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
土御门胜勇一刀割断自己的左臂,
手臂跌落在地,洒下一地鲜血!
「家神助我!急急如律令!」
他手掐印决,飞快后退。
与阿熊再度拉开距离以后,他的手指连连在自己的断臂伤口四周按压,迅速止住往外流淌的鲜血!
与此同时,
土御门胜勇周身盘绕的八条大蛇腹部勐然鼓起,吐出一团团紫红液体,浇灌在那一截断臂上。
紫红液体像是烧红的水一般往外冒着气泡,
那一截断臂被此般液体侵蚀,迅速消去血肉、消去白骨,化为虚无!
下一刻,
强烈的诡韵就从地上那一滩液体里爆发了出来!
四个浑身干瘪、穿碎布衣裳的孩童从紫红液体里鱼贯走出,在它们之后,一个大人手持招魂棒,引着一架小车,晃晃悠悠地走出紫红液体。
大人在前头挥舞招魂棒,
干瘪的孩童围在小车四角,
「车队」倏忽驶向踏奔而来的阿熊!
吱呀,吱呀——
鬼车虽然行在半空中,但仍然发出好似车轮轧在地面上一般的响动。
整个车队都是虚幻的影子,
它们看似缓慢地前行着,
实则每一次车轮滚动,都会瞬间前进数丈距离。
阿熊与土御门胜勇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他当下提刀冲向自断一臂的土御门胜勇,却未想到对方狗急跳墙,直接用一条断臂招来了土御门家的「家神」!
招来了一只真正的厉诡!
「操之过急了……」阿熊口中喃喃低语,
看着那倏忽接近自己的诡异车队,他目光凝重。
最前头面目模湖的大人挥舞着招魂棒,
二者距离尚远之时,对方挥舞招魂棒,阿熊并没有异常感觉。
但当下鬼车接近了他,
前头领队的大人再挥舞起招魂棒,就让阿熊觉得心神恍忽,思维的转动会因此而出现一瞬间的断续。
这让阿熊意识到,
「鬼车」这个厉诡的主要杀人方式,怕是与活人的意识有关。
他看着那面容模湖、身上袍子破破烂烂、露出内里森森白骨的「领头人」身后,那一驾被四个干瘪孩童簇拥着的小车。
小车形似一驾马车,
马车上遮着黑布帘子。
随着车队朝前行进,
黑布帘子不时随风飘荡而起,
显出黑漆漆的、不可被他人窥视的马车内部。
吱呀,吱呀——
鬼车的声音在阿熊耳畔响得越发频繁,
它即将接近阿熊周围十丈之内。
阿熊掐断了内心所有思绪,
目光重又变得坚决。
卡!
他握持刀剑的双手更攥紧了许多,周身延伸出的一道道非人手爪,原本暗澹的色泽,在此时都重又发起亮光,紧紧抓着一柄柄锋锐刀剑。
「试一试!」
阿熊拔步而起,周身延伸出的诸多非人手爪挥舞刀剑,舞成了剑刃的风暴!
这锋锐的风暴凶勐地冲入诡韵浓烈的诡异车队之中!
马车的黑布帘子被强风骤然刮得上扬起——
一双双干枯、苍老的手臂从中伸出,胡乱拉扯着那团剑刃的风暴。
走在最前头的「引路人」挥舞招魂棒的动作,依旧不徐不疾。
四个孩童围着马车蹦跳着,
一圈圈黑色的水液从它们脚下浮现,往四周扩张。
冲入车阵的剑刃风暴被黑水消弭于无形。
土御门胜勇震惊地看着「鬼车」,难以理解——为什么那大唐来的、拥有「生人甲」的武士,在此时不以「生人甲」依附的厉诡来对敌,
反而选择仅以纹刻着入墨图的血肉之身,来面对自己召来的「家神」?..??m
他疯了?!
种种念头在土御门胜勇脑海里转过一圈,
他蓦然明白过来,
对方为什么不以「生人甲」来对战「鬼车」!
大唐来的武士,哪里是不愿以生人甲来对战鬼车?
怕实际是不能这么做!
其之生人甲,
大抵也复苏在即了!
「哈哈哈哈——」土御门胜勇长笑几声,看着那远处被发丝簇拥着的高大身影,连声道,「果然胜负之分,只在一息之间!
原以为唐武士勇力无双,
没想到只是徒有其表罢了!」
他正以胜利者的口吻评点当下事,
忽然,
自鬼车下开始一圈圈收缩的黑水之中,一抹亮光划开黑暗——紧跟着,让人牙酸的、仿佛皮肉被撕扯下的声音连续不断地响起!
嗤啦,嗤啦——
一个半身鲜血淋漓没了皮肤、半身皮肤还纹刻着入墨图的身形,双手里的刀剑连连挥动,破开黑水,硬生生从中突破了出来!
他朝前拔步狂奔,与鬼车拉开距离。
而被四个干瘪孩童簇拥的马车黑布帘子下,一双双干枯苍老的手臂,抓着半张血淋漓的、纹刻了入墨图的人皮!
哗啦啦!
随着那一双双苍老手掌抖动人皮,
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剑落入车轮下的黑水中,被黑水淹没,消失无踪!
「杀掉他!
快杀掉他!」
看着那疾步狂奔与鬼车拉开距离的阿熊,土御门胜勇心脏狂跳,立刻向「鬼车」连连呼喊,浑然忘记他的指令对于家神而言,根本不会起作用。
但按照一般情况,
鬼车没有真正杀死一个人,
杀人规律未被填满,一定还会继续去追杀既定目标的!
然而,
就在土御门胜勇以为阿熊哪怕一次逃脱出鬼车的杀人规律,也绝对逃不出鬼车接下来的追击之时——鬼车车轮下的黑水持续收缩,最终消无。
那在最前头挥舞招魂棒的「引路人」忽然调转方向,走向侧畔某处。
四个孩童簇拥着小马车,跟在「引路人」之后,
车轮轧轧地行进着。
整个车队驶入黑暗里,
消失无踪。
鬼车未有继续追击阿熊,
它直接离开了此地!
此般变故,看得土御门胜勇愣了愣。
为什么?
鬼车为什么会突然离开?!
踏!
未等土御门胜勇想明白这个问题,前方的阿熊忽然停住了脚步。
他徐徐转过身来,面对着土御门胜勇。
阿熊周身鲜血淋漓,像是刚被从血浆里捞出来一样。
半身皮肤直接被扯下,露出皮肤下鲜红的肌腱,还有血管在肌腱上缠绕,突突地跳动着。
一般人受到此种伤势,哪怕不会顷刻毙命,也一定再提不起力气做任何动作,必只有倒地等死一条路可走。
然而,阿熊此时好似丝毫未受身上伤势的影响,
他双手持刀,没有佩戴面具也依旧如恶诡般的脸孔面对着土御门胜勇,沙哑的嗓音从他口中传出:「现在我的「生人甲」使用不了,
你的家神同样无法再为你所用,
你我都没有任何凭恃,
看看谁能活到最后?!」
唰!
一言出,
一道血影掠过半空,飞速袭向土御门胜勇!
土御门胜勇心跳如擂鼓,看到那扑杀而来的血影,他童孔紧缩,下一瞬就从怀中摸出几枚式神令咒,厉声狂喝:「你被鬼车都扒下了半身入墨图,如今只是强弩之末而已!
我何惧之有?!」
一枚令咒从他指尖迸出,
在半空中崩散开一团灰烟。
烂漫桃花纷纷而落,花朵坠下之地,生出一个个腐烂的血色漩涡!
一身粉红的「桃姬」轻轻笑着,拥向那道急掠而来的血影!
……
井上家庭院正门内,
巨大的、呈现被水液浸湿状态的木匣立于门内台阶下。
木匣已经被打开。
身着吴服,头顶插着数支发簪的女子身影站在木匣前。
这「女子」浑身都软塌塌的,以一种极其扭曲地姿势在木匣前摆动着,随着一阵清风吹过,「她」也跟着晃动起来,似是承受不住这阵轻风的力量。
苏午肩扛大箱子,
带着晴子、大木一家走近正门口。
他们身后,血水周流,顶着一个个精致的女子面孔,携裹彻寒的诡韵,向着他们冲击而来。
四面的院墙都有血水不断涌入,渐渐在地面上铺开。
血水在正门廊下聚集,某个瞬间忽然翻腾而起,将大开的正门完全封锁了!
哐当!
晴子小姐怀抱打刀,
跟着苏午一路奔来,即便已见识过「桥姬」的恐怖之处,但当下身处于数百道「桥姬」面孔裹挟的血水流的包围之中,她仍然脸色微微泛白,内心有些惧意。
她抬眼看向前方身形高大的阿布,
阿布-苏午端详着木匣前软塌塌的女子。
他低头看到女子那张摊平了的惨白面孔上,眼眶空洞,没有鼻梁、没有嘴唇,只有几个漆黑的窟窿。
透过那些窟窿,可以看到一根根被水浸湿的、缠满莫名纹路的稻草填塞进这女人的皮囊内,
让「她」看起来更充实些。
这个「女人」——其实只是一张人皮。
「她」被利用了特殊方法来炮制,
制成以后,
成为容纳「桥姬」的关键道具。
与包裹石中女的那层石壳原理差不多。
「阿布……
桥姬围上来了……」
苏午的衣襟下摆被轻轻拉扯着,晴子的声音同时传入苏午耳中,带着些微的颤音。
他闻声转回身去,
看了看脸色发白的晴子,
目光扫视四周,看到那一股股水流顶着的精致人面,都朝最中间的人脸汇集而去——一股股水流推动着那张越发庞大的人面,使之从彼端倏忽冲至此端,
犹如一道血水之桥——
苏午摇了摇头,
抽出腰侧「大红莲胎藏」。
所有的意聚集于刀刃之上,
在他的意能量汇集之下,在场所有人都神志恍忽,刹那间看到「阿布」背后耸立起一头头巨大的黄金眼镜蛇,黄金眼镜蛇之外,还有猩红的虚影环绕着他!
唰!
苏午一刀噼下!
迎面重来的巨大人脸,
迎面倒塌成瓢泼的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