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人,又名巡夜人。
古时因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具体的报时功能,这才有了打更人的名号。
戌时一更: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亥时二更:关门关窗,防盗防偷。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丑时四更:天寒地冻。
寅时五更:保重身体。
时辰不同,打更人要念诵的信息便不同。
更有说,锣声洪亮,如正大光明,夜间敲响,便能百无禁忌。
正所谓地官赦罪,七炁化生。
空桑一步一步,缓缓走向文玩街的入口牌坊。
此时正是凌晨零点多,对应子时三更,因而念诵平安无事方是正确。
锣声洪亮,在寂静的街道上更恍若有回声之感。
但惊奇的是,两边店铺,竟无一人醒来。
仿佛文玩街只有空桑一人而已,夜色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森冷死寂。
时间分秒过去,寂静的文玩街不知何时,竟飘起一阵白雾。
白雾凝而聚,聚而不散,宛若滚滚波涛,自远处黑暗里不断涌来。
空桑咽了口吐沫,停下脚步,却见那白雾越来越浓,自四面八方,将周边的街道、胡同一一遮蔽。
“呼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
空桑口中念念有词,此三句祝祷之词,则对应道教高位仙神——三官大帝。
上元节,天官赐福,受天百禄。
中元节,地官赦罪,赦罪免恶。
下元节,水官解厄,祈福消灾。
那白雾中,似传来阵阵哭泣之声。
空桑又疑又惧,却见一道人影缓缓走出。
那是个稚气未脱、乳臭未干的男孩,穿着似乎是哪所高中的校服。
那男孩忽然抬头:
“啊啊啊啊!”
空桑惊喊中,只见男孩脸上血肉模糊,但隐隐看去,似乎很是清秀。
“你,你是人还是鬼?”
惊慌之中,空桑问了一句废话。
男孩依旧哭着,眼神充满了委屈、愤恨、不甘。
那血泪自眼角滑落,沾染了校服。
宛若墨水浸染了宣纸一般,点点血泪,竟很快染红了半片的校服。
眼看男孩脚步未停,自己身后又被浓雾遮蔽,也不知进入会不会发生什么更诡异的事情。
空桑深吸一口气,青铜锣重重一敲!
“铛!”
声波如雷,那男孩的身形竟如轻烟一般剧烈晃动扭曲起来。
旋即,一阵尖锐刺耳的声响,刺的空桑耳膜生疼,似是那男孩痛苦的哀嚎一般。
就在男孩身体要消散的时候,其身上竟掠过一道金光,金光显的庄严浩瀚,让男孩的身体又恢复如初。
空桑瞳孔微缩,青铜锣显然是发挥作用的,但对方身上似乎竟也有什么东西护着一般!
忽然,空桑感到脚下一阵刺痛。低头一看,却见脚下出现斑斑血渍!
那血液不断凝聚,最终汇聚成四个字——海池花园。
紧接着,男孩消失,浓雾消散。
这下,四周的死寂清冷之感瞬间消失。
空桑不明所以,看看时间,再度敲锣:“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铛!”
“铛!”
“神经病啊,大晚上哪个不开眼的,在敲锣!”
一个妇人顿时推开窗户,指着窗外大骂道。
“就是,什么平安无事,我给他脑袋锤通!”
空桑嘴角抽了抽,看来今天晚上,应该是真正的平安无事了。
匆匆回店,洗漱睡觉,果然是一夜好眠。
第二日,空桑思来想去,还是给征老板发了信息,说自己今天要休息。
几乎秒回一般,接收到一个比这ok手势的狗头。
不得不说,地图软件还是很给力的。
空桑很快就查到了那个海池花园的地址。
门口,保安大爷自然是将陌生脸孔的空桑拦了下来,任凭空桑好说歹说,就是不让进。
“我跟你说,小伙子。就算你说你是来找同学什么的,我也不可能让你进去的。这段时间小区不太平,要是放你这个生面孔”
话没说完,空桑便一路小跑到隔壁便利店。
昨天刚上班,征老板便很豪爽的转了他当月的工资,也让他稍微松快了一点。
“老板,给包华子。”
旋即,空桑又一路小跑回保安室。
保安笑眯眯地接过华子之后:“少年郎很懂事嘛,看样子你也不是什么坏人,进去吧。”
“”空桑撇了撇嘴,却迅速捕捉到了刚才的一个细节,又说道:“师傅,您刚才说小区不太平,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吗?”
“唉,说来也让人挺难过的。这小区里有个叫周辉的男生,在上京第一高中上高一,前些日子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跳楼了。”
“你看我们这小高层,也有二十来层。这一跳,那男生自然是惨不忍睹。但因为是跳楼,监控也看到身边不曾有其他人,警察也就迅速结案了。”
“现在的孩子,估计还是学习压力大呀,学校也不知道帮忙调整调整,可怜啊。”
男生,高中生,跳楼,海池花园
空桑想了想,扯了个谎:“真么巧吗?我和他一个学校的。这也太可怜了。师傅,我想去看看他家人,不知道”
“哦,十二楼三零二就是了。呐,登记下,你就进去吧。”
“哎,多谢师傅了。”
空桑顺着保安的指引,来到了楼底下。
“但愿我没来错吧。”
来到门口,却听到里面有激烈的争吵声。
“你们这些混账东西,给我滚!”
话音刚落,大门便被打开,两个男人略有些尴尬的被一个中年妇人撵了出来。
“阿姨,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给我滚,我儿子都死了,还用你们在这里说什么废话,再不走,我就报警!”
怒骂之中,看到了一旁的空桑。
空桑赶紧道:
“阿姨,我是周辉的朋友,今天来,是专门来看看您的。”
听到是同学,那妇人的脸色好看了些。
“原来是这样,请进吧。”
空桑进门,旋即防盗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只留两人在门外面面相觑。
“这,怎么办?”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问道。
“家属情绪激动很正常,也怪我们太急躁了点。这样吧,我们先在楼底下等着,也许可以问问那周辉的同学。”
屋内:
妇人有些恍惚地找了一个杯子,泡了杯茶。
“不好意思,这些日子,我没怎么收拾,所以家里有些乱。”
“您客气了,阿姨。”
两人坐在沙发上。
“阿姨,我和周辉是在大学参观的活动上认识的。之前联系不算很密切,可前几日突然听到我想知道,怎么会这么突然?”
妇人听了,眼眶顿时就红了。
“谢谢你来看小辉,这孩子,平常就是沉默寡言的。他父亲又早早走了,我一个人辛辛苦苦养着他。”
“这孩子懂事的很,从来不给我添麻烦。”
“那天,他就跟往常休息日一样在家里,安静写着作业。只是说要出去活动一下,我就没多想,呜呜”
空桑赶紧抽出纸巾递给妇人,宽慰道:“阿姨,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什么帮助。我,我给他上柱香吧,也算是朋友一场。”
妇人笑的凄楚,擦了擦泪水:
“好,好,小辉出事了这么久,同学一个也没来过。小辉要是知道你看过他,应该也很高兴吧。”
神龛前,一张黑白色的遗照放在那里。
男孩有些腼腆,哪怕对着相机,笑容也有些僵硬。
空桑却知道,自己来对了地方。因为那浓雾中,指引自己来此的男孩,和照片上是一模一样。
死者为大,空桑郑重地取了香,恭恭敬敬地插入香炉。
视线一转,却看到周辉遗照旁边,放着一尊神像。
空桑细细一看,手都抖了抖,因为那神像描绘的和梦境中的鬼怪十分相似,尤其那鬼怪头上顶着一尊观世音菩萨,更是一模一样!
念头直转,空桑这才发现整个神龛的摆放似乎非常奇怪。
不论是宗教仪式,还是日常丧葬,死者遗照是不能和神像放在一起的。
可现在不仅放在了一起,两者之间还供奉了白酒、白饭,放置了白色的经幡。
最诡异的,还是两者之间竟然有一根红线连接。
那红线并非月老庙里求取姻缘的正红色,而是暗红色,那是血液风干之后才会留下的颜色。
“阿姨,这神像是什么?我在观里、庙里都从未见过呢。”
“哦,这神像是我奶奶那辈传下来的。似乎叫做面燃大士,因为是老物件,又是神像,还有长辈的嘱咐,我们便一直供着。”
空桑点点头,却没再说什么,和妇人又聊了一阵,了解了周辉的日常之后,就离开了。
“阿姨,那我走了。”
空桑下了楼梯,下意识抬头看去时,却见妇人并未关门,而是露出一丝笑容送别。
可是,那笑容,却让空桑感觉有些冷意。
下了楼,先前被撵出来的两个男人立马围了上去。
“你好,你是周辉的朋友是吗?我们想跟你了解周辉的情况。”
空桑疑惑地看着两人,寻思着两人也不像是警察啊。
“你们想知道什么?”
“请问,周辉怎么死的?!”
“请问,周辉真的死了吗?!”
空桑算是知道,这两人为什么被赶出来了。
这两个人,怕不是有点毛病?