个月,老刘就开始在群里发题目,预热开学氛围。每晚连麦解疑,带领大家复习回顾知识点。二十班同学多次抗议无效,亲切地称他“催命三郎”。老刘很无所谓,甚至为自己的举动美其名曰:
现在不玩命,将来命玩你。
在老刘的强制实行中和家长全力支持下,二十班差不多也习惯了。就是老刘总拿梁靖川和许昭意做“能否接受作业量”的标准这点,很让人窒息。
果不其然,今天对完答案,老刘又雷打不动地问他题目难度,梁靖川还是挺无所谓。
“比较简单,没什么问题。”
数学老师深感欣慰,“那行,下次咱们出几道有难度的,开学后检查。”
连麦里哀嚎和抗议声此起彼伏,连成一片。
“不行啊老师,你清醒一点,是他都会不是我们都会啊!”
“老师您这是自欺欺人,掩耳盗铃,他是个例不是普遍现象,根本代表不了芸芸众生。”
“川哥,求您少说两句。就算要打击我们,也委婉一点。”
“很委婉了。”梁靖川淡淡道,漠然得像个无情的杀手,“都是学过的内容,除非脑子进水,不然一做就会。”
不知道谁起头开了个匿名,群里聊天内容瞬间大胆直白了不少,几乎都在说平时不敢说的话,作平时不敢作的死。
【太过分了,重金求一对没听过川哥嘲讽的耳朵。】
【来,川哥,跟我念一遍群名——数学答疑群。它存在的意义是你这种学神不理解的。】
【退群吧大佬,您不适合这里。咱们班管理员太怂了,一人血书禁言川哥。】
【两人血书】
【三人血书】
……
【百人血书,班长别怂。】
“安静点安静点,”老刘卷着书敲了敲自己的桌子,“选择题还有需要讲的吗?要不浪费点时间给大家顺一遍?”
“什么?”
许昭意网速不好,有点没听清,梁靖川以为她没听懂。
“讲吧。”梁靖川嗓音轻落落的。
【我靠,我没听错吧,学神主动要求讲题了?】
【呵,有些人太双标,过分。】
【哼,馋人家的颜值,下贱。】
【srds,不馋的应该是太监吧?】
“不是,我房间网速不好,换个地方就可以了。”许昭意解释了句,“题确实挺简单,量也不大,再加几道也完全可以。”
话音一落,群内弹出一条消息:[许昭意已被群主禁言10分钟]
【我操,班长欺负妹子。】
【川哥嘲讽开得那么狠,班长都不敢禁言,居然只禁言许妹,好过分啊!】
【徐洋:对不起了姐(抱拳)让我挨骂可以,加作业绝对不行。】
底下齐刷刷一排“人间真实”和几个屏的“哈哈哈”落井下石。
许昭意无可奈何地笑笑,也没当回事。
这两天家里的网不太稳定,她也忘了说,直接抱着电脑,就近去了父母的卧室。
素瓶里插着今晨换过的花束,重瓣翘角的香槟玫瑰,清香弥漫了整个房间。许昭意按了下遥控器,窗帘自动闭合,扫地机器人绕着她脚边转了圈,电流声静了下来,旋转着转了出去。她摞着桌面的各种文件码齐,堆在一边,无意间翻到一打文件。
她视线微顿,眼皮跳了跳。
这是一份财产整理明细。包括婚前协议和相关的财产所有权证明,从动产到不动产,罗列得详细又条理。
周围温度迅速降到冰点,许昭意面上的表情渐消,只觉得有些冷,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