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 万骨成山托上天(1 / 1)

苍狐怒视道儿,道儿啐道:“侄儿好大脾气,你夫人过往风流,难道连我也怪上了?”

苍狐心想:“她先前让她两个义子先拜完夫妻,令我稍候,可就差这片刻,君临尘前来,使得我误了良辰。定是她用手段,探得蔓儿往事,故意撺掇这君临尘来捣乱,随后又算准时机,阻拦君临尘片刻。”

他想通此节,反倒镇定:“这等损人不利己的手段,乃是妇人家小小心机,以吴奇气量,绝不至如此。况且吴奇何等精明,岂能不知?反而更会怪这婆娘坏事。”于是笑道:“说的不错,我夫人蔓儿人见人爱,我能从众人中脱颖而出,岂不更为难得?”

道儿哼了一声,抿唇不语,蔓儿听他谅解,喜极而泣。苍狐与蔓儿相对,对拜三次,全了礼数,又见众人已将君临尘救了下去。

盘蜒传声道:“侄儿,我夫人对不住你,我将来定严加约束。”

苍狐心头一喜,佯装不知,道:“婶婶随口说笑,当不得真,叔叔何必如此郑重?”

盘蜒一愣,点了点头,又命人搭台唱戏,舞刀弄剑,杂技百出,一时间精彩纷呈,叫好不断。他走向道儿,低声道:“你为何要招君临尘来?”

道儿神色震惊,白他一眼,道:“你少冤枉人,此事与我无关。”

盘蜒道:“君临尘早就来了,后被人拦在外头,我竟不知,那定是你的安排,此事一问便知,你耍这小伎俩又有何用?除了气气苍狐,你以为真能阻这场婚事?”

道儿气往上冲,道:“你说是就是好了,又未惹出大祸来,这姑娘自个儿不检点,我让苍狐知道,岂不是帮着他么?以免他婚后不知不觉,被人占了便宜。”

盘蜒哼了一声,知道如若训斥,徒劳无益,又下去找君临尘,远远见血寒正替他疗伤。君临尘痴痴的望着血寒,已将悲愤之情抛在脑后。

盘蜒与血寒对望一眼,皆心中好笑,血寒两三下替君临尘包扎妥了,说道:“下回再得罪我涉末城,你这条命便保不住了。”

君临尘柔声道:“是,是。你叫血寒,对么?你这般美丽的姑娘,怎会做了道姑?我从未见过比你更美的女子...”

血寒道:“因世上男人大多皆是白痴,近来尤多,老娘恨的牙痒痒,动手一通好杀,杀的太多,只得收手,上山当个道姑尼姑,眼不见,心不烦。”

君临尘笑道:“你知道怎样的男人,不是白痴么?”

血寒扬眉道:“你又有何高见?”

君临尘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血寒做呕吐状,扭头就走,君临尘只盯着她瞧,神情似百看不厌,神魂颠倒。

盘蜒森然道:“君公子,你胸口的伤,不久便会痊愈,可是想眼睛上再添新伤么?”

君临尘叹道:”我今日近观天下第一美女,就算瞎了眼,也算不枉了。“

盘蜒道:“但瞎了之后,便再也见不到她,岂不可惜之至?”

君临尘这才惨叫起来,道:“不,不,那可万万不行。城主发发慈悲,饶我这一回吧。”

盘蜒哈哈一笑,心想:“正如血寒所言,此人是个白痴,何必与他计较?”命人将他抬了下去。

此时,园外马蹄急响,一亲兵快步而来,对盘蜒道:“大人,有要事禀报!”

盘蜒、苍狐、武先生等人当即警觉,只见那亲兵身后跟着六人,那六人满脸污血,甲胄残破,显然经过恶战。盘蜒认出这几人乃是守卫西北边关的将领,其中一人名叫屈鳞,武功极为高强,战功之高,仅逊于苍狐,在军中威望深重。

盘蜒知事情紧急,问道:“怎么了?但说无妨。”

那亲兵道:“西北兵祸,扶风、壶乐各城各国,皆已被敌军攻陷,屈鳞将军等人惊险逃了回来!”

盘蜒望向屈鳞,知道此人以往乃是万鬼鬼官,最是勇猛豪强,无论敌人多强,皆无退避,宁愿战死,此刻逃生归来,固然侥幸,可却大违常理。

武先生问道:“屈鳞,到底是怎样的敌人?”

那六人仍有些发呆,屈鳞摇摇晃晃的走到近处,说道:“似是...似是鬼虎派的人。”

武先生通晓诸事,摇头道:“鬼虎派?鬼虎派前些年已败亡殆尽,不是死在龙血国手中,便是被东采英率军剿灭。即便有所幸存,又岂能在十年间成了气候?”

屈鳞低声道:“鬼虎派....有个极厉害的女子....她...用兵如神,将咱们打的溃不成军,只能逃窜....后来....后来....”

盘蜒等人凝神倾听,其余宾客皆忧心忡忡,屈鳞声音冥冷,道:“有魔鬼,有魔鬼,那魔鬼

追入悬宿城,咱们抵挡不住,全军覆没。”

苍狐道:“你军中五万人马,四位鬼将,却被一区区女子打成这幅惨样?”

屈鳞道:“并非女子,后来的魔鬼....魔鬼...那双眼....让人入魔。魔鬼放我回来,他要我来涉末城,找人最多的地方,替他办一件事。”

众人心下好奇,都问道:“什么事?”

血寒蓦然背脊发寒,道:“吴奇,快杀了他!”

盘蜒想也不想,立时一指点出,那屈鳞立时浑身炸裂,血水骨肉,纷纷疾飞而出,但被盘蜒指力裹住,效用有限,否则在场者少说也得死伤百人。

其余五人闷声不响,也四散跑开,眨眼间,于四处接连炸开,血肉如炮弹,如烈焰,如巨石,如热油,席卷纷飞,将旁人砸得遍体鳞伤,粉身碎骨,死去者复又化作炸药,散开碎骨,击杀身边之人,不断传播开去,只短短刹那,已死了三、四百人。

四面八方皆是血雾,苍狐、青斩、济节等人各出绝学,却也只能照顾近处,再看不清周围状况。盘蜒急忙使出逐阳神功,两道火墙将众人隔开,亦将那“血肉炸药”阻住。血寒身法如电,手臂伸长,猛然击出千招,将那飞来的碎块拦下。

少时,园中逐渐平静下来,众人惊骇万分,却又不知发生什么。

盘蜒抓起那哨兵,问道:“就这六人逃回来了?”

哨兵惨声道:“是,是,城主,我委实不知....”

忽听远方传来隆隆声响,盘蜒脸色苍白,血寒闭上双眼,苍狐怒道:“仍有其余逃兵,中了这该死的邪法!”

过了片刻,血寒向盘蜒传声道:“这似是血肉纵控念,施术者厉害至极。此术杀人之后,集魂魄,送至那人处。”

盘蜒问道:“是阎王么?”

血寒道:“单以精巧而论,那人...极为棘手。这世道到底怎么了?为何接连冒出这般魔头来?”

盘蜒心想:“若非北地一贯如此,便是天地异变的征兆。”黯然对众人道:“我去瞧瞧死了多少人。道长,你带人照看此地伤者,济节、苍狐,诸位全听道长指示。”

苍狐道:“我与你同去!”

盘蜒点头,两人腾空而起,飞檐走壁,行了十多里地,来到童鹤大集市外,只见粉身裂骨,尸首近千,场面惨烈无比,听先前声响,只怕另有伤亡,却在别处。

苍狐见无辜百姓受害无数,心中悲愤,惨声大笑,但却满是哭泣之音,他重重斩出一剑,将近处一凄惨尸体点燃,剑上发出哀乐般的声响,他道:“那屈鳞说是西北的魔鬼?这杀千刀的畜生,此仇不报,我苍狐枉自为人!”

盘蜒叹道:“那敌手可怖可畏,委实深不可测。”

苍狐一转身,朝盘蜒跪倒在地,断然道:“还请叔叔下令,命我出征远北,我纵然拼的性命,也要杀了这心狠手辣的畜生!”

盘蜒道:“侄儿,非我轻视于你。然则以你眼下身手,只怕敌不过此人。况且敌在暗,我在明,如何与之抗衡?”

苍狐昂然道:“叔叔,既然不知此人真面目,侄儿愿舍命一试。”语气之中,全无胆怯之意,反而有知难而上的刚毅、果断、喜悦。

盘蜒心想:“不愧为苍鹰的儿子,苍鹰虽是我大敌,可这骁勇善战,随机应变的本事,正足以令他自傲。”

敌人深不可测,法术高明异常,前途生死未卜,自身虽有好武艺,好胆识,却无望与之抗衡。盘蜒也曾数次陷入这般情形,面对那疫魔时,尸海时,吞山时,邪龙时,斗神时,他何尝有取胜的把握?但他不也一路挣扎过来了么?

世上鲜有这样的蠢人,为一时快意,片刻冲动,以渺小之姿,向庞然巨物挑战,要么死亡,要么蜕变。

你若是孤身一人,如此并无不可,可你眼下有了妻子,将要有孩儿,我要将整座城交给你,你的性命便显得重要,不可轻易丢弃。

而我呢?

我背着重负,已经蹒跚太久了。

我要去攀登更高的山峰,去狩猎更恶的猎物,去领悟更高的境界,背负太多,恐怕难以办到。

我曾经很弱小,但我也很自由。

诸般念头,在盘蜒脑中闪过,他道:“你若败了,后果不堪设想,鸣燕怎么办?武姑娘怎么办?”

苍狐笑道:“自来勇士不顾家,顾家焉能死中生?叔叔可太瞧不起我了。”

盘蜒道:“好,除你那镇远军之外,我再给你五万兵马,皆兵甲精强,即便遇上魔猎,也必可逃过一难,你责任重大,前路难明,我仍盼你凯旋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