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之上,王重看着场中如虎入羊群一般的牛二,不一会儿就将七五个顾二亲自调教的护卫撂倒,眼中不由得放出几分溢彩来。
自己这是捡到宝了呀!
“住手!”一声大喝,王重笑着走进场中,目光不住在牛二身上上下打量着:“好武艺!来,我试试你的身手!”
“你们都退远些!”这话是对五个围攻牛二的护卫说的,几个护卫闻言当即拱手躬身行礼,领命退到一旁。
“啊?”牛二看着王重,眼中满是惊疑。
“还是算了,洒家拳脚重,可别伤了通判!”牛二虽看着有些憨,实际上心思却不似表面上去这般粗犷。
“哈哈哈哈!”王重哈哈大笑道:“你若胜了我,我就保你做个都头!”
“通判此话当真?”牛二眼中顿时放出精光来!
王重撸起袖子,朗声道:“本官向来一言九鼎!”
王重的虽然身形
“牛二兄弟!可别大意了,咱们通判武艺高强,寻常十几个兄弟一起上都不是通判的对手呢!”余初二在旁边好意提醒道。
牛二闻言不由得眉梢微挑,颇为意外的看向王重,眼中的轻视之意顿时便减了几分,但也许是是对自身实力的强烈自信,牛二仍不觉得王重这个年轻的文官会是自己的对手。
“请通判赐教!”牛二抱拳一礼,摆开拳架。
王重微笑着道:“兄弟小心了,我可是天生神力,拳力可不轻。”
话音刚落,牛二便只觉得眼前的王重一闪而逝,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瞬间临身,呼啸的劲风已然扑面而来,根本来不及躲闪,身体下意识就将双臂交叉拦在脸前,可那劲风却陡然打了个转,往下横移尺许,径直按在了牛二和厚实的胸膛之上。
瞬息之间随即便是一股如浪潮般的大力骤然爆发。
牛二终于看清了王重,脸上人就带着微笑,一手负于身后,侧身而立,右手前举,五指竖起,掌心向前。
仅只一掌就把牛二那偌大的身躯直接拍飞,倒飞丈许,扑通一声摔在地上,拖行数尺才堪堪停住。
“牛二兄弟,这一掌如何?”王重笑脸盈盈的看着牛二,旁边那几个刚才被牛二撂倒的护卫纷纷拍手高声喝彩:“通判威武!”
牛二赶忙爬了起来,揉了揉胸膛,又揉了揉酸疼的屁股,随即才一脸震惊的看着王重。
“如何,这下相信我是天生神力了吧?”王重笑着道。
牛二脸上再无半点轻视,一脸凝重的看着王重,抱拳朗声道:“通判好武艺,那洒家就不再留手了!”
说话间,看着王重的目光之中已然满是跃跃欲试。
王重也摆开架势,说道:“尽管来。”
牛二显然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左右胯步向前,拳式也随之左右变换,赫然是在凝劲蓄力,待到王重近前时,两条臂膀,便如两条精钢打造的铁锏一样,冲着王重抽了过去,带起劲风猎猎。
“来的好!”
感受着这势大力沉的抽击,王重也不由得为之喝彩,竖起手肘,竟是不闪不避,径直撞了上去。
眼见王重这般架势,牛二眼中精光愈发炽盛,似这般敢与他硬碰硬的人,已有数年未曾碰见了。
当即口中发出犹如恶虎黑熊一般的嘶吼,脚下步伐也随之变化,双臂翻飞间,破空声连绵成片。
只须臾之间,二人便不知碰了多少下。
牛二只觉得和自己对碰的并非是血肉之躯,而是精钢顽石,每次碰撞,便是一次入骨的剧烈疼痛。
牛二心知这般绝拿不下王重,心思一动,当即就开始变招,双臂化拳为爪,欲用擒拿相扑之术对付王重。
可就在牛二变招之际,王重那一直平静无比的眸光却陡然一凝,好似早有预料一般,右脚趁势往前一跨,身形也往下一沉,一肘格开牛二的大手的同时趁势欺身而上,肩头一抖,一记八极拳中的铁山靠便用了出来。
兔起鹘落之间,牛二那庞大的身躯便再度抛飞。
再度爬起来后,牛二只觉得浑身酸疼,两臂浑然不似自己的一样。
“通判好功夫!”饶是如此,牛二的脸上却仍不见半点痛苦之色反而满是惊喜和笑容。
王重道:“拳脚比过了,咱们试试兵器?”
“全听通判吩咐!”牛二对于王重已经开始有些倾佩了,不同于开始只是敬重王重的德行和能力,如今乃是钦佩王重的武艺和力气。
能够同他牛二硬碰硬还占据上风,三拳两脚就把自己打的还手之力的,这么多年了,牛二还真就只碰见王重一个,就是当初教牛二练武的师傅,军中的教头,可都没有这本事。
片刻之后,牛二手中长棒第三次被王重挑落,彻底低下了那颗高傲的脑袋:“通判武艺高强,远胜洒家,洒家佩服!”
“牛二兄弟武艺高强,若上了战场,定是位冲锋陷阵、斩将夺旗的勇将。”
王重将手中长棒扔给余初二,走至牛二身前问道:“只是我心里还有个疑惑,不知道牛二兄弟能不能为我解惑?”
牛二拱手道:“通判想知道什么问就是了!”
“如今淮西之地,有反贼作乱,朝廷正派大军围剿,牛二兄弟武艺这般高强,不去前线搏杀,赚取功名,怎么来了我这儿?”
以牛二的武艺,就算是从大头兵开始做起,也能很快的爬上去,剿贼平叛,这可是天载难逢的立功机会。
牛二却不屑的摆手道:“不过是些吃不上饭的百姓罢了,要不是活不下去了,谁敢冒着杀头的罪造反,用他们的性命去换功劳,我牛二不屑去做!”
“哈哈哈!”王重闻言不由得大笑起来,拍了拍牛二的肩膀,说道:“反贼之中,确实一大部分都是普通的百姓,但里头也有一些居心叵测之人,只为一己之私,便蛊惑裹挟百姓。”
“算了,我本来还想举荐你去淮西,既然你不愿去,那现在你还有两个选择,一是到兵营之中,做个都头,月俸两贯钱,吃住都在军营里,闲时操练,闲时打打海盗,若有缴获,一半充公,一半自留,至于升迁,不过如今泉州两营皆是乡勇,你要是想往上升的话,怕是有些难。
二是到我手下的亲卫当差,月俸也是一月两贯,不过以你的本事,当个亲卫队长是够了,月俸可以暂时先到三贯,一年后可以加到五贯,要是立了功,还有田地铺子的赏赐。”
“乡勇是通判亲自统领吗?”牛二问道。
王重道:“自有晋江和南安两县的县尉统领,再往上便是两县的知县,泉州的知州,同我无甚关系!”
知州、知县才是执掌州县军、政的一把手,王重目前还只是个小小的通判罢了,虽说身上还有个兴化军副军指挥使的头衔,但也只是领个虚职,方便王重和陈浚向兴化军借兵,也是防止二人之中某一人独掌大权的分化之法。
“我选第二个!”牛二想都不想,径直说道:“我额是冲着通判才来的。”
“不过有些话我得先和你说清楚,想做我的亲卫,就得守我的规矩!”王重提醒牛二道。
牛二拍着胸脯道:“通判放心,俺牛二向来最守规矩!”
“那便好!正好近日王二喜不在,既如此,你就先在我麾下做个亲卫头领吧!”王重道。
“俺也有个条件!”牛二却忽然说道。
王重道:“什么条件?说说看?”
“俺想向你请教拳脚枪棒!”牛二开门见山的道。
“这点你可以放心,每隔几日,我都会指点大家一番,你若是愿意,也可以找我切磋,但前提是得等我有空闲的时候。”
“没问题!”
“俺有几个兄弟,能不能也到相公麾下做事?“牛二对王重的称呼已经从通判变成了相公。
“他们武艺比你如何?”王重问道。
牛二道:“比俺差一些,但比相公这些个亲卫要厉害些。”
“行,你把他们带过来,初二会安排的。”
敲定了牛二之事,王重就让余初二带着牛二下去安置,对于这个刚刚冒出来的牛二,王重自然不会立马信任,还是得调查清楚其出身来历之后,再度过考察阶段,确定德行品性,才能真正的委以重用。
而今泉州已然逐渐进入到平稳发展的阶段,王重也将心思从船舶司放回了本职工作之上,第一批招募而来的流民也安置了下来,如今这些流民刚刚过来,人心未稳,自然还需要安抚。
却说另一边,顾二领着大军在慎县驻扎了数月,反贼几次袭扰都被打退,直至二月中旬,麾下的将士们训练了一个多月,已经初步磨合了之后,才发兵反攻,彼时朝廷濠州北部的朝廷大军早已同反贼交上了手。
却不想就在这个时候,江州、黔州两地纷纷爆发民乱,反贼冲入县衙之中,杀了县衙官员,竖起反旗,裹挟百姓,迅速攻打周边州县,这伙反贼似是早已预谋多时,每到一处,便有内应在城内呼应,在城内裹挟百姓起事。
反贼自称弥勒教,打出:释迦佛衰谢,弥勒佛当持世的旗号,说他们教主是弥勒转世,不忍见百姓受官绅剥削,特降临凡世,每打下一处州县,便大肆捕杀当地豪绅大族,将钱财、田地分给麾下教中,迅速收拢人心,以燎原之势,不过短短半个月的功夫,就占了数州数十县,而且势力还在不断扩大,同远在濠州、寿州境内的反贼遥相呼应。
逼得庐州、光州等地只能自守,不敢再冒进,给了濠州寿州境内的反贼喘息之机。
不过顾二向来是个胆子大的,旁人不敢做的事情不代表他不敢干,而且兵法这东西,讲究以正合,以奇胜,顾二的心思向来玲珑剔透、智计百出的。
当即就带着石头和三千兵马,径直进入濠州境内。
东京城,顾家,自打知晓顾廷烨要去濠州平叛之后,顾偃开对于这群反贼的消息就格外上心,便是上元节那日京中发生了贵女被掳那样的大事也没心情理会,日日都往枢密院跑,盯着濠州的消息。
顾二也没让他失望,没几日顾二在慎县大破反贼,收复慎县的消息就传回了东京,这可是反贼起事以来朝廷少有的大胜,虽说在朝中诸公眼中,区区反贼不过是疥癣之疾,根本没放在心上,但随着东京城里出了贵女在上元节被掳之后,这事儿就严重了。
富昌侯府的荣飞燕到底还是没能逃过命运的安排,在上元佳节那日,东京城内最繁华的街市之上,在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之中,被贼人掳走,几日后才衣衫褴褛的被扔到街上,当晚就上吊自杀了。
虽然明眼人都看的出来这事儿是什么人干的,奈何官家病重,邕王势大,没人敢站出来替荣家说话,朝廷也只能将这事儿归到反贼的头上。
就是在这个时候,顾二打破反贼,收复慎县的消息传回了东京,枢密院当即下令,将顾二官升一级,暂领庐州、和州等数州兵马,讨伐叛逆。
顾偃开老怀大慰,连带着那张板了十几年的老脸上,也终于露出几分欣慰的笑容。
可宁远侯府里的其他人却坐不住了,尤其是顾二那位如菩萨般的继母小秦氏大娘子。
收到顾二立功,朝廷嘉奖的消息,小秦氏的屋子里碎了两套茶盏,一对上好的汝窑花瓶,还有许多胭脂水粉,铜镜什么的。
“白家人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小秦氏咬牙切齿,神情狰狞的道:“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动手!”
“大娘子莫要动气,如今二哥儿到底是在军营里,白家不过一介盐商,纵有通天之能,也难混入军中对二哥儿动手!”旁边的向嬷嬷赶忙劝道。
这时,一个女使匆匆跑进来通报,说是顾偃开回来了,小秦氏和向嬷嬷纷纷色变,赶紧叫人收拾东西,小秦氏则赶紧收拾好仪表,那狰狞的面目瞬间就化作了和善慈悲的笑脸,速度之快,比翻书还要更甚,立即向嬷嬷匆匆跑去迎顾偃开,屋里的情形万万不能叫他见到。
小秦氏在顾偃开面前装了二十几年,顾偃开自然不知道小秦氏的险恶用心,只当是后母难做,小秦氏怕同顾二生了隔阂,进而让顾二同三郎兄弟间生了囹圄,这才处处维护,事事宠溺。
在顾偃开眼中,小秦氏就是个宠溺孩子的慈母,虽有些错处,但用心却是好的,认为她也是同自己一般,一心为了儿子着想。
是以见着小秦氏,顾偃开自然便将心声悉数吐露,毫不掩饰对顾二浪子回头,迷途知返的欣慰,甚至还在最后添上一句:“不愧是我顾偃开的儿子,我顾家总算后继有人了!”
顾偃开只是一时感慨之言,却不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小秦氏眼中厘芒一闪而逝,如今顾偃开正值春秋鼎盛,顾廷煜那身子骨,天知道还能坚持几年,要是顾廷煜去了,又没留下子嗣,顾家的家业,宁远侯的爵位,自然都成了顾廷烨的。
“二郎如今迷途知返,立下如此功业,白姐姐泉下有知,定然十分欣慰!”小秦氏一脸欣慰的说出这话,只是这话一出,对面的顾偃开脸色却不禁也随之生出变化来。
昔日朝廷向勋爵之家追缴多年的欠款,已经下狱好几户勋爵,那时的顾家早已是个空壳子,哪里还能拿出那许多钱财来,不得已才让顾偃开娶了白氏,用白氏那三船五车的嫁妆,填了顾家的亏空,这才保全了宁远侯府,如今这座侯府、还有顾家的儿郎们日日潇洒挥霍的本钱,真要细算起来,都是白氏带来的银钱。
想顾偃开堂堂男子汉大丈夫,却要靠妻子的嫁妆才能保全自己,保全侯府的富贵,如此行径,同吃软饭有什么区别,自古以来,吃软饭的男人在外头最是抬不起头,虽然此事外人并不知晓,但顾偃开怎么说也是堂堂宁远侯,心中自有骄傲。
这也是为何顾偃开同白氏感情不深,自打娶了白氏之后,脸上再也没出现过笑容的缘故之一,这事儿在顾偃开心中也一直都是一根扎根心底的刺,拔之不去,触之即痛。
“只是战场凶险,那些叛贼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都敢跑来东京闹事儿,当街劫持贵女,二郎一个人在前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我可怎么同白家姐姐交代啊!”说着说着,小秦氏就拿帕子抹起了眼泪。
顾偃开并没有多想,真当小秦氏是在担心顾二的安危,赶忙劝说道:“我顾家以军功起家,世受皇恩,能有今日之富贵,全赖历代先祖在战场上浴血拼杀,他顾廷烨既是我顾家子孙,就该做好上战场的准备,便是将来朝廷同西夏、契丹开战,官家一声令下,我顾氏子弟,自当披甲执戈,身先士卒,便是血染疆场,也决不能堕了顾家的威名!”
这一刻的顾偃开,已然不是平日里那个为儿子的前途未来操心的父亲,而是顾家的家主,顾氏的族长,也是大宋的宁远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