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元旦,锦城迎来了一场罕见的雪。
竺笙、黎箫和花莳,坐地铁去锦鲤水岸街。
地铁站台LED灯箱换上了新广告,席酒的品牌宣传片正式上线。
广告中,在讲“百年赤水”那一段,有竺笙撑着竹子,“一苇渡江”的画面。黎箫在片子右下角加了几个小字,“赤水独竹漂,黔贵省级非遗”。
当时他想,如果席玖不同意,那就去掉。
席玖注意力似乎根本不在上面,所以就通过了。
等地铁的、围着格子围脖的年轻小伙子,忽然指着画面中的竺笙,对同伴说,“就是她,赤水竹漂仙子!我在抖手拍拍上看过她直播,就两个字,惊艳。”
他伙伴轻声笑,“所以你今天,跨越好几个区,就为了看她表演?”
格子青年挺着下巴,满脸荣耀,“我看过她穿汉服跳舞,穿苗家服饰跳舞,每次跳的舞都不一样。还没看过她穿人鱼装,那一定很美。”
“瞧你那花痴样!”伙伴露出属于死党的鄙夷表情。
“就是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格子男生拿出手机,对着屏幕上的人鱼海报,已经开始浮想联翩了。“如果她还单身,就不是仙子,而是我梦中情人了。”
一只手拍上了格子青年的肩膀,青年还以为是死党,伸手去拂,就听黎箫笑道:“小伙子,名花已有主,不劳你松土。”
格子青年一瞧,不认识,等等,他像做梦一样揉眼睛,在男人身后,他看到了魂牵梦萦的赤水仙子。
竺笙礼貌地招招手,心里在气黎箫惹事,不是省油的灯。
花莳捂着嘴乐,憋的很辛苦。“你……你的粉儿?”
“你今天还表演吗?我去锦鲤水岸街等你。”
他迎来了黎箫的死亡凝视。
这只是个小插曲,几个人很快上了地铁。格子青年尾随在后,刚刚叭叭说不停,现在只是一味安静。
“你给席厂长或助理发个信息吧,咱们看到广告上线了。”竺笙说道,这是商务礼仪。
黎箫“嗯”了一声,将刚刚拍的灯箱广告,点击发送,又凝着竺笙,“一个花痴粉,不值得冒险。”
他是生怕竺笙为了所谓的粉丝观众,以身犯险。
这一次竺笙没吭声。
一个舞者永远不会背弃自己的舞台,只要有一口气,就要跳到谢幕为止。
可竺笙的舞台很特殊,大江大河。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出地铁,到了锦鲤水岸街,来到地面。
雪还在下,纷纷扬扬。石板路上一片白,锦城变成了冰雪奇缘的童话世界。
街心广场,对话文化名人的沙龙还在继续。人们讲述着商业对于生活的改变,文化对城市的赋能。
不过,消费者和游客不关心这些,他们只想自己玩的尽兴。街上很热闹,情侣、三口之家、闺蜜结伴出行。打雪仗堆雪人,或者拍《情书》同款写真,欢声笑语将商街充满。
而在府河畔,河面结了些冰碴,却不能浇灭大家的热情,岸边已围了不少人。
有人拍照,有人聊天,还有相当一部分,他们的脸上粘着竺笙的文鳐鱼小贴贴,那是活动主办方发的,他们为竺笙而来。
竺篱笙箫有四百多万粉丝,在锦城水岸街,轻松聚齐几百个。
大家的讨论话题也是,这么冷的天,竹上舞还能不能跳。大多数人表示很期待,而少数人很担忧。
竺笙戴着围脖和口罩,穿过人群,画面仿佛凝固,她听到了噗通噗通的心跳,那是粉丝们的心声。
距离表演还剩半小时,河面上的画舫动了,里面传出来音乐。陶榕深穿着机车夹克,抱着吉他,身后是乐队,就着落雪唱歌。
他的第一首,是《等风也等你》。
机车青年,忧郁感伤,等他的公主驾临。
“好帅!”
“有歌没有舞,总有一丝遗憾。”
“也许,遗憾也是另一种美。管他呢,今天的雪,已经足够美!”
追随着竺笙的黎箫,望了画舫一眼。这便是所谓的喜欢,为了能和她同框,苦肉计、扮帅、唱他们一起唱过的歌?
手机铃声响起,是程果的。
黎箫接起来,在人群中穿梭。
“黎先生,我知道你是一个合格的经纪人,金钱也不能使你动摇。可看在粉丝们望眼欲穿的份上,请让竺笙小姐表演。竺笙,是观众的竺笙。”
风雪袭来,迷了黎箫的眼,呼吸的时候,透着白气。他低低咒骂一句,“shit,笙笙,是老子的笙笙。”
“如果你不转达,我们将直接联系竺笙小姐。”
黎消挂断了手机,正对上竺笙的眼,纯澈,澄净,比雪还晶莹。
她的眼睛会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黎箫受不了那样恳切的、执着的、一往无前的眼神。
竺笙伸出了手,大拇指竖起,“我保证,不会落水,十几分钟,我贴上暖宝宝,足以御寒,黎箫你相信我。”
黎箫上前,于茫茫人海中与她相拥,“你总是这样,我拿你有什么办法?”
竺笙仰着头,搭着他的肩窝,手指请帖在他腰间。
花莳看着这一幕,抹了抹眼睛,如果有人对她如黎箫,她宁可用十年的生命去交换。
两人分开,黎箫也竖起了大拇指,与竺笙的相触,达成共识。
锦鲤水岸街的国潮市集已经开启,各种美食、手作小铺在忙碌中到位,穿着汉服的,二次元cosplay的,开始走秀。
府河边,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来,两个工作人员抬着一根九米左右的楠竹,放进河水中。
而后,一个穿着美丽文鳐鱼的女孩,撑着一根竹子,跳到了楠竹之上。
楠竹破开细碎的冰凌,发出如薄脆饼干碎裂的声音,向前。
伴随她的动作,人群发出“哇哦”的惊呼声,整齐划一地拿出手机,拍照的拍照,录视频的录视频,嘴里念念有词,“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
竺笙已经划到了河水央心。
府河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在画舫音乐的伴奏下,竺笙手指灵动如菩提,她已翩翩起舞。
雪落在她的头饰上,转瞬化去,为她增添三分灵气。
她是当代版洛神!
黎箫一瞬不瞬凝望她,明明周遭人潮涌动,他的世界只有一个人。
一阵寒风吹来,竺笙的身子晃了晃,观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唆着酸辣粉的游客,一条粉落在雪地里。
大家觉得眼睛花了一下,竹竿上的女孩自似乎往前跃了一小步。
人们自动脑补,“莫非这是锦鲤跃龙门?”
不对,黎箫心头升起不好的预感,彩排时没有这个动作。
音乐进入了高潮,节奏如嘈嘈切切急雨,竺笙的舞蹈也加快了节奏。红色的头冠,在震颤,府河已经碎开一片,竟似于波纹同频。
这是最高妙的舞蹈。
时间过了十二分,舞蹈接近尾声。
竺笙的胸膛,被寒风洞穿,她的手快要失去知觉,好在胜利在望。她的目光在巡礼,定格在岸边黎箫身上,她笑了,像是在说,“你看,我做到了。”
竹子向岸边靠近。
“羽绒服!”黎箫朝着花莳道。
花莳撑开了羽绒服,就像即将进行百米赛跑,一旦枪声响起,她就会冲出去,把衣服披在竺笙身上。
竹子还差两米到达岸边,不知何时,岸边出现了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他摇着手中的小旗,迈开小短腿,为竹上仙子献上他的小旗。
一声惊呼划破长空,“小宝!”
那是一个母亲。
“呼!”人们都似被定风针定住。
小男孩身体倾斜,眼看就要掉落府河中。
“笙笙!”黎箫一个箭步跨过来。
离小男孩最近的是竺笙。
千钧一发之际,竺笙以自己的短竹向前一挡,小男孩向后倒去,免于落水,却被惊吓地发出“哇”的大哭声。
与此同时,竺笙身躯不稳,失去了平衡。噗通一声,栽落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