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那异兽之眼吞噬涉末将士,苍狐陷入沙中后,蛇帝共工喊道:“拿来!”
一虎面人取出那大烟斗,抛给她,蛇帝转动烟斗,登时烟雾缭绕,四周征兆紊乱,脉象似被扭曲,那两个虎面人迅速到她身边。
盘蜒心想:“她想要逃走?”朝那怪鸟边望去,见士兵皆已惨死,相救不得,他心下忧郁,但无可奈何,快步追向蛇帝。
蛇帝见他临近,微一迟疑,伸出手,化作一条长蛇,将盘蜒缠住,盘蜒并不抵抗,那异兽之眼飞扑过来,但蛇帝呵斥道:“大眼枭!退下!”
那怪鸟一阵颤动,双眼寒光闪烁,就这稍一拖延,盘蜒、蛇帝与那两个虎面人已消失不见。
周围漆黑一片,盘蜒似往下坠落,不久跌入一圈白光中。盘蜒耳边巨响,寒意袭来,落入冰天雪地里。
盘蜒心想:“我这是在哪儿?出了青地大漠了么?”见地上寒霜虽厚,但仍是沙土,周遭一片漆黑,天上仍有寒星,他当仍在大漠中,只是恰好遇上那黑天霜冻的天气罢了。
就在这时,数条毒蛇咬上盘蜒手足,伤处一麻,毒素注入体内,那毒并不致命,但令真气涣散,一时再难凝聚气力。
盘蜒故作气恼,道:“姑娘,我救你性命,你就这么报答我么?”
蛇帝眼中闪过一丝歉疚,应当想起先前盘蜒替她挡下那异兽之眼口中血光,但这歉疚之意霎时掩去,她淡淡说道:“阁下之德,我自当还报,但阁下是敌非友,总不能放任自由。”
盘蜒大声嚷道:“我伤的极惨,体内满是血毒,痛的要死要活,你恩将仇报,反用毒害我,令我毒上加毒,伤上加伤,哎呦,哎呦,我快痛死了,你不如刺我一剑,将我杀了!”说罢滚倒在地,喊的惊动数里。
蛇帝笑道:“你有气力呼喊,那便死不了。你功夫太高,我总得想法制你。”说罢取出药丸,抛到盘蜒胸前,道:“此丹药可解那怪鸟的毒,以你功力,服下应当无碍。”
盘蜒道:“我动不了,你喂我吃。”
一虎面人怒道:“奸贼小人,蛇帝大人面前,少给我油腔滑调!”
盘蜒哀叹道:“这怎地油腔滑调了?我被蛇缠住,难道能自个儿吃药?”
蛇帝道:“张嘴!”盘蜒依言而为,蛇帝将那丹药拿回,轻轻一弹,落入盘蜒嘴中,盘蜒笑道:“妙哉,妙哉,得阎王大人亲自救助,便是死了,也是不枉。”
蛇帝一把将他抓起,道:“你以为那丹药里是什么?其中有七星百草的蛊毒,你提气试试?不得我解药,你只需使动三成内力,立时毒性发作而亡。”
盘蜒道:“在下料事如神,知道难逃一死,先前‘死而不枉’之言,岂非准确无误?”
另一虎面人懒得理他,道:“大人,此人是大漠外涉末城邦的首领,权势之大,比肩大观皇帝,咱们擒他在手,好处不尽。”
头一个虎面人道:“不错,他中了大人的白蛇雨露之毒,再中了七星百草之毒,就算原先本领通天,也定使不出来。如此倒也不忙杀他。”
蛇帝点头道:“他毕竟于我有消灾之恩,只需涉末国听话,就由他活着,不可虐待。”
三人商议几句,决定带盘蜒返回据地。遂辨明方位,绕开远处那出没的黑蛇巨人,不久已离了寒冷之境。
盘蜒道:“蛇帝大人,您真是阎王么?”
蛇帝回他一眼,道:“你觉得我是么?”
盘蜒道:“您本事虽强,但仍不及阎王远矣,我说你不是阎王。”
蛇帝道:“阎王穿梭至此世,功力折损,使不出全力来,你又不是不知。”
盘蜒道:“说来也巧,在下曾见过那蛇帝共工一眼,与姑娘并不相似,姑娘如解开面纱,令在下一见真容,在下方能信服。”
蛇帝似不为所动,说道:“你不过是一阶下囚,我为何要你信服?”
盘蜒随口胡诌道:“是了,姑娘定然花容月貌,沉鱼落雁,怕令我见了,一下子美死了我,从此要不着赎金,捞不着好处,这才‘轻纱薄绢半遮面’,使我空空遐想,备受煎熬。”
蛇帝道:“这话说对一半,我实则丑怪至极,怕把你吓死。”
盘蜒叹道:“原来姑娘舍不得我,难道先前与我交手,竟是不打不相识,反而生出情意来了?”
那两个虎人“呸”了几声,道:“你越说越不像话了!”
蛇帝停步,转过身,一下子解开面纱,露出真容,刹那间,盘蜒
心脏停跳,心情又是惊喜,又是感伤。
乍看之下,这女子与东采奇有几分相似,但下巴、嘴唇略有不同,瞳孔如蛇般紧缩,她皮肤看似光滑白皙,但临近细看,有密密麻麻的细小鳞片,从脸上一直蔓延,可想象遍布全身。她仍甚是美丽,但那美丽妖异古怪,匪夷所思,非常人所能承受,而是来自异界、超乎常理、独一无二的美,属于妖魔鬼怪的美。
蛇帝说道:“我练功出错,面目全非,也无法回复原样,为避免麻烦,索性掩藏真容,并非忌惮,也并非自卑。”她这话是用中原话说出,想来是不愿两个虎面人听懂。
盘蜒顿了顿,答道:“听姑娘口音,似是中原来的,更近似蛇伯一带人物。”
蛇帝身子一震,缓缓说道:“你倒也机灵,这都听得出来?”
盘蜒哈哈一笑,竭力掩藏心中苦涩,道:“素闻蛇伯盟国东采奇女侯精通血肉纵控念,武功卓绝,世所罕有,只可惜素来无缘相见....”
霎时,蛇帝眼神极端恼怒,凶光暴涨,仿佛要将盘蜒撕碎一般,但盘蜒表情如常,她僵了许久,摇头道:“既然无缘相见,那又何必多说?”
盘蜒道:“我是怕相见之后,那位侯爷不肯承认身份。“
蛇帝摇了摇头,既不承认,也不否认,继续前进,那双虎并未听懂,也不知晓不晓得这位大人的过往。
静了许久,盘蜒又问道:“先前那烟斗是何物?为何稍稍一转,咱们便逃过了那异兽之眼?”
一虎面人捧着烟斗,甚是得意,道:“这是咱们花大力气夺来的瑰宝,可随时开启天门,回到这大漠深处,逃过危险。”
盘蜒问道:“采奇姑娘欲找那异兽之眼算账,为何遇上它,偏偏又忙不迭逃走?”
蛇帝听到“采奇”二字,停下脚步,伸出纤手,在盘蜒腹部一按,盘蜒“哇”地一声,口中鲜血如潮,她冷冷说道:“你少胡乱给我起名,不管叫我蛇帝,还是叫我共工,或是叫我姑娘,采奇二字,休得再提!”
盘蜒跪地喘息,笑道:“是,是,姑娘大人,是我错了,活该挨揍。”
蛇帝又迈步走开,同时说道:“我与你拼斗,消耗过剧,况且与它平手相斗,我也必败无疑。我找这‘太极烟铁’,便是为了击败此魔,但除此之外,尚需两件宝物相助,但至今下落不明。”
盘蜒道:“姑娘大人只需解我身上之毒,还我自由,我便替你收拾了这妖魔如何?”
那两个虎人哈哈大笑,一人道:“你当咱们是傻子么?解你的毒?解毒之后,你仍远敌不过那魔物,但逃跑却绰绰有余。”
盘蜒只求跟着东采奇,弄清她遭遇原委,至于那异兽之眼、徘徊之沙,倒也不忙于一时,于是装作不快,闷闷哼了一声。又开口问道:“姑娘大人,咱们这是去哪儿?”
东采奇也不隐瞒,道:“在这荒漠深处,另有草原山地,其中有七个极为强盛的王帐,势力之大,比之那踏由毫不逊色,那踏由不过是最为激进的王帐,想与关内人交战罢了。又有一位杭金大汗,权威极重,名望极大,将这些王帐的蛮王统一起来,每人都向他供奉,听他裁决。咱们眼下要去找的,便是这位杭金大汗。”
盘蜒甚是期盼,道:“原来那踏由不过是棋子,真正下棋的,是这位大漠皇帝了?在下一直是井底之蛙,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非姑娘大人开解,至今糊涂至极,不知天高地厚。”
东采奇甚是有礼,向他点头,谢他夸赞,又道:“我左边这位是熏炉子,右边这位是敲鼓子,是鬼虎派遗落民的两大巫者。九年前,有一位大帐蛮王加害遗落民,我出面调停,使得杭金大汗约束那位大帐蛮王不得动武,这些遗落民很感激我,便容我在他们部落居住。”
那位熏炉子道:“大人恩德,岂止如此?前些年一场魔猎,若非大人统兵抵抗,调度有方,咱们决计活不下来。”
那位敲鼓子道:“大人统领咱们与大帐蛮王交锋,打一仗,胜一仗,只打得大帐蛮王举手投降,才能换来太平。咱们原本信奉异兽阎王,现在全改信蛇帝阎王了。”
东采奇听他们管自己叫“蛇帝阎王”,目光躲闪,但暗含感动。
盘蜒道:“你们将我交给杭金大汗之后,又将如何?”
东采奇道:“我当劝他以你名义,令涉末城臣服,但更会妥善对待你。而凭借此功,我可问他索要一物,他决计不能拒绝。”
盘蜒问道:“另一件击败这异兽之眼的宝物?”
东采奇笑道:“阁下所料不错,正是如此。遗落民的至高先知说,那宝物就在他皇宫之内,她这么说,那万万是不会错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