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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寂之和冉慕儿都在看着简欢。

简欢一手叉腰,一手揉了揉眉心,默默坐了回去,道:“我只是没想到,这事会和江家的人有关。”

“我也未曾想过。”冉慕儿伸手,隔着衣裳压了压胸腹间的伤,疼痛让她眉头皱了下,“江家最近风头正盛,现下的江家家主江巍据说为人刚正不阿,铁面无私,为了普通修士的利益,得罪了修仙界不少人。有些门派长老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多有诋毁,但他依旧很受普罗大众爱戴。而且,他与你们玉清的掌门,道玄真人更是私交甚笃……”

说到这,冉慕儿一顿,眸光落在简欢和沈寂之那,“如此,他才会将他的独女江巧巧,送到玉清修炼,入道玄真人门下。”

简欢安静地听,闻言没说什么。

这些内容,书里其实都提过。

“按理,我不应信你们。”冉慕儿轻轻地说,“但婆婆和哥哥都说你们可信,我自知一人能力有限,单凭我闯入江家,怕是探查不到什么,我需要你们的帮忙……”

她忍着未好的伤势,站了起来,立在床边,朝简欢和沈寂之福身,端端正正行了一礼,“菩提塔是我弄丢的,找回后,若——”冉慕儿垂下睫毛,笑了笑,“若我还能活着,我会去认罪,受我该受之刑。”

简欢看向冉慕儿,心里算盘打得正响。

此行,危险肯定是危险的。

但冉慕儿会给一百二十万,能找到菩提塔,还能得到一百万,加起来就是两百二十万。

且这事,怕不仅仅只是冉慕儿家的事。

涉及到书中男女主,后面隐藏的真相,多半和沈寂之有关。

冥冥之中,简欢甚至觉得,和她也有关。

简欢微微吐出一口气,秀眉轻挑,对冉慕儿道:“慕儿姐姐,若你诚心想请我们帮忙,你总不能还瞒着一半的话,闭口不言罢。”

冉慕儿眸光一晃,轻声细语:“此话何意?”

“尹遇声怎么会发觉,渔江城齐婉有异?”一直没说话的沈寂之淡淡开口。

当年,他和简欢是随着楚家女孩的踪迹,一路追查到渔江城发现的。

那尹遇声呢?会注意到齐婉的人,都是渴望麟儿的爹娘,尹遇声不过一个二十多的年轻男子,也未有道侣,怎么会注意到和生孩子有关的事?

冉慕儿的手颤了颤,像行将就木的老人般,慢慢地挪回石床上。

她坐在床上,抱着双腿,下巴抵在膝上,眼睛一眨,泪珠就自己掉下来。

冉慕儿伸手抹掉,面色是一片麻木的平静。

她动了动苍白的唇,有些回忆,是深深扎在心口的刀,只要想一下,那刀便动一下,搅得心一抽一抽的疼。

“那要从……很久之前讲起了……”

……

十九年前,她穆家也是九州小有名气的修仙世家。

灵根天赋对修炼来说,至关重要。家中只要能出一个单灵根的孩子,就能轻而易举在九州拥有一席之地。

所以,爷爷纳了好几房妾室,生了很多孩子,家中香火旺盛。

每一个穆家的孩子,刚出生不久,就会被带去测灵根。灵根若好,就会从爹娘身边抱走,养在爷爷膝下。

这些孩子,尚在襁褓之中,话还不会说,就要每日泡灵澡洗经脉。

灵药的药性,对刚出生不过几月的婴儿来说,太过霸道,每日只要经过爷爷住的主院,都能听见婴儿日夜不停的啼哭声。

孩子再大点,会走路了,会说话了,就开始逼他们练剑,兄妹之间互相比试争斗。

赢了的孩子,会得到爷爷的赞赏,输了的孩子,会被关在暗室自省。

时不时,穆家都会有孩子夭折。

但爷爷不在乎,穆家孩子太多了,爷爷只要最好的那一个,可以带着穆家更进一步,让穆家光宗耀祖,成为九州第一世家的那一个。

其他孩子,哪怕体内流着穆家的鲜血,但也只配当磨刀石。

她爷爷管这个叫,牺牲。

为穆家牺牲。

说到这,冉慕儿的唇角勾起一抹轻讽。

事到如今,她偶尔会想,穆家后来经历的这一切,只怕都是报应。

因果轮回,报应不爽。

十九年过去了,她到现在,还能清清楚楚记得那些稚嫩的哭声,记得穆家人上上下下的疯狂。

那些叔伯婶姆,明明院中哭的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也心疼,但他们还是拼了命的想把孩子往爷爷院中送,不曾反对过。

穆家人都心中有数,爷爷院中长大的穆家子孙,会有最好的丹药,最好的师长,日后才会有可能成为穆家家主,拥有令人艳羡的未来。

天赋差的孩子,可是进不去的。

冉慕儿和哥哥尹遇声就进不去。

不是她和哥哥天赋差,他们兄妹俩都是双灵根。

是他们爹娘不舍,不忍骨肉刚生下就受修炼之苦,想尽办法找了南尘仙岛的药婆婆,弄了些能干扰测灵根的丹药。

她爹爹是爷爷妾室所出的第三子,天赋很差,在穆家不太起眼。

她和哥哥测出来的灵根不好,也无人怀疑。

兄妹俩在爹娘的庇护下无忧无虑的长大。

和他们差不多岁数的堂弟堂妹都炼气了,会挥剑会一些小法诀了,是小大人了。但他们两个还是不务正业,成日疯跑,上山捉鸟,下河摸鱼。

穆家对他们没有期待,爹娘一向纵容,都不会管他们如何。

直到十九年前,她七岁,哥哥尹遇声十岁时——

他们的妹妹,出生了。

妹妹出生那日,天边惊现祥云,一家人所住的偏院灵气涌动。

异像惊动了她爷爷,爷爷突然在院中现身,见到小孙女面露大喜之色,不顾儿子媳妇的哀求,直接抱走了妹妹。

娘亲本就生产不顺,眼见小女儿被抢走,就这么一病不起。

爹爹心力交瘁,无心顾及他们兄妹俩,将他们暂时送到外祖母家,回穆家想办法。

冉慕儿的眸中蓄着泪,喃喃:“……这是,我和哥哥见到爹娘的最后一面……”

病床上脸色苍白,却还强撑着起来,拉着他们的小手,柔声叮嘱他们,宽慰他们,让他们在外祖母家要乖,不要太吵闹,等过几日就会来接他们回家的娘。

大门口,骑上马越行越远,时不时回头对着他们招手,让他们别站在门口送,赶紧进屋子的爹。

还有,他们期待了很久,在娘亲怀胎十月时,贴着肚皮和肚子里的宝宝说话,却在出生后,一面都未见到的妹妹。

之后,三日不到的时间,穆家倾覆,就和夏日午后说来就来的暴雨一样突然。

据说爷爷与魔勾结,证据确凿。每一个穆家人,都有入魔的迹象,穆家就是一个藏在暗处,为魔族办事的魔窝。

而他们的妹妹,刚出生三日的妹妹,却无声无息的消失了,无人提起,仿佛从没出生过。

镇抚司的人来外祖母家捉拿她和哥哥。

但也许是血脉间的感应,事发那夜冉慕儿噩梦惊醒,跑去叫醒哥哥,哭着说看见爹娘一身是血。

心系爹娘的兄妹俩,彻夜偷偷离开了外祖母家。

一路凶险,直到遇上闻讯赶来,找到他们的药婆婆。

然后,他们成了没爹没娘没家的孩子。

这隐姓埋名的十九年,不是没想和世人解释,但无人信也无人可信。

当年冉慕儿和尹遇声想不明白,但岁数渐长,有些事慢慢看得清楚了些。

那三日,穆家唯一发生的大事,就是妹妹的出生。

他们便去查孩子的事,一年又一年,就这么查到了齐婉头上。

尹遇声混进去,才发现,为何妹妹的出生会导致穆家的倾覆。

有人,要他们妹妹的灵根啊。

“……事发突然,我们都不知妹妹的灵根到底是什么,但那日异象,妹妹的灵根必定不会差。”冉慕儿用双手捂脸,苦笑,“景赤是江巍放在他独女江巧巧身边的贴身侍卫,而江巧巧……”

江巧巧今年十八,比她妹妹晚一年出生,时间上恰好一个十月怀胎……

而且,江巧巧是极为难得的变异风灵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