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显忠看到了老爹多少有点尴尬,很想一走了之,奈何他爹却招了招手,叫他过去。
徐显忠没法子,只能过来。
“没事我就告辞了,我和同学一起过来,还有…”
徐景昌把眼睛一瞪,“同学怎么?我也用不了你几次,别推三阻四的。你给我说说,这些鸽子怎么样?”
徐显忠扫了一眼,就撇着嘴道:“不怎么样,都是市面上的俗货,买回家去,也是白白浪费功夫。”
听他这么说,旁边的老板可不爱听了,“这位小少爷,你可不能胡说八道啊!我这上好的鸽子,整个应天城,那也是出名的,伱这么随口一说,坏了我的生意,我可不答应。”
徐景昌也笑道:“瞧见没有,人家老板不答应了,你要是没有道理,这些鸽子我买回去,还要花你的零花钱。”
徐显忠气得翻白眼,哪有你这么当爹的!
他俯身仔细瞧了瞧,指着其中一只鸽子的腿道:“那是流血了,还是朱砂?”
老板一怔,慌忙伸手去抓,徐显忠却道:“别费事了,那是积善寺的鸽子,你也不睁开眼睛好好瞧瞧,连荣国公的鸽子也敢抓!纵然他老人家心眼好,不跟你们计较,可若是碰上了别人,非把你们抓起来不可!”
老板一听,大为惊诧,荣国公的鸽子?
他怎么没听说啊!
徐显忠哼了一声,“趁着没法发现,赶快送回去吧,别因为一只鸽子丢了小命。”
说完这话,他拉起徐景昌,转身就走,爷俩快步离开。
等走出一段,徐景昌才好奇道:“你怎么能认出是老秃的鸽子?他不是快死了,三个月之前,就把鸽子给放了?”
徐显忠翻了翻白眼,“我说爹啊,您老人家是真糊涂了,我这不是随口一说吗!难道你真想买一堆废物回去啊?”
“不是,那个鸽子不好吗?”徐景昌道:“我瞧着不错啊!”
“您就算了吧。”徐显忠道:“您老人家没事听听曲,看看星星,别丢人了…这么多年了,您爱钓鱼,除了没钓上来鱼,什么都钓上来过!那次还钓了一具尸体呢!”
徐景昌气哼哼道:“我那是破案子,姜太公钓鱼,你懂个屁!”
“我是不懂!”徐显忠道:“可从七岁开始,你下棋就不是我的对手,斗蛐蛐也不行,架鹰遛狗,哪一样都不成。古玩字画,你也看不明白…要不是我,你那次就买了一个假的东坡笔洗了。”
徐景昌咳嗽道:“那次我不是领着你吃东坡肉了吗!对了…小兔崽子,你怎么看出来的,我到现在还是将信将疑啊!”
“哎呦啊!”徐显忠无奈道:“看这些东西,一来是眼界,要什么都看过,二来是天赋,三来要有贵人指点…外公他一身的本事,我都学来了,不光是他,还要荣国公,景清大人,杨荣杨尚书,我跟您老不一样,我博采众长,什么都一学就会,跟某些小时候的学渣不一样。”
徐景昌翻了翻眼皮,气得倒仰。
“你休要胡说八道,那么多人,都向来吹嘘我小时候聪明过人的。”
徐显忠呵呵道:“原来您老人家也知道是吹嘘啊!”
他扭头看了看旁边,一伸手,把于谦拉过来,对着徐景昌道:“这才是真正的神童,人家小时候对对子,写诗,样样精通。”
徐景昌打量一下,二十出头,眉目清秀,比儿子大了一些的样子,沉着稳重,看起来十分可靠。
“这就是你跟我提起很多次的同学…于谦?”
徐显忠点头,“就是他。”
于谦慌忙躬身,“见过定国公。”
徐景昌笑道:“我听说你在太学很照顾这混小子?我这个当爹的,请你一顿羊肉如何?”
于谦赶忙道:“我刚刚吃过了,还是…”
徐显忠立刻道:“还是不要推辞了,长者赐不敢辞。”他一扯于谦的袖子,凑到耳边,低声道:“你傻了,这是吃饭吗,这是联络感情,我爹虽然不在其位,虽然名声不好,虽然有时候糊涂…”
“你闭嘴!”
徐景昌气得怼了儿子一拳头,滚一边去。
“走吧,咱们去西北的馆子。”
徐景昌带着两个小崽子过来,直接去了后面的雅座,那边准备吃的,徐景昌又认真打量一下于谦,笑呵呵道:“你写的文章我看了,小小年纪,就能一针见血,很不容易。”
于谦可不敢接这个话,主要是对面的定国公,比他还年轻的时候,就已经身为九卿之一,而且还把那么多朝臣耍得团团转,完全不是他这种小毛孩子能比的。
“晚生不知深浅,胡乱言语了几句,不知道轻重,还望定国公提点。”
徐显忠连忙看向老爹,“你就别藏着掖着,给指点两句吧。”
徐景昌笑道:“你爹又不是小气的人,有些事情早就该做了,只是时机不到罢了。现在看见你们年青一代长起来,是该涤荡尘垢的时候了。”
徐显忠凑到了近前,很疑惑道:“爹,您老人家都被罢免了通政使好些年了,远离朝堂,您现在说涤荡尘垢,是不是有点自大了?”
徐景昌笑了笑,“你继续说。”
徐显忠眉头紧皱,“爹,现在蹇尚书、夏尚书、杨尚书,还有左都御史刘观,他们全都根深蒂固,门徒众多,天下仕途,皆是他们的人…您老人家坐困愁城,一筹莫展,我看您是空口说白话,做梦而已。”
徐景昌没搭理他,而是扭头看了看于谦,笑道:“你听出他的毛病了吗?”
于谦诧异,“晚生不知。”
徐景昌笑道:“我这个儿子啊,是聪明,知道的也多…可正是如此,他缺少一往无前的气势,没有破釜沉舟的勇气。他成不了大事,所以我早早让他在太学里面,物色几个能办事的同学。没想到这小子就看上了你,不得不说…我这个混账儿子,眼光还行。”
徐显忠哼了一声,什么话,我的眼光一直比你强!
这时候徐景昌收拢了笑容,“你们有什么打算,总不能光靠着一篇文章就挫败人家吧?”
徐显忠连连摇头,并且把自己的计划跟徐景昌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事…你们打算从陈循下手?”
“老爹以为如何?”
“不如何。”徐景昌直接道:“你说他的一时糊涂,葬送了数百万两…但你们可知道,这些年对外用兵,花了多少钱?”
徐显忠立刻道:“我算过,大约超过两亿两。”
“是两亿三千万两,其中因为丘福的糊涂,错误诛杀了安南的国主,酿成大乱,前后扔进去五千多万两…还有前年船厂失误,酿成大火,屯在船厂的木料顿时惨重…再有这些年,为了修建长城,也话花费了不下千万,如今北境收复,天下太平,这些多余的花费,也没人负责。”
徐景昌念叨着,每一项的损失,都远远超过几百万两。
于谦也在默默听着,整个人都显得神色凝重,气息深沉。
徐显忠挠了挠头,苦兮兮道:“爹,你的意思,这事情只能压下去,不能捅出来了?”
徐景昌没说话,而是看了看于谦。
于谦深吸口气,认真道:“如此看来,大明朝需要彻彻底底改革才行!”
听到这话,徐景昌终于满意大笑。
“这才是大明未来的真宰相!”徐景昌欣然道:“混小子,你的眼光属实不错,只有勇往直前,百折不回,才能真正撕扯着沉郁的朝局,让这个天下真正发生改变。”
徐显忠连忙点头,“我懂…所以我会保护于谦的,只要有我在,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徐景昌笑着点头,“很好,你总算是看明白了自己的用处…不过眼前不光是保护,还要想办法,如何拿掉陈循。”
于谦目光盯着徐景昌,“定国公,还请指点晚生。”
徐显忠也道:“老爹,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徐景昌淡淡一笑,“我方才说的那些,都属于国策范畴,只要把范围缩小到渎职,按照刑统处置,也就是了。”
新书不出意外,下周就可以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