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给三位尚书加了官,全都授予大学士头衔,这个举动却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前面徐景昌提到了国家职责,蹇义秉承他的意思,对此进行阐释。
初步的结论已经交给了朱棣。
而朱棣在思忖之后,决心加大尚书权柄,安排重臣,负责主要事务,恰巧黄观提出来,朱棣就顺水推舟,初步进行改革,他想要观察一下,到底效果如何!
就比如黄观,他现在是总领教化事宜的尚书大学士,能负责的范围,那是相当广泛。
科举兴学,在他的治下,救济百姓,砥砺正气,铲奸除恶,鼓励良善,邸报宣传,祭祀先贤,官学修书…黄观都有最大的话语权。
堪称超级尚书也差不多了。
和他比起来,夏原吉手上的权柄也得到了极大增加,他这一次不光是户部尚书那么简单,而是总领财权,譬如说对外通商贸易,发行货币,制定商税,发展工商,劝课农桑…这么说吧,凡是和钱粮挂钩的事情,他都能过问。
蹇义的权柄也得到了加强,过去吏部是管官帽子,百官铨选,而这一次又加上了监察职能,也就是说,属于科道的权柄,也落到了蹇义手里。
朱棣的举动似乎是打破了六部九卿的格局,使得一些人掌握了远超尚书的权柄…但是仔细分析,问题也不是很大。
有些事情政务,本就是在一起的,分开了只是为了制衡罢了…譬如说吏部决定百官命运,每当京察大计的时候,督察院也要参与过问。
这一次的举动,无非是明确规定,蹇义有权过问督察院的事宜罢了。
放在夏原吉这里,道理也是一样的,伴随着北平的开发,还有下西洋的成功,商贸繁荣,占据非常大的份额,谁掌握财权,都必须统管全局,合理规划,才能顺利履行使命。
“定国公,请恕下官鲁钝,这几位尚书都提升了职位,增加了权柄,那您日后负责什么啊?”
胡濙好奇问道。
不会从今往后,徐景昌就被架空了吧?
徐景昌笑呵呵道:“我负责什么呢?你大约可以这样理解,凡是他们能管的,我都不管,凡是他们不管的,都归我管。他们希望我管的事情,我能管,他们不希望我管的事情,我也能介入。”
胡濙沉默了好一会儿,仔细咀嚼,这才略微明白,“就是说您想管,谁也挡不住,您不想管,就可以推出去,所谓进退自如,游刃有余,是吧?”
徐景昌笑容可掬,这个理解完全可以得到八十五分以上。
胡濙略微思忖,依旧不解道:“如果下官没有记错,以前的通政司便是如此,现在似乎也没什么变化啊!”
徐景昌笑道:“怎么会没变化,这么一来,在大尚书下面,可以设立小尚书。”
“小尚书?”
徐景昌笑道:“就拿礼部来说,黄尚书是名副其实的大尚书,另外可以增加两个小尚书,负责教化宣传事宜,户部下面更多,可以增加到四个小尚书,吏部也有两个名额。”
徐景昌笑道:“胡侍读,你有兴趣没有,凭你的才干,调过去之后,要不了多久,升任小尚书,轻而易举啊!”
胡濙大诧,还有这么一说?
那看起来,传统的六部格局,此刻是彻底被打破了。
他没有迟疑,立刻道:“下官哪也不想去,只愿追随定国公。”
徐景昌含笑,“既然如此,那去我的府上,夫人说了,要办个正式的拜师宴。”
胡濙忙不迭答应,喜不自胜。
就在官制调整的最紧要当口,黄观调山东布政使左雨田进京,担任礼部侍郎。
这一道命令下去,那可不得了,左雨田是恩科状元出身,在山东期间,协助袁纲,铲除世家大户,衍圣公府的势力都被他们联手解决了。
随后更是连齐王府也没有放过。
在袁纲调任北平,担任税务总督之后,左雨田主掌山东…他完成了几项重大的的改革,几乎堪称惊天动地。
首先第一条,左雨田集中权力,清剿土匪。
最近刚刚上奏,困扰山东的匪患基本肃清。
不光是匪患,他还清查了大批的白莲教匪,又铲除民间私自立的庙宇,抓捕神婆道姑无数。
再有,左雨田在山东,彻底清查拐卖人口问题,曾经创下一天之内,斩杀三百多名人贩子的壮举,铁腕治理地方,那是绝对的狠辣,半点客气没有。
而正是靠着他的霹雳手段,山东逐渐恢复元气。
百姓安居,黎民乐业。
山东这个饱受兵戈之苦的行省,到了现在,正式宣布,整个山东,没有流民,没有土匪,没有青楼!
这三个成果,堪称震撼全国。
黄观把左雨田请到了家中,盛情款待。
三杯酒下肚,黄观就感叹道:“状元公,若非伱们治理山东的业绩,我也不敢跟陛下说那些话,你们的成功,让我看到了让天下更好的希望。真的有一种力量,可以荡涤污浊,澄清宇内。如今的山东,才配称得起孔孟之乡,诗书礼仪之地啊!”
面对黄观的盛赞,左雨田诚惶诚恐,“能治理一个省,未必能治理全国。在一地可行之法,未必能放之天下皆准。更何况山东也是初步肃清,不敢说大治,许多地方,尚有反复的可能。还望黄公明鉴。”
黄观笑吟吟点头,“不骄不躁,属实难得。你讲得这些,我自然清楚,不过你也不必太过担忧,这一次朝廷是会鼎力支持的,断然不会有人掣肘。”
左雨田还是不解,因为他很清楚,在这个朝堂上,最难的就是做事。
没有雄厚的背景,绝佳的良机,根本做不成任何事情。更何况是这种关乎天下全局的大事,哪是安排几个官吏,调整几个人就能做到的?
黄观却是笑容不减,道破了其中玄机。
不久前,徐景昌提出了登基五年的说法,朱棣一颗心,万分热切,一定要做出业绩,给这五年时间,做一个完美总结。
上告慰老朱,下安抚黎民。
上下无愧,天子的态度格外坚定。
这一点在朝堂上尤其重要,一旦天子犹豫了,下面的事情就不好办。
其次呢,蹇义、夏原吉、黄观,这几位一起升官,手上权柄翻倍,他们都要新官上任三把火,而且他们还都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这个当口。谁给谁下绊子,最后都会把自己搭进去。
最上面两层解决了,下面就是如何执行。
“左侍郎,你只管放手去做,不管有多大的阻力,都不必担忧。”
听到了这里,左雨田终于浑身一震,“黄公,你看下官什么时候开始着手处理公务?”
黄观看出来他的心思,便笑道:“瞧你的意思,是越快越好了?”
左雨田点头,“时不我待,这杯酒留着取得成果之后,再喝庆功宴如何?”
黄观大笑,“果然是急性子,我就不劝酒了。但是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我已经准备上书陛下,准备再开恩科,广揽贤才。”
左雨田一听大喜,“黄公,恩科,太学生为官,刑名考试…朝廷广揽英才,不拘一格,必定能兴旺发达,盛世可期。”
黄观随即提到了秦淮河的问题。
左雨田笑道:“下官在京城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请黄公放心就是。”
五天之后,礼部、刑部、督察院、锦衣卫,甚至还包括神机营禁军,一共八千人,全面出动…不光是秦淮河,也包括外城,还有挤出码头,凡是乱七八糟的地方,一举荡平。
被抓进大牢的人犯,超过了两千人。
此举深深震撼了整个大明。
原来真的有一种力量,可以荡涤污浊!
就在消息传开的第三天,盘踞在扬州的青楼,就纷纷关门,其余苏州、杭州,各种繁华风月之地,无不关门歇业,战战兢兢。
大家伙这才领教,原来礼部不只是讲礼的地方,也是不讲理的地方!
如此霹雳手段,深深震撼了天下人。
这还没完,朱棣随后降旨,明确告诉所有人,朕御极以来,未尝有大功于社稷,亦不敢坐视残害百姓之举,横行无忌。故此责令朝臣,铲奸除恶,绝不姑息养奸。
朱棣的表态,又给飞腾的朝局浇了一桶油,上上下下,都陷入了深深的震撼。
在这一群人当中,唯独徐景昌,他是真的没事干了。
甚至还能抽出时间,去秦淮河畔,新开的花鼓戏剧场,听听唱曲。
美好的生活越来越有盼头了。
徐景昌和胡濙过来听戏,他们要了一个雅座,听得心花怒放,大呼过瘾。可就在徐景昌准备打道回府的时候,有人出现在了剧场…有趣的是,这位一出现,所有人都围了上去。
包括几个唱戏的角儿。
“瞧这个排场,快赶上我了。”徐景昌给胡濙一个眼色,这位立刻过去,没有大多一会儿,胡濙气喘吁吁回来了。
“了不得,这位竟然在辽东发现了大金矿。据说产量惊人,每年能赚的钱,不计其数。现在京城不少达官显贵,都想要掺和进去,也发一笔财。”
徐景昌顿时好奇了,“辽东的金矿?有倒是有,数量也不少,但是这么好的美事,怎么能轮到他们在这里大张旗鼓啊?这不是笑话吗!”
胡濙一听,顿时警惕起来,“定国公,当真是如此吗?幸好下官没有投钱,此人说得太热闹了,我都差点把持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