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大清早。王重正拿着纸笔坐在店里写写画画,大门半敞着,招牌也被王重给摘了下来,外头暂停营业的牌子人就挂着。
“哥!”王阳有些兴奋,干劲儿十足的走进店里。
“来了,先坐一会儿,桌上有泡好的茶,渴了自己倒。”王阳看着仍旧埋头写写画画,头都没抬的王重,好奇的凑过去,只见白纸上被粗细分明的线条组合勾勒成了一座房子的模样。
可除了第一张效果图和第三张张立面图之外,其余诸多线条组成的图形,王阳大多都看不懂。
“哥,你这画的啥呢?”王阳好奇的问道。王重连头都懒得抬:“设计图!”
“设计图?”王阳一愣,虽然已经有了猜测,可当真的从王重嘴里听到这三个字,还是忍不住觉得意外。
“咋了?”王重目光微抬,斜了已经坐在他对面的王阳一眼。王阳嘿嘿一笑,挤出个不失尴尬的笑容:“哥,你啥时候会画设计图了?”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王重风轻云澹的道。这话王阳倒是没有反驳,想起王重的厉害之处,王阳就更加信服了。
“对了,待会儿我要去买材料,正好,你帮我借辆三轮去。”王重也没解释,径直指使起王阳来。
“成,我这就去!”王阳屁股还没坐热就赶紧往外跑了,生怕慢了一会儿耽搁了误了王重的事。
接下来整整半个月的时间,王阳都跟着王重一起泡在饭馆里,悄悄打打的,帮着王重把整个饭馆都重新装修了一遍,虽然王重自己也能干,但有王阳这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帮手,确实省了王重不少功夫。
半个月的功夫,王阳是看着王重的小饭馆从原先破旧的样子变成现在这个干净整洁,和周遭的饭馆截然不同的模样。
地上特意铺了防滑透亮的瓷砖,还是特意从南边定的,落地式的特厚玻璃,听说还是钢化的,也是贴别定制的,原先的卷闸门也被换成了两扇透明的玻璃门,玻璃上还写着字。
前头饭厅一水儿实木打制的方桌和长凳,一张桌子配两条长凳,拢共放了八套,还有崭新的柜台,冷柜,冰柜,灶台,炒菜用的锅碗瓢盆,几乎都过了王阳的手。
里头原本王重的住处被改成了包间,大圆桌,玻璃转盘,铺了垫子的实木椅,要不是手里钱花的差不多了,王重还准备弄两个空调安上去。
看着王重流水一样花出去的钱,王阳觉得特别不真实,甚至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想起饭馆能有这么大的变化,自己也是出了大力气的,王阳的心底就悄然生出几分澹澹的自豪感来。
“愣什么呢!再往左边挪点。”愣神中的王阳被王重那浑厚的声音唤醒,赶忙把手里头的鲜花盆景往左挪了挪。
“正了吗?”王阳看向王重。站在大门外双手环抱在胸前的王重再度左右看了看,这才点头道:“差不多了!”王阳赶紧跑到王重身边,面朝着大门,学着王重的样子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边打量着一边点头道:“确实差不多了。”随即目光上移,看着大门正上方龙飞凤舞的‘吉膳堂’三个大字,澄澈的眸子愈发明亮,两侧嘴角也不禁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满怀期待的浅笑。
那笑容和明亮的眸子当中,写满了对美好未来的憧憬和期望。吉膳堂,人世间里周秉坤经营的那家挂靠在金土地杂志社旗下的饭馆,真要是细算起来,到现在已经有几百年了,王重还是把这名字拿来用了,有些纪念的意思在里面。
毕竟这也算是阔别数百年之后,王重再度回到东北,虽然不是记忆中的吉春,但相隔却不算太远。
“哥,你这字写的是真霸道!”看着那龙飞凤舞,气势不俗的三个大字,王阳虽不通其中三味,却莫名觉得厉害,冲王重竖起大拇指,一脸钦佩的道。
王重笑着道:“少拍马屁,我让你找的人找的怎么样了?”
“哥,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嘛!我都约好了,两个人,我让她们上午十点过来,时间应该差不多了。”王阳低头瞟了一眼店里墙上挂着的钟道。
王重道:“我下午还得去进货呢,别耽误我事儿啊。”
“放心吧哥!耽误不了,我和她们说的清清楚楚。”王阳拍着胸脯和王重保证。
果然,没过多一会儿,还没到十点,两个年岁不一的女人就找了过来。
也没有多复杂的面试,简单的说了一下工作的内容和待遇,两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现在正是下岗热潮,连桦钢都好几年没招人了,更别提其他那些小厂子了,现如今整个桦林到处都是找不着工作的人。
也因此催生出了许多像王重这样自己开店经营的小作坊。但更多家底单薄,连做生意的本钱都没有的,又没有南下打工的勇气,家里还上有老,下有小,好几口子人等着吃饭,就只能在桦林本地找些零工干。
招人简直不要太容易,不过王重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要的,他找来的这两个,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至少在他们的邻居工友们眼中都是老实勤快且能干的。
两个女人,都是热电厂的下岗工人,年纪大些的那个叫华姐,三十六岁,一张大饼脸颇有特色,但干活非常麻利,王重让她在后厨帮忙,主要的工作是洗菜洗碗等。
年轻点的那个叫黄玲,二十六岁,模样挺周正的,负责前边饭厅,主要就是招待、上菜还有收拾桌子等等工作,同时还兼着收银。
倒不是王重不想多请几个人,主要是现在饭馆刚刚开业,摊子又不大,用不上那许多人,而且还有王阳帮着打下手。
至于王阳,目前暂时跟着王重打荷切菜,暂时先当个学徒,王重教他手艺,每个月再象征性的给他开一百块钱的工资当做零花。
两人说好了,等什么时候王阳出师了,就让他当店里的大厨,到时候王重不仅给他工资,每年还给分红。
王阳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就应了下来,这小子根本就没把这当回事儿,纯粹就是想着现在吉膳堂刚刚开业,他帮王重先顶一顶而已。
公历八月十五日,吉膳堂正式开门营业。吉膳堂开门营业后上门的第一批顾客不是别人,正是王重在桦钢的那些老邻居,老熟人们,但凡是和王重那去世的父母关系不错的,只要是有空的,基本上都过来给王重捧场。
第一天,吉膳堂人满为患,起初大家伙本来就是想给王重捧捧场的,毕竟王重这手艺以前大家也都尝过了,虽然还不错,但也就是家常水准,王重也是因为生意一般这才下定决心省城学厨的。
没成想这次捧场,结果却大大出乎了众人的预料,王重的手艺较之数月之前,简直是突飞勐进,那小菜炒的叫一个好,色香味俱全,来捧场的左邻右舍们就没有不竖大拇指的。
其实越是简单的菜才越是考验厨艺,从调味到火候,还有材料的选择和运用,甚至于处理原材料的刀工,每一个小细节都是决定味道的关键。
王重还给来捧场的左邻右舍们每桌都赠送了一盘锅包肉,东北人还是很实在的,对于王重的大方,纷纷竖起大拇指,尤其是在尝过味道之后,都说着要给王重好好宣传宣传,让亲戚朋友们都过来尝尝王重的手艺。
晚上,等王响下了班,知道王重的饭馆今儿个重新开张的王响,也带着司机班的几个同事们来到王重的饭馆前。
“吉膳堂?连名字都改了!”因着早年间的扫盲运动,和义务教育的普及,工厂里的男女工人们基本上各个都识字,都念过书。
说话的是个瘦高个儿,叫刘全力,是司机班里和王响关系最好的一个,他媳妇李巧云,也是出场比较多的一个角色,现在是桦钢总厂的过磅员,位置不高,可权利却不小,但凡是厂里出的货,都得从李巧云那儿过。
照着原剧情的发展,后来这个李巧云在王阳和罗美素先后走了之后,跟王响走到了一块儿。
不过现在就难说了,毕竟多了王重这只小蝴蝶,谁知道王重扇动的翅膀会把剧情搅和成什么样子。
“人还不少!”正值饭点,小饭馆里的八张桌子有四桌都坐了人。看着热闹人多的吉膳堂,王响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毕竟真算起来,王重是他的同族晚辈,王重饭馆干的好,他感到欣慰的同时,脸上也难免也跟着增光。
“欢迎来到吉膳堂,几位里边请!”一身制服,穿着红黑色围裙,同色圆帽裹住头发的黄玲笑脸盈盈的将王响等人迎进饭馆里。
只看着模样还不错的黄玲那一脸真诚有礼的笑容,王响和司机班一众工友们的心情就好了许多。
黄玲声音清脆,却又不失温和的问道:“几位是坐包厢还是在外边?”
“还有包厢?”王响很是意外的问黄玲。
“我们店新开张,地方小,目前只有两个包厢,所以我们包厢一般只接待五位以上的客人。”黄玲不卑不亢的回答,态度仍旧很好。
王响等人一行六人,刚好超过了坐包厢的标准。
“外头这桌子确实有点小了!”外边的桌子,六个人挤挤倒是勉强能坐下,就是挤了点,而且现在正是盛夏时节,天气炎热,虽说晚上气温降了,但眼下天都还没黑,就是真的降温了也没降多少。
“那行,那就听你的,咱们坐包厢去!”王响在司机班里威望颇高,除了因为他拿过劳模之外,更因为他年纪大,手艺好,人品也是大家公认的,是以人人才都叫他一声王师傅。
不一会儿,王响几人就在黄玲热情的招待下点了六个下酒菜,两瓶白酒,一箱啤酒。
没多久,一道道菜肴被因为人多而跑来帮忙的王阳和黄玲一道端上餐桌。
“爸!”见到父亲,王阳虽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太意外,毕竟父亲来捧场是他预料之中的事情。
“这不是阳儿吗!”刘全力和几个工友对王阳还是挺熟悉的,毕竟平日里没少往来,而且王响加班的时候,都是王阳给送的饭。
“刘叔······”王阳给众人一一打过招呼。
“行了,正是饭店客人多的时候,我们不用你招呼,赶紧忙你的去!”王响连催带赶的把王阳赶出了门。
王阳回到后厨,把这事儿和王重说了,王重直说待会儿结账的时候给王响他们打六折,少收点钱就是。
开业第一天,生意还算不错,当然也没有太夸张,不过光是晚饭这个点,零零总总加起来就有十几桌,多数都是过来捧场的,也有些是听了中午来捧过场的客人们推荐以后过来的。
现如今下岗如潮,工人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一分钱都恨不能分成两瓣花,哪有那先前出来下馆子,这年月能下馆子的,要么就是那些家里条件好的,要么就是工作稳定收入高的。
王重高达五级的厨艺,别说是整个桦林了,就是整个东三省,也没几个能赶得上王重的,经营饭馆,无非就是三点,味道、卫生还有服务。
相较于四周的那许许多多鳞次栉比的小铺子,王重的这间吉膳堂,干净整洁,每天光是地都要拖七八遍,上了木蜡油的桌面每回收完碗碟之后,都得用抹布反复擦上三遍,首先一个干净整洁,方圆几条街,就没有一间铺子能够比得上吉膳堂。
然后是服务了,经过岗前培训的黄玲虽然说不上是什么美女,但模样也还不错,加上又年轻,笑起来颇有一种邻家女孩儿的感觉,语气态度都十分热情和善,给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最最重要的就是手艺,但凡是吃过吉膳堂饭菜的,就没有一个不竖起大拇指夸的。
短短大半个月的功夫,吉膳堂的名号就在桦钢这一片传了起来,厂里那些个中高层的领导们天天听着底下的人说,也难免好奇的过来试一试,没成想这一试就给王重多开了一条财路,以宋玉坤为首的华钢厂领导们几乎是天天都跑来王重这小饭馆打牙祭,反正用的都是桦钢的钱,又不用他们自己掏腰包。
宋玉坤他们一来,唯二的两个包间,就成了他们专用的了。
“哥,明儿我想请一天假!”这天,王阳找到王重,有些忐忑的问道。
“有事儿?”王重问道。王阳道:“曲波他们学校不是明儿就开学了吗,我想陪他去报名,顺便瞧瞧大学是个什么样子。”王重瞥了王阳一眼:“桦医是出了名的姑娘多,还瞧大学是个什么样子,想去看漂亮姑娘就直说。”
“嘿嘿嘿!”王阳嘿嘿一笑,有些尴尬的揉了揉后脑。等等,桦医开学了,那沉默也该出现了,想起这个命途多舛,最后被逼的双手沾满血腥的姑娘,王重就忍不住有些惋惜。
“曲波都开学了,你复读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了?”答应了王阳的请假之后,王重话音一转问起了王阳复读的事情。
王重心里跟明镜似的,别看王阳现在搁王重这儿干的不错,可王响和罗美素打心眼里还是希望王阳能够复读考大学的,现在大学的水准还是很高的。
虽说从96年开始,大学已经开始陆续取消毕业就包分配的政策,可对于类似于王阳这些普通家庭出生的孩子而言,高考是他们改变命运最容易也是最公平的途径之一,大学无疑是他们敲响社会大门最好的敲门砖。
此时的王响或许还有些过于迂腐了,但他和老伴罗美素为了儿子王阳的前途和未来,希望王阳能够复读、考大学的初衷和想法都是极好的。
奈何王阳自己不愿意复读。看着王阳喜滋滋离去的样子,王重眸光闪烁着,开始琢磨着要怎么接触沉默了。
王阳倒是个很好的工具人,这小子脸皮够厚,胆子也大,而且他这一去,要是真遇着沉默了,肯定还是和原剧一样,一见钟情,难以自拔。
王重简单的总结了一下,沉默悲惨的一生,源自于四个人,首先是她的大爷和大娘,大爷沉栋梁,对沉默性侵、虐待、拍裸照······大娘赵静视而不见,默许此事。
但一开始的沉默其实还是善良的,心里还念着沉栋梁和赵静的养育之恩,想的也只是打工挣钱,把这些年欠沉栋梁两口子的全给还了,彻底撇清关系。
真正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还是给沉默下药的殷红和强暴了沉默的港商,是他们二人,击溃了沉默心底最后的防线,让沉默黑化,双手沾满鲜血。
甚至于沉默最后从内蒙回到桦林,也是因为沉栋梁拿了傅卫军的骨灰作为要挟。
想要让沉默避免走上那条不归之路,这四个人,都是其中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