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不出北京城的桑,忽然感觉整个世界都有些陌生了。
尤其在这寒冬之下,更是有着一缕萧瑟之意。
桑双眼微阖,身形如风,把玩着手中的寿字如意,不过数个时辰,已经来到了一座大山之前。
山门之前,便有着一些古怪的布条、法器作为布置。
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倒是显得有几分庄重之感。
桑并未强闯山门,对于行事作风强势的闾山派来说,这显然是不太明智的。
当即,桑幽幽开口,声音贯彻九霄云外:
“赵真人,故友前来,还请现身一见。”
旋即,桑便离开山门,找了一个就近的地方,坐下等候。
忽的一阵清风吹过。
桑刚刚抬起头,便看到眼前一个满头白发白须的大块头。
当即,桑微眯着双眼,笑嘻嘻的说道:
“哎呀哎呀,多年不见,赵真人倒是老态龙钟了,抵不得我风华正茂。”
赵真人却面容古怪的看了桑半天。
“怎么,我身上有花?”
赵真人摇摇头:
“只是觉得……你变了。”
“虽然还是那种没心没肺的说话方式,但是你的眼神变了。”
桑微微一愣。
旋即,那自以为不错的伪装崩塌下来。
叹然之下,眼神黯然:
“是啊……毕竟……也老了。”
“故人也都离开的差不多了。”
“如今看到你……你这……”
赵真人点点头:
“闾山派虽然有长寿之法,但长寿不是长生。”
“我有自己的心魔在身,无法在境界上再有所突破,保守估计,寿数也就几十年了。”
说着,赵真人锤了锤自己的腰,缓缓坐在了桑的身边:
“这些年,我虽然一直在闭关,但外界的事情我也有所耳闻。”
“朱棣死于蒙古,朱高炽登基十月驾崩,朱瞻基因病痛而亡。”
“朱祁镇被俘虏到草原,又被弟弟明代宗接了回来。”
“不甘心坐太上皇,又发动兵变,到头来搞得朝局民不聊生,更是在近日处死了于谦。”
桑露出一丝苦笑: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一首《石灰吟》,已然让北京城内,民怨沸腾了。”
赵真人眉头一挑,露出一抹了然之色:
“原来如此……”
“你动了杀心?”
“所以才来找我,对吧。”
桑苦笑道:
“自朱瞻基开始,背后有一个人一直在搅弄局势,甚至能够催动朱允炆的怨气来提早朱瞻基的杀劫。”
“我呢……这些年为了稳住大明国运,又做了一些事,以至于伤上加伤,身体早就大不如从前了。”
“若是我一个人来,当真还有些困难。”
“所以……只能够劳烦好友帮忙。”
“也不是直接咒杀,只是……尽可能剔除朱祁镇身上仅剩的龙运,让其反哺大明。”
“朱祁镇是死是活,就看老天定夺。”
赵真人不由诧异的看了桑一眼:
“这种杀意……上一次见到的时候,还是在兰溪镇面对十长生的时候。”
“后来听说,你建议朱棣杀死方孝孺十族?”
“更是大兴佛教和道教?”
桑点了点头:
“大明朝杀伐太重,从太祖皇帝开始就是如此,所以需要宗教的信仰来镇压风水。”
说着,桑缓缓起身:
“走吧,跟我去一趟。”
“既然就剩几十年了,也热闹一下喽。”
说着,桑伸出了手。
赵真人哑然一笑,拂尘一挥:“老家伙,倒是滑头。”
当即,两人花了些时间,回到了北京城。
刚刚进入偌大的京城,赵真人便不悦的摇了摇头:
“果然是怨气沸腾,这龙脉聚集之处,竟然风水不稳。”
“朱祁镇这皇帝是做了多大的孽?”
桑无奈道:
“反正……要说他的昏庸,也算是前无古人了吧。”
路上,许多老百姓一脸悲凄之色,更是自发的撒着纸钱。
就连官兵想要阻拦,都有些拦不住。
由此可见,于谦在民间到底是何等名声。
赵真人摇了摇头:
“听其写的诗,就知道此人太过刚硬,不懂变通圆滑、明哲保身之法。”
“自己的名望都比皇帝高了,皇帝想容忍都难。”
此时,刚刚回到寺院门口,桑却看到一个小和尚十分紧张的站在那里。
“老祖宗,你回来了,太好了!”小和尚急的都快要哭了:“你快救救师兄弟们吧!”
“陛下……陛下要杀了他们!”
桑脸色一沉:
“为何?”
小和尚一脸哭腔:“陛下要来找老祖宗你,我们说了你不在,老祖宗不相信,所以……”
桑握着如意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紧。
“我知道了,这件事情你不用管了。”
当即,桑和赵真人对视一眼,两人进入寺院之中。
眼前,是一个面容还算俊秀的皇帝,只是其面向上一脸凶戾的模样,哪怕是再三流的相师,都能看出此人杀气太重。
而在其对面,更是坐着一名雍容华贵的妇人,正是皇帝的母亲,孙太后。
越是曾经把持朝政、祸国殃民的角色。
桑神情漠然的进入大殿之中。
此时,朱祁镇和孙皇后也都注意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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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找我,是什么事情?”桑冷冷问道。
朱祁镇冷声道:“放肆,见到朕和太后,你竟然敢不行礼!”
桑冷冷一笑,把玩着手中的如意:
“我出生之时,这天下还不是朱家的。”
“我随着永乐皇帝,发动靖难之役,更是一路看着你父皇和你皇祖父成长。”
“说起来,我还是你的祖辈。”
“你和太后,可没这个福分,让我行礼!”
“你!”朱祁镇顿时勃然大怒。
孙皇后似乎还有点头脑,当即阻止了暴怒的朱祁镇,而是将矛头转向了赵真人。
“既如此,这位真人,见到陛下,为何不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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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真人冷哼一声,连话都懒得说。
桑幽幽说道:“此人是我在洪武年之前所认识的故交,乃是真正的谪仙人,不受皇家教条约束。”
说着,两人径直走入大殿之中。
看着几个脸上有着血污的和尚,还有颤颤巍巍一脸惧意的主持,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无名之火几乎要烧灼全身。
“大家先下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可以了。”
和尚们如蒙大赦,纷纷离开。
朱祁镇顿时怒了:“等等,我还没……”
话音未落,桑骤然转身。
这一刻,在当初面对鬼市之时的凶戾之态,尽展无疑!
一双猩红的眼睛,更是看的朱祁镇和孙太后脸色大变。
此时,偌大的佛殿之内,佛陀竟逐渐流下血泪。
更是有阴风阵阵,伴随一阵若有若无的哀嚎之声。
“你……你想干什么!”
“朕……朕是皇帝!”
桑幽幽说道:
“我知道你是皇帝。”
“但是你这个皇帝能不能继续当,就在我一念之间。”
“你们都听到这哀嚎之声了吧。”
“这些,就是这些年,死在你们娘俩手里的无辜亡魂。”
“身为一个皇帝,身上如此重的业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我知道你们来此的目的是什么,卜算你们的运势对吗?”
“因为现在的朝局,对你们并不利。”
“但是……我不会为你们卜算的!”
“你们如此作孽,今日又斩杀于谦,你们哪来的脸面,求到我这里来?”
“滚!”
一声“滚”,竟如九天惊雷。
刹那,天空乌云密布,电光直接劈碎了佛堂之前的大树。
冲天而起的火焰内,一张张痛苦狰狞的鬼脸隐隐浮现,怨毒的盯着朱祁镇和孙太后两人。
“皇……皇儿,快……快离开!”孙太后脸色惨白如纸。
朱祁镇也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阵仗,当即放下狠话:
“你……你敢对皇帝不敬,朕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朱祁镇和孙皇后便匆匆离开。
桑撤了手段,冷哼一声,袖袍一扫,便将寺院大门关闭。
赵真人拈须感叹:
“这皇帝……果然比想象当中还要荒唐。”
“只是,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就算削了他的运势,但是他的孩子……你真的确定,没问题?”
桑摇了摇头:
“自从明宣宗提前杀死了汉王之后,我就已经没办法看清大明的局势。”
“不过……我也不会再隐居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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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真人眉心一挑:
“这么说来,你要把朝政?”
桑笑了笑:
“嗯,我会让皇帝……给我一个国师的位置。”
赵真人点了点头:
“继任者是哪一位?”
桑无奈道:
“自然还是其长子朱见深了。”
……
当天夜晚,桑和赵真人在佛堂之中,开始布置转运的仪式。
各种法器、供品,被小心翼翼的摆在了各个位置之上。
在赵真人放下最后一件法器之后:
“其实……以你自己的能力,要勉强做到也不难。”
“你是为了在施法的时候找到暗中之人?”
桑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这个说法。
此时,他目光冷冽,森然道:
“布置仪式的时候,就是我们最脆弱的时候!”
“对方既然操纵朱允炆的怨气来坑害大明和朱瞻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作者题外话】:历史上,朱祁镇的母亲孙太后,是朱瞻基的第二位皇后。
第一位皇后乃是胡善祥,是大明朝历史上有明的贤后,更是被朱瞻基的母亲张氏所喜欢。
只是,朱瞻基不喜欢胡善祥,最后废后,让孙氏上位。
历史中的孙太后,算不得是什么贤明之人,但是也不是特别昏庸的一个人。
总的来说,是平庸。
因为当时内阁当中,有“三杨”、于谦这等能臣。
在彤山看来,于当时的情况,孙氏可以力挽狂澜,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听劝。她尊重大臣的建议,并没有南迁,最终保住了大明朝的尊严。
只是,在明代宗朱祁钰被软禁,朱祁镇二度登上皇位之后,作为太后的孙氏没有起到规劝的效果,以至于朱祁镇成为了大明朝最昏庸无道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